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一千一百四十三章家事成了國事正文卷一千一百四十三章家事成了國事←→:、、、、、、、、、、、、、、:xbiqugu
自蘭州大捷后,天子心情很舒暢,近日幾名太醫診治都道天子身子已是無恙。天子也覺得自己整個人是神清氣爽了,明疾暗疾斗一掃而空,唯獨錢乙卻憂心忡忡地勸天子還是要繼續調養身體,要節勞節欲。
官家聽了錢乙之言,雖明知諱疾忌醫不好,但還是打發對方出宮,讓他努力創辦國子監醫學院。
“近來宮里可有新納的美人?”
官家向石得一問道。
“有的有的,內臣這就命人拿畫像來。”
官家點點頭,不久石得一便呈來畫像給天子御覽。
官家看了數眼笑道:“朕一眼便知是崔待詔所繪。”
這崔待詔名為崔白,乃是宮廷第一畫手。他所繪的鳥木山水乃天下一絕,官家很喜歡他的畫,并提拔為待詔。
眾人都知道崔白花鳥畫畫得好,卻不知他畫美人也是一絕。
官家看著崔白所繪的美人畫,那美人或是閑適地倚欄而坐,或是明眸可人,僅僅是一幅圖,將美人的形神都傳遞到官家眼前。
官家非常滿意心想,崔白和錢乙都是出自民間的逸才,卻勝過太醫院和圖畫院之人太多。
旋即官家再看向畫種幾位美人,不由有些心猿意馬。
征服更多的土地,不免就想征服更多的女人與之相配,這是刻在男人基因里的東西。
官家此刻有點沖動。想到這里,官家對畫上一名女子注目片刻,石得一立即會意。
曹太后去世后,能遏住他的人便更少了,故有些更隨心所欲。
“啟稟陛下,章越與章惇在殿前爭吵個不休!”
聽得內侍稟告,官家心底先是一喜,旋即一嘆。
章越,章惇都是他非常賞識的人才。章越是以誠事君,章惇以直事君。
章惇還有個他很賞識的優點,就是不結黨。當然天子也知道官場上真正不結黨是不可能的。
但至少章惇舉薦的張商英,李浩都是才干出眾的。
這方面章越則是公私兼有。
但凡皇帝都討厭結黨,而官家也有些偏執地認為只有喜歡獨來獨往的臣子,心里才干凈,品行高潔,真正地忠于君上。
從這點而論章惇是官員中少有不搞圈子的,確勝過呂惠卿許多。
呂惠卿就是好與之很好,壞與之很壞。
呂惠卿會想方設法剝奪其他人的利益,甚至通過打擊其他人,去恩及或惠及親附自己圈子的人。
所以他的口碑兩極化,甚至大部分人眼底都不好。
官家道:“讓他們來見朕。”
官家步至殿外見章越與章惇一人站在殿西,一人站在殿東。
官家走到二人身前道:“兩位卿家近些。”
二人移步天子面前,官家道:“一個宰相,一個翰林,都是國之重臣,當同心佐朕,何至如此。”
“朕知道你們二人恩怨頗多,但同殿為官,不宜再說這些。朕為你們說和如何?”
章越道:“陛下,臣與章惇所爭并非私事,而是公事。”
“保甲之兵分明不善戰,陜西沿邊各路將帥寧可雇之番人,而于保甲皆棄之不用。”
“這并非臣的偏見,契丹黨項也是點集為兵,但部落兵馬平日逐水,以游獵練兵豈可似保甲。若依章惇所言保甲兵取代正兵,則死無葬身之地。”
清朝也是早早出現戰力崩壞之事,故清朝就募索倫兵來作戰。以至于清軍作戰都有句話是索倫兵不到,不許開戰。
為了保持索倫兵戰斗力,清朝命令不許索倫人農耕,只許游獵。
章惇則道:“陛下,章越主張陜西各路修堡寨,沿邊依次進取,實不可取。”
“此易上下勾連。”
官家露出訝色道:“何出此言?”
章惇道:“陛下可知官員在西北將兵修了城池,堡寨為何?”
“此好處有三,好處一便可為知兵之任,日后記功報上朝廷。”
”好處二,修建城池堡寨,這些官員便可從中上下其手,利己肥私。”
“好處三,可以不用練兵。欲與黨項野戰必練兵,而修堡寨便可不用練兵,便可公然貪墨軍餉軍資。”
“故而這些年朝廷養了一群無用之兵,修了一堆無用之城。”
“他們不思拿修堡寨的錢分潤給前線兵卒,打造一支能征善戰的強軍,而全部堆砌在堡寨之上。這就是重物輕人之害。”
“臣想與其如此,寧可用保甲兵守寨,又何必用正兵呢?”
官家聞言色變,章越側目而視章惇這話,可知得罪了多少陜西當地官員。不用王珪動手,整個陜西路的官員口水都可以將你淹死。
官家問道:“章卿可有此事?難道朝廷的錢就能這么用嗎?”
章越當然知道章惇所言不虛,他早有心向天子稟告此事,但又擔心得罪了陜西諸路官員。而今章惇倒是不管不顧地將真相捅出。
這也是無心插柳。
章惇說得這事,章越以往有人在網上用來評價明末遼東。但放在宋朝的陜西卻不全對。
章越道:“堡寨之法是范文正公提出,而臣主張的淺攻進筑之策,亦由此而來。”
“至于章內制所言陜西無強軍,難道以種,折,姚所部不是精銳嗎?還有苗授,劉昌祚,李浩,王文郁,彭孫等部都是敢與西夏野戰的勁兵。”
官家道:“但陜西諸軍侵吞軍餉也是不爭之事實,只是比其他各路好些。難怪這些年朝廷大半的軍資都用在修筑堡寨之上。”
章惇道:“陛下,朝廷兵餉本就撥付不足,又兼將領克扣兵餉。將領克扣兵餉之后就圖省事,不操練兵馬。故而兵卒多在外頭兼差謀生。”
“正兵一日更壞一日。”
章越記得曾國藩就吃過這虧,他強行把綠營兵和湘軍一起每日操練。但湘軍有糧餉,綠營兵幾無糧餉,平日打零工為生,最后鬧得綠營嘩變,曾國藩被逼跳墻而逃。
從此曾國藩不再信任綠營。
章越心道章惇還真敢說,是了,他已經知道王珪要罷自己。與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這也符合他剛直敢言的人設。
旁人愈是攻擊他,官家就愈會回護他。官場上沒有哪個是省油的燈。
官家臉色凝重,這給蘭州大捷后有些志得意滿的他潑了一盆冷水。
官家道:“兩位卿家皆是謀國忠臣,朕未曾料到聽聞一番爭論,倒令朕所得良多,還是祖宗說得好朝中當有異論。”
說到這里,官家頓了頓道:“你們二人看在朕的面上,放下成見,日后同心輔朕國事。”
章越聽了此言心底冷笑一聲,至于章惇臉上也是冷淡至極。
章越揣測,怕不是官家心底真正想說的是,你們二人繼續這般斗下去,朕才好放心。
如此一來,倒是家事成了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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