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放出去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他依舊在長安上空盤旋,總是不落下來。
這讓云瑯非常的失望。
主要是董仲舒足夠謙遜,派人來征求了云瑯的意見之后,就把那個充滿寓意的故事寫進他的書里去了。
還對這個故事做了足夠的分析與理解,給他包裹上一重重厚重的人文意義,當成學問四處散播。
還希望云瑯能夠作出更多這樣有意義的故事來,好催人上進,激人警醒。
云瑯很想罵一些很粗俗的話,就像家里的管事婆子罵與人通奸的仆婦一樣,用盡世上所有讓人反胃的詞。
董仲舒有本事把這些詞匯用進他的書里!
秋天正式到來了,曹襄也很習慣的用上了云氏出產的果醬,他不是很喜歡吃面包,所以,用饅頭夾果醬就成了他雷打不動的早餐。
杏子醬,桃子醬現在吃起來正好,云瑯不是很喜歡,云氏的存貨有一大半都被曹襄拿走了。
大漢人對于甜食的渴求是沒有止境的,只要有吃到甜食的機會他們就不會放過。
約好了一起去看阿嬌的,家里的管事婆子卻拖著一群大著肚皮的仆婦來找云瑯告狀,看她氣勢洶洶的樣子,好像這些仆婦的大肚子都是出自家主之手一樣。
“肚子都大了,還能怎么辦?
你要把她們都丟進河里淹死?
這種事情不去找少君,找我做什么?
還不是覺得我好說話?
能找著事主婚配的就趕緊婚配,找不到事主的就只好自認倒霉。
天爺啊,你們生了孩子,卻需要我來養活,你們還有沒有一點人心啊?”
云瑯胡亂罵了幾句,就把管事婆子跟那些羞答答低著頭的仆婦們給攆走了。
這些仆婦們聰明著呢。
她們真的不是喜歡男人才給男人生孩子的,說實話,她們是因為自己想要一個孩子養老才找男人生孩子的。
這句話說起來很詭異,其實不難理解。
云氏的家仆政策非常的簡單,也非常的明確,那就是一旦成為了自然家庭,這個家庭就會從云氏脫離開,成為富貴縣的百姓,在內院干活的仆婦,就會離開內院,去工坊,或者回家,在外院干活的人,他們也將脫去奴籍,需要自己繳納各項賦稅,云氏不再承擔。
這樣的安排是云瑯早就跟桑弘羊商量好的,如果云氏繼續蓄奴,再過幾年,大漢最大的奴隸主就是云瑯了。
這與桑弘羊,公孫弘發掘丁口,繁榮大漢,開拓稅源的政策極度不符合。
是他們重點打擊的對象。
因此,云氏雖然丁口眾多,大部分人卻是有戶籍的,大漢百姓需要繳納的賦稅他們一點都沒有少過。
多交賦稅對于云氏仆役來說自然是吃虧的,于是,那些沒有成親的仆婦們,就不愿意離開云氏,哪怕孩子生下來自己養,也不愿意成親。
對她們來說,云氏比男人可靠的太多了。
當年,她們就是因為災荒,被男人或者家族趕出去,或者是男人死掉都沒能讓妻兒吃飽飯的可憐人。
在連續吃飽穿暖了七年之后,就沒人愿意離開云氏了。
盡管她們現在每一個都有不菲的身家,弄一塊地,蓋一所房子對她們來說不是難事。
劉婆是她們中間最聰慧的,本身就有一個閨女,后來又跟劉二廝混,生了一個兒子,雖說劉婆自己還是云氏的仆役,她的一子一女卻已經住在富貴鎮上的大房子里,跟富貴人家別無二致。
這樣的結果自然引來其余仆婦們瘋狂的效仿,一個自己就能掌控的家,對她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這樣一來,云氏的大肚婆就越來越多,現在,已經到了影響云氏絲綢,養蠶這些產業運轉的地步了。
那些管事婆子雖然有些氣急敗壞,看在多年姐妹的份上,避開了難以說話的主母,把矛盾交到家主這里來。
男人么,在處理這種事情的時候,無論如何都比女子來的大度。
“你家很亂啊。”
吃完果醬的曹襄擦擦手,剛才云瑯處理那些大肚婆的時候他就在一邊看著。
“你是說大肚婆?”
“是啊,誰家有你家的大肚婆多!”
“你錯了,婦人敢生孩子,就說明云氏目前的產業都非常的健康。
這跟野獸產子是一個道理,沒有到食物足夠多的地方,它們是不會產子的。
放到國家層面也是如此,只有國泰民安的時候,國家的人口才會急劇的增長,指望兵荒馬亂的時候增加人口那是在做夢。
這件事眼光要放長遠。
這些仆婦們在相對舒適的環境下產子,孩子的身體就相對要好,又因為她們都是成年人,孩子就不容易夭折。
長大幾年后,在云氏又要開始讀書,有出息的可以去做官,可以去做學問,沒出息的孩子可以留在家里當管事,等這一代孩子成長起來之后,云氏滿門無白丁!
會干活的讀書人,我就問你誰家有?
就你們弄得那些異族奴隸豈能跟我云氏仆從相媲美。”
曹襄冷笑道:“我家足夠大,曹氏族人都培育不過來呢,哪有功夫理睬仆役之子!“
云瑯吧嗒一下嘴巴朝志得意滿的曹襄挑挑大拇指,這真的是沒話說了。
天賦如此,豈是云氏這種小家族能比擬的。
阿嬌的生活模式其實與云氏仆婦別無二致。
劉徹說不來,就不來了,這非常的殘忍,尤其是對阿嬌來說更是如此。
劉徹對除過政事,江山之外的事情都是淺嘗即可,云瑯從來沒有想到劉徹在對待阿嬌的時候,跟對待一顆西瓜一模一樣。
還以為走進長門宮后,會是一副愁云慘霧的模樣,進了門,才發現這里陽光依舊,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美麗的宮女正在蓮塘里撐著大木盆采蓮蓬,一個格外漂亮的宮女還在大聲的唱“美人卷珠簾,獨坐蹙額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阿嬌就坐在蓮塘邊上的長廊里,笑瞇瞇的聽著宮女唱歌,自己還不斷地用手打著節拍,看不出半點悲傷地意思。
云瑯曹襄背著兩個裝滿金錠的口袋來到長廊給阿嬌見禮。
阿嬌撇撇嘴道:“還以為我失寵了,就沒人登門呢。”
大長秋無奈的道:“貴人,這失寵二字豈能是您能說的?”
阿嬌大笑道:“失寵就失寵,沒膽子承認才丟人呢,你們兩來的正好,我們又可以打牌了。”
說完話就率先去了打牌的地方。
云瑯曹襄看了許久,發現阿嬌好像是真的很開心,沒有憂傷的意思,就一起把目光盯在大長秋的臉上。
大長秋攤開手無辜的道:“就是如你們所見的模樣,貴人很開心,并無一絲悲傷。”
阿嬌打牌打得非常投入,又是一個情場失意的人,所以,云瑯跟曹襄兩個輸的落花流水,不到日落,兩口袋金錠就輸的一個不剩。
見阿嬌展開雙臂聚攏好大一堆金錠笑口常開的模樣,不論是云瑯,還是曹襄都覺得今天輸錢輸的很值。
怨婦門前是非多,盡管阿嬌并不幽怨,云瑯跟曹襄也不能多加停留。
在阿嬌“下次多帶點金錠來的”的殷切囑托聲中,離開了長門宮。
“她為什么不傷心?哪怕是假裝,也要假裝的像一點啊,不能笑成這個樣子吧?”曹襄百思不得其解。
云瑯皺眉想了一會不確定的道:“這會不會是阿嬌貴人新的奪寵法門?”
“嘶……”曹襄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看啊,阿嬌貴人如今根本就用不著依靠陛下生活,她長門宮一年的產出,不比內府監的收息少多少。
你別忘了,內府監的收息要供應偌大的皇宮,她長門宮的產出完全是她一個人的財富。
在這種情況下,你說,阿嬌貴人是不是在針對陛下性格上的缺點,發起新的皇帝爭奪戰?”
曹襄左右看看見四處無人,這才小聲道:“你說我舅舅是那種你對他好,他就不把你當人看,你越是疏遠他,他就越想靠近的那種賤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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