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浩記得戴小樓對自己說過:主力軍團選拔士兵的標準及其寬松,也非常嚴苛。這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所謂寬松,是不拘一格招募任何有能力的人才。每個人都有可能犯錯,獲得諾貝爾獎的物理學家,也許是一個喜歡在半夜里爬到別人窗臺上偷取女式蕾絲內褲的戀物癖愛好者。拳賽場上魁梧強壯的金腰帶冠軍,可能在沒人的時候看見老鼠就渾身直打哆嗦。還有更離譜的事情,以清廉為名的最高檢察長很可能喜歡用五姑娘安慰自己,卻對每天晚上睡在身邊的老婆無動于衷。表面上對妻子百依百順的模范丈夫,說不定每天都要瀏覽,尤其喜歡關于對妻子虐待、蹂躪、交換等等變態情節。
每個人都有自己內心深處的陰暗角落。所謂“管中窺豹”就是這個道理。如果一定要以對黑暗或者光明對某人進行判斷,那么很可能天底下所有人類都是道德魔鬼、骯臟的思想渣子、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卑鄙邪惡的瘋子。基杰爾博士與惡棍海德之間的總是在善與惡兩者徘徊,地球古話也有“浪子回頭金不換”之類的說法。從某種意義上看,主力軍團的做法的確值得推崇。至少,軍團長們從未把人類以往的劣跡看得是無法容忍,而是用更加寬容的心態對其進行包容。
當然,包容與寬恕,有一個誰也無法違背,也永遠無法回避的前提。
你必須忠于皇帝,必須把自己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包括思想和靈魂,毫無保留展示在皇帝的光輝面前。只有真正做到這一點,罪惡才可以得到救贖,卑鄙邪惡的靈魂也才得以真正得到洗滌,最終得到解脫。
晨禱、午禱、晚禱……這些繁瑣復雜的宗教儀式,也只有主力軍團才會真正予以執行,而且絲毫不打折扣。在帝國國防軍,祈禱時間被壓縮至每次十分鐘,甚至更短。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他們也就只是在每次進餐的時候,隨便說上一句“感謝皇帝的圣恩給予我們食物”。除此而外,根本沒有任何祈禱時間。
普雷桑斯上校不是殺人狂。只有絕對崇拜皇帝的信徒,才會認真服從軍官的每一條命令。想要成為主力軍團成員,就必須學會這一點。“自由”之類的念頭,從走進10練營的那一刻就必須徹底拋棄。在這里,你必須服從教官,服從皇帝。
在帝國內部,10練營的名氣很大。從這里拿到受訓丨合格證書的人員,相當于地球時代麻省理工學院之類特級名校的畢業生。這讓很多人對10練營為之垂涎,也絞盡腦汁想要進入,或者取代,甚至直接把訓練營控制權直接抓在手中。
最大的阻力,仍然還是來自于貴族。
貴族,其實并非一個貶義詞。只有真正有能力,功績卓著的人,才有資格受封為貴族。他們的起源必須上溯到更加遙遠的帝國初創時代。黑暗世界與人類帝國同時并存,那段歷史有很大一部分已經無法考證。人們只知道,人類帝國與黑暗世界曾經爆發過多次大戰,很多史料早已隨著一次次戰火而毀滅。即便是見證者留下來的錄音資料,或者由他們親筆簽署的證明文件,絕大部分已經消失。倒不是有人故意為之,而是那個時候,人類帝國科技文明遠遠沒有現在這么發達,在戰爭過程中,不止一次出現過黑暗生物長期占領人類帝國內部領域的情況。它們打死燒殺掠奪,對圖書館之類的建筑也直接焚毀。那個時候,古老帝國也沒有“網絡”之類的概念,人們完全是用冷兵器與黑暗生物搏殺。非常困難,幾乎快要到了滅族的邊緣。然而,熱兵器的出現,徹底扭轉了兩族之間的根本戰力配比。人類開始逐漸占了上風,一點點重新奪回屬于自己的生存基礎。不甘失敗的黑暗世界很快在戰爭中學會使用槍械,也設置了帶有自己一方特點的科研機構。就這樣,戰爭逐漸變成了現在這種趨于穩定,但絕對不是完全和平的狀態。
貴族就是從那個時候產生的。
沒有確切記錄表明帝國前后總共冊封了多少名勛貴。但可以肯定,那應該是一個及其龐大的數字。爵位這種東西是可以遺傳的,帝國雖然不會給勛貴們發放工資,卻可以在基礎政策方面,予以一定幅度的利益傾斜。原因很簡單:貴族父輩和祖輩們舍生忘死的拼殺,換來了今天穩定和平的帝國內域。雖說兒子躺在老子功勞簿上大肆享受這種行為很是令人唾棄,卻也多少能夠理解。就像那些在戰斗中英勇獻身,被封為“帝國勇士”的后代,帝國肯定會在學習、生活、工作方面予以優待。一方面是為了在廣大帝國民眾當中激發鼓勵,更重要的,還是為了進一步培養勇士后代,使之成長為繼承祖先遺志,繼續與黑暗世界戰斗下去。
想法當然是好的,可實際做起來,很多事情逐漸失去了控制。
很多貴族世家就是在這種前人功績庇護下迅速成長起來。他們不再看重與黑暗世界之間的戰斗,而是想方設法從帝國內部得到更多的權力。當然,他們還沒有愚蠢到喊出“皇帝下臺,換個人上去”之類的口號。但是抱有類似想法的人,肯定不在少數。他們像蝗蟲一樣大肆吞吃著屬于民眾的利益,卻死死抱著家族內部的各種權益,絲毫不肯放松,也絕對不會主動投入到與黑暗世界的戰斗。10練營就是在這種狀態下,成為了眾多貴族為之注意的東西。他們迫切想要得到它,卻遭到了各大主力軍團異常激烈的反抗。
貴族早已忘記了什么是戰爭。很多世家成員甚至從未見過黑暗生物是什么模樣。換了由他們的人來接手10練營,只會把這里弄得一團糟,再也不會有優秀的受訓丨者出現,蓋有訓練營合格印章的畢業文件,也只會成為用人單位不屑一顧的最大笑柄。
這種事情以前在地球上就發生過。一位有著先進治學理念的教師,與一位頗有身家的富翁合作,共同開辦了一所學校。由于擔任校長的教師在治學方面成績顯著,很受學生家長歡迎,學校也漸漸打出了名氣,甚至成為了所在區域內的重點名校。這個過程,相當于把一塊鳥不拉屎的荒地,變成一塊寸土寸金的超級熱土。于是富豪很后悔,覺得換了自己也肯定可以做好,根本不需要與教師分錢。到了再次需要續約的時候,富豪以董事長身份拒絕簽約,攆走了教師。他認為自己可以獨占一切利益,卻從未想過自己與教師之間的真正區別。重點名校就這樣很快沒落下去,原本書聲瑯瑯的校園,也變得人可羅雀。投資失敗的富豪開始反思,盡管不愿意承認,卻還是在學校無法維持的困頓局面下,被迫再次找到教師,希望能夠像從前一樣雙方合作。然而,教師已經得到了其他人的賞識,另外開辦了新的學校。
盡管主力軍團是人類帝國至關重要的軍事力量,掌握著大量物資來源,以及最為先進的戰爭機械。可是,在帝國內域,貴族在很多事情上仍然掌握著絕對優勢。軍團長們不可能交出10練營的控制權,卻也缺少不了貴族集團在物資供應方面的援助。在這樣的前提下,雙方最終達成協議:10練營每年必須拿出一半的受訓丨者份額,由貴族集團負責分配。
這是一種在利益面前的被迫妥協,但絕對不是主力軍團的退讓。普雷桑斯上校之類的人物,就是主力軍團在訓練營內部給貴族設置的障礙。這里的受訓丨人員之所以死亡率極高,完全是主力軍團高層刻意授受的結果。每一期訓練營開班,普雷桑斯上校都會以“拒絕服從命令”為借口,當中殺掉幾個心高氣傲的家伙。對方不是平民,就是送進來想要鍍金的貴族。傲慢之人無論在任何地方都會出現。即便是平民,也會產生出“天生我才必有”之類想法。
上校殺人的理由很簡單:軍隊需要天才,但不需要不尊號令的天才。
10練營相當于主力軍團的指揮官搖籃。被軍團選送到這里的受訓丨者,都是新兵當中具有隊長資質的人選。這些人都是軍團成員,在忠誠與思維方面,肯定要比貴族和平民受訓丨者可靠得多。因此,他們與蘇浩一樣,都得到過上級長官或明或暗的提示。就像普雷桑斯上校當日對蘇浩叮囑過的:在這里,必須服從命令。哪怕這種命令聽起來再荒謬,再滑稽,你也必須毫無折扣的堅決執行。
因為基因腺體方面的特殊限制,能夠穿戴動力戰甲的軍團戰士,全部都是男性。之所以會出現女性受訓丨者,同樣是因為主力軍團需要。她們不一定會成為戰場上的主力,卻可以成為后方通訊、醫護等方面人員的戰斗課程教官。就像戴小樓的秘書,老女人帕梅拉,她雖然沒辦法像男人那樣穿戴戰斗型號的動力戰甲,卻可以使用與蘇浩相同的仆從軍型號武裝配置。即便是作為主力軍團的二線人員,女性同樣可以在戰斗中起到決定性作用。
普雷桑斯上校注視著滿面痛苦的米莉亞,淡淡地問:“你有什么需要向我解釋的嗎?”
站在操場上的受訓丨者紛紛面色微變。這句問話,完全顛覆了他們對普雷桑斯上校狠辣殘忍的以往印象。命令就是命令,無論任何借口,都不足以成為延誤集合時間的理由。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奇妙,上校居然想要聽聽米莉亞的解釋?
或許,這意味著她可以活下來?是一個機會?
所有受訓丨者的身份都不予公開,只要他們自己不說,沒人知道你來自何方?隸屬于哪一個部門?
米莉亞是“極限戰士”軍團選送的受訓丨者。她不是貴族,也不是平民,普雷桑斯上校的槍可以射殺那兩個階層的任何受訓丨者,卻不會對著自己人開槍。
所以,他需要一個解釋。
米莉亞的目光中充滿了憤怒,嘴唇緊抿,可以看出牙齒在口腔內部死死咬合,過于緊張的咬肌牽扯著眼角,在怒濤般的劇烈思維變動下不斷抽搐。
“他們……昨天晚上強暴我。”
米莉亞沒有用手去指,低吼的話語如同受傷餓獅在咆哮。她盡量直起身子,卻被來自身體下方的劇痛拉扯著,只能勉強保持住雙腿略微分開的站姿。即便是這樣的動作,也仍然撕裂了傷口,迷彩訓卩的褲腿已經被鮮血浸透,變成一片黑色的濕潤。
她沒有說“他們”是誰,也沒有具體的姓名。米莉亞牢記著出發前上級軍官的反復要求自己牢記的那些話。
必須絕對服從命令。
必須絕對服從普雷桑斯上校的意志。
必須用簡短的話語把事情描述清楚。
訓練營的每一分鐘都很寶貴。上校沒有時間和興趣去聽一個怨婦喋喋不休。盡管她的確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遭到了強力侵犯,但這種事情只要說清楚讓人知道就已經足夠。10練營不是帝國警察總署,這里的第一要務就是訓練,而不是調查罪案。
順著米莉亞充滿仇恨的目光,普雷桑斯上校看到了三個站在隊伍中間的高大男人。站在左邊那個應該就是為首者。他單薄的嘴唇上一直帶著譏諷和嘲笑,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作為受訓丨者,他們同樣已經對上校的規矩有所了解:除了絕對不能違背命令,還有另外一條,那就是受訓丨人員之間無論發生任何糾紛,教官都不會參與,也不會對其予以懲罰。
“這里沒有男人和女人,只有受訓丨者。”
上校用一句簡單的話,為米莉亞的事情進行了結:“只要不動用武器,任何事情都由你們自己解決。既然被打了,那就找回來。這里不是幼兒園,老子也不是保姆。要么你把他們活活于、死,要么你變成別人的玩具,就這樣。”
說完,普雷桑斯上校轉過身,對站在旁邊的教官揮了揮手。后者會意地大步走到米莉亞面前,伸出手,抓住米莉亞的肩膀,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揪出來。幾名站在旁邊的武裝警衛立刻跑過來,把米莉亞帶到操場旁邊的行刑架上,用鐵鐐銬住雙手。當教官從后腰上抽出鞭子的時候,米莉亞已經被分成一個“大”字,上衣也被脫下。
一鞭。
兩鞭。
三鞭。
第一記鞭子落下,米莉亞只是面色慘白,還能勉強忍住不叫出聲來。第二鞭落下,可怕的痛苦已經讓她無法忍受,瞬間已經超出了忍耐力的邊緣,頓時不顧一切嘶聲慘叫起來。
教官手中的鞭子絲毫沒有停頓,依然有條不紊朝著米莉亞的背部狠狠抽去。十鞭抽完,,原本光潔的皮膚表面已是一片狼藉,米莉亞連喊叫的力氣也沒有,雙手被鐐銬固定著,整個人虛脫般徹底癱軟下去,眼睛里的光彩也變得暗淡,奄奄一息。
“沒有人能違背我的命令。無論以任何借口,延誤集合時間就是藐視我定下的規矩。”
普雷桑斯上校眼睛里釋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猙獰,他迅速掃過整個隊伍,以足夠響亮的聲音說:“有懲罰,自然就有獎勵。在女隊當中,米莉亞上周的綜合訓練成績全部都是“優秀”。按照條例,她原本可以得到半天自由活動時間。如果有人對我的決定表示質疑,那么只要你能夠做到與她相同的程度,待遇,都是一樣的。”
這的確很公平,也堵死了某些人質疑米莉亞為什么不用死的問號。獎勵和懲罰兩廂抵消,米莉亞被抽了十鞭也就變得順理成章。
上校注視著人群,冷冷地說:“現在,跟著牧師一起祈禱吧”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夜戰科目結束后,每個人都必須返回營房。當然,在某些時候,規定執行得并不徹底。包括蘇浩在內,很多人都聽到了從營區某個地方傳來痛苦不堪的慘叫,以及帶有瘋狂詛咒的哀嚎。聯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聰明人其實不難猜測出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然而,每當有人忍不住想要出去看個究竟的時候,總會被滿面威嚴的武裝警衛當場攔下,用槍口指著,命令他立刻回到床上好好睡覺。
第二天,有三個人沒有按時出操。分別是第二中隊的斯諾、威特、漢納姆。
他們被人割斷了腳筋和手筋,躺在床上無法動彈,自然也就不可能在哨音規定的時間里站在操場上排隊集合。
普雷桑斯上校命人把他們從營房里拖了出來,當著所有受訓丨者的面,活活釘死在通往訓練營的山谷通道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