勛貴們想要發財,皇帝想要懷柔。
這兩者的差別太大,不可能找到一個兩方都能接受的焦點。
于是,這一場大辯論,最終沒有達成任何共識。
臨別的時候,劉徹笑瞇瞇的,沒有表露出任何不高興的樣子。
就是看云瑯的目光,讓云瑯背后發寒。
果不其然,就在云瑯跟曹襄兩個準備排隊出宮門的時候,接到隋越的傳話,說劉徹有要事與他們商量。
隋越喊話的聲音很大。
于是嗎,云瑯與曹襄再一次成了眾矢之的。
眾目睽睽之下,云瑯跟曹襄兩個人只好跟著隋越回到了未央宮。
來到大殿上,看到的劉徹就是另外一幅模樣了,幾盞宮燈掉在地上,看樣子還被劉徹用腳踩了幾下,殘破的不像話。
長嘴巴的仙鶴形狀的香爐本來能噴出好聞的白霧,現在倒在地上,脊背上蓋子滾出老遠,香灰灑落一地,幾個宦官驚恐的用手捧著還有火星的滾燙香灰往盒子里裝,木質的宮殿里這么隨便丟火源是大忌。
劉徹坐的很安穩,玉碗里的葡萄釀似乎添加了冰魚,輕輕搖晃一下就有碎冰碰撞的聲音傳過來。
就是伺候他喝酒的宦官臉上有一個骯臟的大腳印,看來在不久前,這個宦官應該還是躺在劉徹腳下來著。
未經準許,無故不得靠近皇帝九尺之內,這是典律里的要求的。
于是,云瑯,曹襄就選擇了二十尺之外向皇帝行君臣禮,然后就準備賴在門口不靠近皇帝。
“很精明啊,準備兩不得罪?”
劉徹中年人低沉醇厚的聲音在大殿里響起。
曹襄陪著笑臉道:“微臣家中不蓄養奴隸,所以,此事與我兄弟無干!”
劉徹哼了一聲道:“連朕的外甥都不支持朕,朕還能指望誰?”
云瑯很怕曹襄被劉徹給騙了,著急的瞅著自家兄弟,生怕他說出符合皇帝意思的話。
曹襄拱手道:“微臣雖然是陛下的外甥,可是呢,微臣也是陛下的臣子。
國大于家,因此,此時此刻,微臣先是陛下的臣子,而后才是陛下的外甥。
若是家事,自然由舅舅一言而決,可是到了國事上,微臣可是跟軍方是一個陣……。”
“放屁,你的一切都是朕給的,你這時候說什么是軍方陣營的屁話,來人啊,拉出去打……”
眼看著兩個粗壯的宦官喜形于色的撲過來要拖走曹襄,云瑯連忙道:“陛下且慢!”
云瑯的話屁用不頂,該撲過來的宦官依舊撲過來了,這時候但凡有一個倒霉蛋讓皇帝泄憤,宦官們就能逃過一劫。
劉徹冷冰冰的看著云瑯道:“想要你兄弟不挨打,十數之內就給朕想出一個好辦法。”
云瑯一手抓著曹襄的一條腿不讓他被宦官拖走,腦子一邊快速的運轉,什么都顧不上了,必須要把眼前的困境熬過去再說。
“陛下,臣有辦法了。”
劉徹冷冷的道:“講,講不好你們就當難兄難弟吧!”
云瑯快速的在腦子里組織語言,一邊迅速的打量著皇帝的表情。
他很絕望,皇帝跟大臣們的訴求根本就沒有通融的可能性,兩者根本就是矛盾的。
而且沒有一方愿意放棄自己的立場。
一時間,云瑯的腦袋空空如也,但是他的嘴巴卻在飛快的說話:“陛下所求甚大,不但要求在軍事上擊敗匈奴,同時也想通過洗手融合匈奴,讓匈奴人脫去野性為我所用,徹底消滅匈奴人的存在,讓北方的荒原變成無人的荒原,讓帝國北方成為我大漢永遠的牧馬地。
此乃千古之大計。”
然則,自陛下登基以來,心懷悲憤,深恨匈奴,期望一戰而定匈奴,于是,我大漢與匈奴再無和平共處的可能。
這一戰,自元朔年一直打到了元狩年,戰火不停,百姓自然困頓,即便是勛貴們的日子也過得不如先帝年間。
勛貴們苦忍多年,如今,通過奴隸貿易,大漢勛貴們終于看到了發家致富的希望,霍去病祁連山一戰逼降六萬帳匈奴,勛貴們無不額手稱慶,眼看著一樁大富貴就在眼前,如何肯輕易退讓。
陛下的國策與勛貴們的希望已經勢成水火,不論哪一方退讓,都會給帝國的長治久安留下不可彌補的裂隙。
陛下如果一定要安撫匈奴,那么,就一定要給勛貴們一些補償,而微臣眼前還看不到可以彌補這么大的一道缺口的財源。”
劉徹聽得很認真,聽完云瑯的話淡淡的道:“說到底,你也拿不出一個好辦法來解朕目前的困境。
拉出去一起打……”
被兩個宦官牢牢按住的曹襄回首道:“舅舅,這件事我們私底下曾經商談過無數次,確實是無解的。
不是外甥不幫舅舅,而是外甥這次要幫著舅舅彌補裂隙呢,就算您打死我,外甥也不會干出對大漢不利的事情。”
劉徹瞅瞅曹襄道:“打過再說。”
就在云瑯,曹襄快要被拖出宮殿的那一刻,云瑯忽然咦了一聲道:“陛下且慢!”
劉徹道:“有主意了?”
云瑯掙開宦官的束縛,重新坐回原來的地方看著皇帝道:“陛下,不知您發現了沒有。”
“發現了什么?”
“這件事原本應該是,陛下,群臣,以及渾邪王三方的事情,為何不問問渾邪王,看看他又沒有好辦法。”
劉徹嗤的一聲笑了:“他能有什么好辦法?”
云瑯朝曹襄招招手,曹襄也掙開宦官的束縛坐到云瑯身邊,滿懷希望的瞅著云瑯。
云瑯笑道:“他有的是辦法!”
劉徹稍微想了一下就道:“你別說,他似乎真的有辦法。”
曹襄看看云瑯,又看看劉徹,見他們兩人笑的極其陰險,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悶熱的宮殿也在一瞬間就變的陰寒刺骨。
“渾邪王殺了日逐王,接收了日逐王的部族,渾邪王也殺了左賢王,接收了左賢王的部族。
所以,是渾邪王裹挾了六萬帳匈奴來投大漢……因為頭人死了,部族中一定亂糟糟的……不服渾邪王者眾多。
如果渾邪王能夠將這三部族拼成鐵板一塊,那么,他投降大漢做什么?
就算打不過霍去病,他還有退路啊,只要過了敦煌,他帶著六萬帳匈奴橫掃西域三十六國并非難事。
到了那時候,渾邪王的威勢只會更加強大,自立為王都沒有任何困難……”
劉徹不愧為大漢皇帝,云瑯剛剛提醒他一下,他就立刻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節。
云瑯笑吟吟的接著道:“所以說,陛下要厚待渾邪王沒有任何問題……哪怕是厚待一部分跟渾邪王親近的匈奴人也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啊,渾邪王現在為了暫時安定部族人心,一定在廣散錢財,這時候的渾邪王一定是一個窮鬼……
一個窮鬼來到長安,見到了他想象不到的繁華……想要享受這些繁華……就需要很有錢,畢竟長安米貴啊……”
曹襄聽云瑯說到這里,立刻就來了精神,插嘴道:“他的牲畜,毛皮,錢財就算是有,也早就成了去病的戰利品。
我大漢軍隊哪里有戰勝敵人不發財的道理!
他一個窮鬼來到了長安,有陛下您的庇佑,自然安穩如泰山,這個時候,他成了我大漢的一個侯爵。
哈哈哈,微臣平日出入,按照大漢律法,只能配有隨從二十四人,云瑯更慘,只能有十六個隨從……就算陛下仁慈大度,可憐他剛來長安惴惴不安,準許他隨從百人又如何?
可是啊,他不能繼續執掌六萬帳匈奴人了,這是必須的吧“
劉徹點點頭道:“四海之內敢稱兵者斬!”
曹襄哈哈哈大笑道:“匈奴人粗鄙,偌大的族群中曉事者不過二三人。
陛下厚待這些人便是了,其余匈奴部眾,臣以為……”
劉徹抽抽鼻子對守在身邊的隋越道:“宣丞相一干臣子覲見,就說朕想通了。”
云瑯,曹襄對視一眼。正高興地時候就聽劉徹對他們兩人道:“你們還留在這里做什么?
滾!”
提供,是非盈利性的站.
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