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俱樂部車隊離開港口區不久,一場磅礴大雨伴隨著電閃雷鳴如期而至。原本被磚紅壤浸染的臟兮兮的柏油路在雨水的沖刷下變的干干凈凈,連帶著公路兩側熱帶植物的大葉子也愈發的青翠。
只不過好景不長,車隊沿著公路繼續往北走了都不到20公里,平坦的柏油路變成了土路,土路又因為這場大范圍降雨變的格外泥濘。
雨刷器賣力的左右搖擺著,卻依舊扛不住雨水打在擋風玻璃上濺起的水花。
“不能往前走了”石泉踩下剎車繼續說道,“往后退吧,退到公路上然后在附近找個地方扎營,等雨停了我們再走。”
“都別下車,老老實實在車里待著。”劉小野第一個提醒道。
“第一天就遇上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大伊萬疑神疑鬼的說道。
“從5月一直到10月都是雨季,這鬼地方一年的時間里有半年在下雨,被咱們趕上一點兒都不奇怪。”
何天雷一邊操縱著車子調頭一邊解釋道,“而且不管是降雨還是河流,這個國家幾乎算得上西非水資源最豐富的,可惜就是發展不起來。到現在很多地方別說用電,連吃飽飯都費勁。”
“非洲遍地黃金,所以非洲天生有罪。”泉嘟囔了一句,駕駛著車子調頭往回開了百十米,最終停在了柏油公路盡頭一側的空地上。
將負責探路的越野面包和餐車醫療車圍在中間,所有人都沒有下車甚至默契的沒有離開駕駛室,全都安靜的躲在里面享受著噼里啪啦的雨水砸在擋風玻璃上的白噪音。
被陰云籠罩的天空讓本該陽光明媚的中午變的格外昏暗,時不時亮起的閃電卻又讓人一陣恍惚。
不知道什么時候,石泉已經趴在方向盤上睡著了,艾琳娜也不例外,唯獨冰糖蹲在擋風玻璃后面,瞪大了眼睛警惕的盯著周圍陌生的環境。
這場大雨一直到下午也沒有徹底停下來,中途除了一個由兩輛越野車和一輛卡車組成的車隊從他們旁邊開過之后,這附近連個活人都沒看到。
石泉等人本就不急著趕路,索性決定在這里扎營一晚,等第二天天亮再說。
然而幾乎就在他們剛剛吃完晚飯的時候,不久前開過去的一輛越野車竟然又開了回來,隨后便有個神色焦急的黑人朝著俱樂部的營地跑了過來。
負責值班警戒的兩個涅涅茨漢子早在這輛車開回來的同時便已經提醒了眾人。
“需要幫助嗎朋友?”
何天雷熟練的法語通過車頭上臨時架起來的小喇叭傳到了那些年輕人的耳朵里,“我們的車門上有無線電頻道,如果你們有對講機可以調到這個頻道,我們就不下車了。”
聽到這話,這個干瘦的黑人立刻歡呼一聲,將手電筒對準一輛越野車的車門,將自己的手臺調到了對應的頻道。
“我叫艾伯特,感謝你們愿意幫忙,我們的卡車在前面大概20公里左右的地方陷車了,能不能幫我們把它拉上來?”這個黑人小伙用語速極快的法語在頻道里說道,語調間還帶著與俱來的節奏感。
“泉子,要不要幫他們?”何天雷切換頻道,將對方的話翻譯了一遍之后問道。
“問問他們是做什么的”石泉并沒有急著做出決定。
在聽完何天雷轉述的問題之后,艾伯特立刻將手電筒對準了自己胸前掛著的證件,踮著腳展示給駕駛室里的何天雷,“紅十字,我們是紅十字的人,我們在運送一批治療瘧疾的急救藥品。”
“前面有村子爆發瘧疾了?”何天雷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兩個村子”
艾伯特急迫的解釋道,“就在60多公里外一條河的兩岸,雨季本來就是瘧疾的高發期,現在那兩個村子的情況很嚴重。”
“告訴他,我們能幫他們一把,順便問一下那個村子的具體位置,如果在我們的經過路線上,等下再問問他還能不能從那里過去,有沒有什么風險。”
石泉說話的同時,已經通過緊急艙門鉆進駕駛室啟動了車子,在踩下油門之前,他和艾琳娜默契的各自套上防彈衣,順便檢查了一下各自的武器。
前后不過五分鐘,十一輛車在對方的帶領下冒雨繼續前進。往前開了不到5公里,路中央的泥坑里出現了另一輛越野車。聽艾伯特那意思,這輛車也是和他一起回來求援的。
指揮著艾伯特先幫忙用拖車桿把阿瓦駕駛的越野面包車連在其中一輛太拖拉的屁股后面,然后再把他們那兩輛越野車用同樣的方法分別和另外兩輛車連在一起。
由此一來車隊前進的速度頓時提升了一大截,前后僅僅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便看到了那輛已經底盤拖地的貨柜卡車。
平時被用來拖拽坦克的工作車拉這樣一輛卡車自然不用費多大力氣,只不過對方被拉上來之后的卻發現底盤下面的傳動軸已經斷成了兩截。
別說外面這么大的雨,就算是大晴天石泉都不會讓海寧幫他們去修車,不過好在對方和俱樂部倒是順路,而那兩個被瘧疾感染的村子也恰恰就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所以得到了對方的同意之后,連接著對方貨柜卡車的拖車桿都沒拆下來,直接拉著他們往目的地趕。
萬幸的是,最后這40多公里的路后半程已經修好了柏油公路,等他們艱難的開上公路之后,艾伯特和他的同伴拆掉了鏈接三輛小車的拖車桿,這樣一來速度頓時提升了不少。等他們趕到目的地的時候,也才不過晚上八點左右而已。
一整排刺目的車燈和露營燈照射下,這個隱藏在山林間的小村子被照的亮如白晝,此時村子邊緣早已經搭上了一排醫療帳篷,其中幾個上面甚至寫著“華夏援幾醫療隊”的字樣以及對應的法語翻譯。
能在遠離故鄉數萬公里的地方看到熟悉的方塊字和熟悉的面孔,以石泉為首的幾個華夏人自然是興奮不已。不過冷靜下來之后,他們卻并沒有上去打招呼。只是隔著車窗用手機拍下幾張照片,隨后便踩下油門繼續前進。
這次畢竟算是偷渡入境,而且周圍還有不少外人不說,這里更是瘧疾爆發的區域,他們這個時候過去套近乎完全就是在添亂。
冒著雨離開瘧疾肆虐的兩座小村子,石泉和大伊萬簡單的商議之后決定繼續前進,他們現在距離邊境就只剩下一百公里出頭兒的路程而已,與其等第二天白天倒不如趁著下雨連夜過境。
就像非洲大多數不發達國家一樣,幾內亞的邊境不說隨意出入,但只要愿意花一筆小錢兒,自然暢通無阻。更何況下著這么大的雨深夜,那做僅僅只是用木頭桿攔起來的邊檢站根本就沒有人。
順利的進入了馬里,所有人在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暗中繃緊了神經,相比幾內亞,馬里可不止是窮,而且還有戰亂。眼下在南邊還好,但是等到了馬里北部,就要隨時提防著才行了。
在何天雷的帶領下,車隊調頭往東朝著馬里首都巴馬科的方向前進,并最終趕在天亮之前開進了一個停滿了工程車的大院子里。
“雷子,這什么地方?”趁著在大門口排隊噴淋消毒的功夫,石泉攥著手臺問道。
“咱們華夏來的一家建筑公司駐地,我戰友退役之后就在這兒當安保隊長,同時也負責報破拆除什么的。”何天雷說完便推開了車門,“都下車活動活動吧,這地方安全著呢,這個院兒當地人進不來的。”
眾人聞言松了口氣,紛紛推開車門跳出了駕駛室。留下阿薩克和鄧書香帶著涅涅茨漢子看車,其余人跟著何天雷輕車熟路的走到了距離大門不遠的一棟二層小樓里。
讓所有人嘖舌不已的是,這棟樓的一樓大廳擺滿了帶有玻璃窗的鐵皮柜子,這些柜子里沒別的,全都是長短武器,從最多的沖,到美式的ar步槍乃至rp火箭筒可謂一應俱全。甚至就連擺在大門兩側的那兩個花壇,都是用火箭炮拆了輪子立在大理石臺子上改裝的。
在場的根本沒有人懷疑,這玩意兒只要拿掉卡在炮筒里的塑料假花,恐怕瞬間就能恢復戰斗力。
“這是建筑公司的駐地?”大伊萬難以置信的問道,誰家的建筑公司門口擺上兩組107火箭炮的?
“沒辦法,我們老板被當地人整怕了。”
眾人紛紛轉過頭,只見一個身材干瘦,穿著身兒華夏沙漠迷彩作訓服的小個子男人從樓上走了下來,隨后跟何天雷用力抱了抱。
“你小子上次說來就沒來,這次來了又搞突然襲擊!”這干瘦男人用力在何天雷胸口杵了一拳頭。
“上次發生了點兒意外。”何天雷敷衍了一句,隨后拉著自己的戰友和大家相互介紹了一番。
“王班長,你剛剛說你們老板被當地人整怕了是怎么回事?”寒暄過后,石泉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這破地方做生意講理遠沒有拳頭好使。”
王班長引著眾人找了間寬敞的辦公室各自坐下,“給維和部隊或者援建那邊施工還好,自己接當地的活兒,又運氣不好的,不但蓋完了收不到尾款,有時候連工程車都得被搶了。”
“跟非洲做生意不都是結全款嗎?”石泉挑著眉毛問道。
“話是那么說,但想賺錢,什么活兒不得接著?”
王班長點上顆煙,“我來之前那幾年,我們老板被坑了好幾次,后來有次好不容易做完了工程,連他自己都被扣下了,要不是我帶著一幫兄弟拉了半卡車的107堵甲方的門口兒,說不定我們老板就交代在他們家地下室里了。”
大伊萬瞪著牛眼在那位王班長和石泉以及咸魚之間來回打量,想想自己的好搭檔石泉在俄羅斯準備的那些家伙什就知道,剛剛那位王班長說的恐怕一點兒水分都沒有!
大伊萬和娜莎面面相覷,再看看門外的那些寫著“消防箱”的鐵皮柜子,頓時覺得這地方的安全性恐怕比得上貝加爾湖畔的那座雷達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