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紀元

第五百零六節 兵器

兩者在功能上是完全不一樣的。

白色金字塔擁有更強的生存防護和戰斗能力,“夸父”的改造在很多方面也是借鑒了中央存儲器里的相關信息。它可以抵擋高溫和極寒環境,能夠吸取光線作為能量補充,但究其實際作用而言,更像是一個能夠自由活動的生物工廠,或者應該說是搭載生體兵器的母艦。

蘇浩之所以對生體兵器產生了濃厚興趣,完全是因為白色金字塔內部的某些存儲信息。真正的生體兵器,擁有令人畏懼的巨大破壞力。體積微小的,就如同病毒,無處不在,感染性極強。而體量巨大的,則如同海洋深處的巨鯨魚一般。那種可怕的體量個長度,已經越了肉眼視覺極限,甚至達到無法想象的程度。星球本身已經無法容納,只有無邊無際的宇宙才是最適合生長的區域。

童延峰的眼睛帶有一抹明顯的血絲。他盡可能放緩說話度,卻仍然能夠聽出驚駭和緊張:“陛下,那種東西……真的,真的存在嗎?”

“我不知道。”

蘇浩搖著頭:“但可以確定,存在的幾率很大。我不知道亞特蘭蒂斯人是否有說謊的習慣?還是會像人類這樣,故意布置謎題讓人產生誤解。我們是試驗品,在它們面前,我們沒有什么可隱瞞的。而它們不同。它們制造了我們,它們知曉我們所有的秘密。”

童延峰瞪圓了眼睛,目光中滿是惶恐:“既然是這樣,它們為什么不反擊?我們占領了地球和紅龍星球,占據了兩座金字塔,它們沒理由放任,這不符合邏輯。”

“宇宙太大了。我們在兩座金字塔里都沒有找到關于其它試驗場的相關記錄,也沒有關于第三階段世界的任何資料。這不奇怪,對級文明而言,物質產生也許是及其簡單的事情。制造一艘戰艦可能比我們吃飯、睡覺還要簡單。想想看吧原始人用石塊和棍棒打獵的時候,根本無法想象后人使用獵槍的場景。現在,制造槍和子彈都很普通。原始人得到一支槍,相當于得到價值萬金的寶物。而我們呢?槍多得幾乎可以當做玩具滿世界亂扔。這就是區別,很可能也是亞特蘭斯蒂人的邏輯。”

停頓了一下,蘇浩補充道:“宇宙太大了。它們可能是設置了很多個試驗場,其中偶爾幾個失去控制,聯絡中斷,也不會引起注意。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但應該是最符合邏輯,最貼近事實的一種。”

童延峰臉上的肌肉微微有些顫抖。

不知道為什么,他腦子里冒出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

“陛下,我想我的意思是……等等,有沒有可能,有沒有這種可能……”

他非常急促,以至于語句前后無法連貫,只能抬起雙手,以近乎無禮的動作,在蘇浩和自己之間來回比劃:“我們,所有的人類,包括紅龍星球上的人,都是生體兵器?”

童延峰也是剛剛才產生這樣的想法。按照蘇浩之前說過的,生體兵器擁有智慧,對環境適應能力極強,能夠自我進化……將這一切條件融合歸納,完全符合人類產生的條件。

蘇浩淡淡地笑了,聲音卻變得低沉而痛苦:“你的想法是正確的。我們肯定是,也應該是亞特蘭蒂斯人制造的生體兵器。地球本來就是試驗場,達爾文認為人類的祖先是猴子,可是他錯了。單細胞生物才是生命的源頭。我們在不斷進化,一次又一次被毀滅,從普通人到強化人,再到進化人,這其實就是優勝劣汰。可以想象,第三階段的世界,仍然還有無數的,無窮無盡的戰爭等待著我們。按照白色金字塔里留下的信息,生體兵器按照不同用途分為“智慧型”和“能力型”。人類就是智慧型,能夠自己制造武器,以附加方式強化自身戰斗力的那種。”

童延峰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使自己平靜下來,雙手卻仍在不停顫抖:“那么,我們還能做什么呢?我們,還有未來嗎?”

蘇浩很想回答“不知道”三個字。這也是他頭腦中的真實想法。

然而,看到童延峰無比期盼目光的時候,蘇浩強迫自己收起即將流露的絕望表情,展現出溫和寬慰的微笑,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對方肩膀,以皇帝特有的,帶有無上威嚴與親和力的聲音說:“當然有未來。我們會不斷進化,這就是希望。”

黑格是臨時決定前往梧州的。

作為一名旅者,永遠都沒有目的地。黑格從不看地圖,它對帝國的版圖卻有著比任何人都要透徹詳細的理解。即便是經驗豐富的勘探人員,對于環境和地形的概念,也遠遠不如黑格。每當想到這一點,黑格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快慰,自己沒有虛度光陰,至少,在漫長的歲月里,多少算是做了一件不錯的事情。

冷靜和死寂是眼前這座城市的基調。到處都是垃圾,廢棄的車輛和各種雜物滿大街都是。墻角和街道邊緣長出了野草,綠化帶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模樣,由于無人管養,原本應該是用作美化的灌木大面積叢生,一些生長茂盛的植株甚至比房頂還高。它們以高大的喬木為依托,占據了土壤的每一點縫隙,朝著堅硬的馬路中間頑強蔓延。

零亂、骯臟、死寂……站在通往城市核心地帶的公路上,黑格有些恍惚。它覺得自己似乎穿越時空返回過去,回到了病毒爆時候的地球。這種凄涼殘破的場景已經成為黑格腦子里永恒記憶的一部分。那并不是什么美好而難忘的東西,只有破敗與荒涼。

區別肯定是有的。嚴格來說,梧州算不上真正意義的死城。這里還有多達數萬的居民。他們仍然保持著以往的習慣,執著而執拗的生活著。與曾經多達數百萬的龐大人口基數相比,城內居民數量已經大為減少。由此產生的連鎖反應,就是街道兩邊墻壁上隨處可見,用各種顏料涂抹而成的大量廣告。

“真正黃金地段旺鋪,跳樓價出血甩賣,每平米只要一個帝國金幣。”

“繁華街區頂級豪宅直拋,五十個金幣,請注意只要五十個金幣”

“本人有房屋出售,家具電器一應俱全,十一個帝國金幣即可交易,切莫錯失良機。”

這些房屋出售廣告都是真的。無論黃金地段還是頂級豪宅,其中絲毫沒有撒謊灌水的成分。為了盡快把房子賣掉,擁有者開出了前所未有的低價錢。類似的情況,黑格在其它城市也見過。那些店鋪房屋都位于城市最繁華熱鬧的地段,換在以前,每月租金至少高達上百個帝國金幣。現在,只需要區區幾十個金幣,甚至更少,就能直接成為它的主人。

空曠的馬路上到處都是車輛。這些失去磁力能源供應的機械制品,直接停靠在路邊,表面布滿灰塵。其中,不乏頂級品牌的級跑車。它們在紅龍星球上的地位,相當于地球和平年代的“寶馬”、“奔馳”、“勞斯萊斯”。這些既是奢侈品,也是身份尊貴象征的東西就這樣散落著,任由風吹雨打。很多車子玻璃已經破碎,到處布滿泥垢,有些車身上于脆用涂料寫著“一個金幣拿走”、“本車售價三十個銀幣”之類的字樣。

從皇帝下令在全國范圍實施軍管以來,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

到處都是士兵,軍隊成為這個國家權力最大的機構。他們在公路上設置密密麻麻的檢查哨卡,對往來車輛行人進行身份核查。各個城市之間的聯絡被人為中止,除了擁有帝部和情報總署核的通行證,任何人員嚴禁離開居住區。

很多人對這種做法感到驚愕,隨之產生了難以遏制的憤怒。在那些非“工蜂”和非信徒的平民帶動下,大規模反對浪潮開始在各個城市掀起,每天都有人上街游行,每天都有很多人在市政府前面的廣場上靜坐示威。也許是看到靜坐沒有任何效果,反對者也變得越來越激進。他們用空酒瓶子和垃圾朝政府部門所在地亂砸,甚至通過被控制的媒體和網絡向外宣傳,叫囂著要求皇帝下臺。

平民的憤怒當然可以理解。蘇浩下令實施最為嚴苛的物資管制計劃。市場上再也沒有充足的商品出售。工廠再也沒有生產家電商品的原料,棉花和各種布料均被列為一級管控物資,普通居民用電是可以保證的,但市面上已經很難買到電池,駕駛磁懸浮車外出已經成為非常奢侈的事情。人們對這一切都感到難以理解,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管制計劃和軍管命令同時下達,三個月后,管制項目擴大到食品和營養物質類別。

真各個帝國實施全面配給制度。按照帝國衛生防疫總署和糧農總署聯合下的文件,從即日起,帝國公民必須憑身份證或相關證明,到所在區域指定地點領取食品。每日正常供應量為:米、面類熟制成品(面包或米飯)一千二百克,或未加工過的米、面五百克、肉類三百克、蔬菜五百克、油脂八十克、糖三十克、鹽三十克。

這份配給單羅列的數量,遠遠過地球混亂時期的人均配給物資,項目類別也要豐富得多。這是因為紅龍星球居民體質遠遠高于地球人類,帝國也沒有遭遇病毒爆之類的大規模災難,只是把物資集中起來,作為一種提前預防手段而已。

“工蜂”和信徒對配給令均表示服從,對此持反對意見的,是那些未經轉化的平民。他們認為自己的行動受到限制,市面上流通的商品數量也寥寥無幾。引混亂的幕后推手,當然是因為物資管制遭受利益損失的富商集團。王國戰爭的血腥早已在一百多年前飄散,皇帝的形象已經變得很溫和、親民、很容易接近。這在富商集團看來,就是軟弱可欺的標志,一些在政府部分擁有實權的家伙,甚至醞釀著是不是應該把“民主”進行得更加徹底,以全民選舉的方式,重新選擇另一個人來當皇帝?

大清洗在半年前就結束了。殯儀館的生意從那個時候就開始變得火爆,無論吸納了多少被流放者和謀逆人員,礦山和工地永遠都缺乏人手。被送進監獄的人其實不多,用秦無衣的話來說:“與其浪費糧食養著那些家伙,不如把他們直接判處流放和苦役,為帝國建設添磚加瓦。”

市場蕭條影響著每一個帝國居民。水果早已絕跡,奶酪必須通過軍方關系才能得到,電影和電視再也沒有新作品出現,報紙和雜質行量也大幅下跌。整體歸納來說,上面刊載的內容其實只有三種:第一,關于帝國高層頒布的各種最新法令。第二,關于物價和商業動向問題。第三,各種明星、導演、演藝人員糟糕的近況。

來梧州的路上,黑格曾經在高公路旁邊的加油站里,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仔細辨認后,現那其實是一個幾年前炙手可熱的當紅明星。那家伙具體叫什么名字已經忘了,他出演過數十部作品,曾經被譽為“最天才的演員”。可是現在,他只能像狗一樣跪在路邊,等候過往的車輛進入加油站,然后訕笑著快用抹布在車殼上擦幾下,便伸出手向車主乞討。

很多女演員的下場比這要糟糕得多。她們幾乎流入了夜總會和地下妓院,依靠出賣身體活著。這類人是最難轉化的群體,無論在地球還是紅龍星球,學者和演員都是難以接近,也很難改變其腦子里想法的頑固人群。

離開紅龍星球的人員順序已經排定。要優先群體當然是“工蜂”,然后才是信徒。其中,對信徒的甄別劃分工作,完全由孟奇和教廷負責。狂信徒列為第一位置,其次是擁有教籍的普通信徒,最后才是信仰程度低微,但是對皇帝和教廷抱有好感,也比較容易被感化,被影響的那一類人。

宇宙飛船的生產度正在加快。但無論如何加,以帝國目前的工業整體狀況,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指定時間造出足夠的移民船。蘇浩只能退而求其次:必須帶走所有的“工蜂”和狂信徒。到時候,根據飛船空間和具體情況,盡量帶走更多的信徒。

普通平民是完全被拋棄的。這不能怪蘇浩,也怪不了任何人。從王國戰爭結束到現在,足足一百多年的時間,“蜂群”給過他們很多次機會,無論處于哪一個社會層次,或者不同的所在區域,都有“工蜂”與他們接觸。愿意加入的人欣然接受,思維頑固的人拒絕服從。這完全是意識形態問題,無關于善惡,可是在決定生死的時候,卻可以主宰你和你家人的未來。

軍管的意義,在于區域控制。距離工業區最近的城市,在去年就已經完成清場。士兵們把指定區域內的“非工蜂”民眾全部帶走,空出的房間由其它城市移居過來的“工蜂”占有。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看來,這種兩地之間的民眾房屋交換,實在很無聊,也意味著皇帝在統治方面愚蠢透頂。除了帝國高層,誰也不會知曉其中的秘密。

很多城市變得蕭條,從各地集中過來的“工蜂”使指定城市變得擁擠。這種情況延續時間很短,每一艘升空的飛船,都會帶走數以萬計的“工蜂”。盡管帝國高層從未公開過移民計劃,仍然有少數猜到了內容。然而,猜測終究只是猜測,他們沒辦法印證自己的想象,也沒有傻到沖撞軍隊設置的防線,直接進入飛船射場一探究竟的地步。

黑格找到了自己預訂的酒店。這里屬于某個富商,走進酒店大廳的時候,他就坐在收銀員的位置上,神情困頓,似乎對一切都感到麻木。

原本六十多層的酒店,如今只有兩層樓的房間還能維持。房費出奇的便宜,那是因為就斷不再負擔食物和其它娛樂項目。皇帝對普通民眾的配給物資絲毫沒有商量,用罐頭做出來的菜就是那么幾樣,與其另外付錢請人加工,不如自己動手更加實惠。

哲羅姆就住在黑格對面的房間。

他是一個非常執著的男人。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哲羅姆對黑格的想法也產生了變化。

哲羅姆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什么時候愛上了黑格?

這的確是愛哲羅姆在腦子里問過自己無數遍,每次答案都一樣。

判斷“愛”或“不愛”的標準很簡單,如果黑格愿意,只需要一個眼神,或者一句話,哲羅姆會毫不猶豫的為它去做任何事情。這聽起來有些殘忍,也很可怕,卻是陷入每一個陷入愛河男人都會做出的愚蠢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