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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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江山社稷圖!”太宰坐在馬車上對拉著車子的云瑯道。
云瑯取出手帕,疊了幾疊,在上面噴了一口水,然后緊緊的綁在自己的口鼻處。
老虎很不聽話,不愿意戴口罩,云瑯最后還是強制老虎也在口鼻上包了一塊厚厚的濕麻布。
“丹砂之氣傷人,早在寡婦清開鑿丹砂的時候就知道了,人家的防護手段要比你的防護手段高明,
丹砂氣是李斯用來保護始皇帝陵寢的第二道防線,這么多年以來,項藉的遺民千方百計的進入過始皇陵不下十次,他們最多能越過沙海,卻無法穿過這座江山社稷圖。
你不用害怕,這里的風都是從外往里面吹的丹砂氣只會聚集章臺,不會影響到我們。”
云瑯看了一眼太宰拿出來的兩個半圓形的東西,拿過來研究了一下道:“瓜皮跟碳粉?”
說罷嗎,就卸掉臉上的麻布手帕,把太宰拿來的瓜皮防毒口罩很自然地綁在臉上。
這東西的外殼是葫蘆殼做的,有人在上面挖了一些小洞,小洞的背后是一層厚厚的絹帛,絹帛后面是一層厚厚的碳粉,碳粉后面又是一層絹帛,戴上這東西之后的感覺云瑯很熟悉,他在機場工作的時候沒少戴過防塵豬嘴。
這東西依舊不保險,水銀揮發之后,即便是不通過呼吸道,也能通過皮膚毛孔進入人體。
考慮到這是大漢時代,云瑯也不能要求太高。
太宰不戴豬嘴,只在臉上包了一層濕布就帶著云瑯踏進了這座由水銀制成的江山社稷圖。
“每當大門打開的時候,這里的丹砂液就運轉不休,噴吐出無數的丹砂氣,每當大門關上,這里的丹砂液就會停止流動,整座江山社稷圖也就不會再流動了。”
沿著一條虹橋越過江河,湖泊,云瑯站在虹橋上看著不遠處的一條水銀瀑布暗自贊嘆,這樣的大手筆,恐怕也只有始皇帝能夠拿的出來。
水銀瀑布流動無聲,流速卻極為快捷,更像是一條靜止不動的銀板掛在不高的土坡上。
水銀蒸汽夾雜著不知哪里來的水汽彌漫不休,如同濃霧在云瑯不遠處翻滾不定。
面對這樣濃度的水銀霧,云瑯覺得依靠自己目前的樣子,一旦走進去,即便是能活著出來,也會折壽三十年不止。
太宰重新將太宰印信拿出來,按在虹橋盡頭的一頭青銅囚牛嘴里,看的出來,他用了很大的力氣。
虹橋盡頭的一級臺階跌落了下去,如同進入始皇陵一般,地下出現了一座旋轉樓梯,全部樓梯連接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上,太宰收回印信,朝云瑯招招手,就踩著螺旋樓梯走入了地下。
再一次來到地面上的時候,太宰已經點亮了一盞宮燈,在宮燈的前面,有整整九條寬大的石頭甬道。
太宰取出白玉笏板,抱在懷里,上前兩步起舞朝拜,而后起身高聲道:“臣章臺宮太宰顧允求見始皇帝陛下。”
說完話,就讓云瑯拿起一只小巧的銅錘,敲響了前面懸掛著的一口銅鐘。
云瑯按照太宰比劃的手勢敲擊了九下,就退回太宰身邊。
巨大的甬道里發出一聲悶響,顧允連忙拉著云瑯跪拜在一方白玉丹樨上,他自己重重的叩頭下去……
云瑯沒有叩頭,而是在他需要叩頭的地方用拳頭敲擊了三下,然后就起身站在剛剛爬起來的太宰身邊,兩只眼珠子咕嚕嚕的觀察將要發生的異象。
什么都沒有出現,太宰卻領著云瑯直接踏進了第一條甬道,緊張的對云瑯道:“看準腳下,我踩到哪里,你就踩到那里,萬萬不敢出錯。”
嗯,先是孔雀圖案的磚石,然后是貔貅相貌的磚石,然后是一頭大象,接下來是一幅朱鳥,然后繼續是孔雀,貔貅,大象,朱鳥,而后以此類推。
主意了腳下,就沒辦法注意周圍,而宮燈照亮的范圍更是小的可憐,太宰,云瑯二人就像是走夜路的人,除過腳下兩尺方圓之地,再也顧及不到其它。
長長的甬道似乎沒有盡頭,太宰的呼吸早就變得急促起來,他的腳下卻不敢稍有停留,腳在每一塊必須踏足的石板上一沾就走,如同舞蹈一般。
高墻即便是隱入了黑暗,沉重的壓迫感依舊存在,太宰在踏出最后一方朱鳥方磚之后,就把腳落在一個白玉丹樨上,停下身形,急促的喘息。
云瑯連忙扶住他,卻聽太宰喘息著道:“快去點亮前面的鶴嘴燈。”
云瑯接過宮燈揮舞了一下,左近十步之外,果然立著一座青銅丹頂鶴模樣的東西,邊走邊吹亮了火折子,將火苗湊到丹頂鶴的嘴巴上,只聽轟隆一聲,一道一丈余長的火龍就突兀的從銅燈嘴巴上噴涌出來。
太宰漫步走過來,抓著丹頂鶴的腦袋用力的向上扭一下,那條明亮的火龍就變成了一條火柱,照亮了天空。
云瑯的眼睛突然從黑暗中進入光明的殿堂,眼睛變得酸痛,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閉上眼睛……
還以為這里很空曠,誰知道這里竟然站滿了人!
高冠長須的重臣,身披重鎧的將軍,手握戰戟的武士,黑衣垂手的宦官,提著彩燈的宮女,身材矮小的優伶,每一個都栩栩如生,似動非動,衣袂飄飄,神情各有不同。
鶴嘴里噴出來的居然是沼氣,這讓云瑯非常的驚訝,隨著一只鶴嘴燈被點燃,其余的鶴嘴燈也開始噴火,巨大的石獸嘴里更是噴出了巨大的火柱。
火柱燃起,有些黑暗的地方甚至出現了一些小小的爆炸,估計是剛剛噴出來的沼氣太多的緣故,云瑯也開始明白了,太宰為什么會走的那么急促,如果走的慢一些,這片廣場一定會充滿了沼氣,一旦見到火星……
太宰仔細的看了一下人群,就帶著云瑯來到了那黑衣宦官群中,找了一處臺階坐了下來,一把撕掉臉上的麻布,喘勻了氣,滿足的靠在白玉欄桿上指著高處的宮殿笑著道:“去吧,去覲見陛下,記住了,太宰一職不過是二等官,不得靠近陛下棺槨二十步以內,切記,切記!”
云瑯想要摘下豬嘴,卻被太宰嚴厲的阻止了,他從背后的背簍里取出燭龍之眼放在太宰的身邊道:“你不是想要陪陵衛兄弟跟歷代太宰嗎?怎么會想著歇息在這里?”
太宰將那個粗陋的鉛殼子打開一條縫隙,一道五彩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臉龐,他迅速的關上盒子,緩緩地躺在這個鉛塊上,滿足的用臉龐摩擦著,對云瑯道:“我是終結者,必須有人對始皇帝負責,萬一始皇帝復活,我還能上前領罪……”
太宰已經非常的疲倦了,剛才經過迷宮的時候,已然耗盡了他儲存的最后一絲力氣。
云瑯取出兩條毯子,一條鋪在他的身下,另一條蓋在他身上,挪動了一下鉛殼子,找了一件衣衫裹上,墊在他的頭下充當枕頭。
太宰閉著眼睛朝云瑯揮揮手道:“去吧,去吧,我累了,小睡一會就送你出去,記著,來的時候是怎么走進來的,出去的時候就倒著出去,千萬莫要忘記在白玉丹樨上叩頭,叩頭之后看清楚丹樨上邊沿上的一個圓盤,圓盤上的禽獸次序,就是腳踩的方位,呵呵,這是太宰最后的秘密了……”
云瑯手里握著太宰剛剛交給他的印信,幫太宰掖掖毯子,就帶著豬嘴昂首踏上了黑色的石階。
他準備以一個后來人的身份去拜謁一下這位已經死去近百年的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