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宰相

三百三十三章 選房

結婚就要用錢。

章越如今可謂身價不菲。

章越在大相國寺內的蒐集齋,每月都有大幾十貫的純收入。不過釋褐為官后,因官員經商的名聲不好,故而就將蒐集齋轉身給一位商人。

因名氣招牌都在,一口氣得了七百貫錢。

雖說少了蒐古齋的收入來源,但找章越寫碑文的人卻數不勝數。

要知道寫碑文著實是賺錢以及廣結善緣的事。東漢的蔡邕就以擅長給人寫碑文而著稱,唐朝裴度請皇甫湜幫忙寫碑文,一副碑文下來給了足足九千貫。

還有就是本朝蔡襄了,靠著給人寫碑文成為本朝藏書第一多的藏書家。

而如今章越字好是得到當今官家親自點贊的,甚至還有靠字才點了狀元之說,當然自制科入三等后,這等說法已是沒有了。

但是經官家夸獎過就是不一樣。雖談不上后無來者,但前無古人第一擅書的官家御口認證‘狀元公擅書’。再說章越本身也有實力,他是章友直弟子,雖草書行書沒有入法,但楷書,篆書都是得了他的真傳,他自己還有雙魁名聲的加成。

反正當初章越就打算著有一日,自己考不上進士當不了官或者官場上混不下去,就靠賣尺牘碑文為生。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自己考上進士,作了官后,反而更好地靠賣字為生了。

釋褐以來求章越撰寫碑文的絡繹不絕。

章越初時也不介意,不少商賈為求章越一副碑文,愿出不菲的潤筆之資。章越心想是件好事,幫了人家自己還賺了錢,但給人寫了幾帖字卻覺得不對。

錢是賺了不少,但卻因此惹上了一身騷氣,故而章越寫了兩三帖后有所察覺,以后就一概給推了不再寫了,哪怕有些商人開價數百貫求章越一副碑文都給推了。

至于官宦人家求字的,那就是另一個樣子了,都是托關系來的,那就不好意思明說給錢什么的,但另外的‘雅贈’也是少不了的。

但官場上送字有個問題。

你贈字給對方,隱隱就有某種的關系,可以看作庇護,也可當虎皮扯一扯。這令章越想起了當初彭經義為伯父彭縣尉來托自己拿一副章友直的字一樣。

故而不是相熟的人,還是不要贈字為好。

章越因此很是惜墨如金,來求字的都是能推則推。

于是套路就來,太學里有個同窗常寫信給章越,甚至一日連續好幾封,也不是什么要緊的內容,就是說東道西,憶往昔同學崢嶸歲月什么的,章越看了也是納悶了,當初跟你也不是很熟啊,怎么在信里就成了生死之交了?

除了大量如此來信,對方甚至請安問好的信就有十幾封。章越心想自己不回信也不是,這不是傷人感情啊,對方還在信中說,自己知道章越貴人多忙,也不要章越在信中說什么話,哪怕只寫一個‘安’字也行啊。

看著對方等候的家仆,章越心想都是同學一場,單獨寫個‘安’字好像不太禮貌,于是索性痛痛快快地寫了兩行字。

后來章越才聽說他轉手就拿去賣了,一封信平白得了八千錢。此人還算有良心的是,把賣字得來的換作酒錢請了同窗們大吃大喝了一頓。

章越得知自己被套路后有些無語,派人又給這位同窗送了份信,信里寫得很簡單就幾個字‘兄有孟嘗之義,且再加一餐’。從此章越也很少給人回信了,要回信也是讓章丘來代筆。

因賣掉蒐集齋以及贈字所得,章越攢下了不少錢。

當初自己買下的小樓,也重修修葺一番,原先漏風漏雨的地方補了,還在上面加蓋了一層樓,多出兩間屋子,另外還將圍墻修了門也重新換了。最后章越沒拿來自己住,而是轉手賣給另一戶人家,得了一千八百五十貫,比當初買來時還賺了不少。

反正章越如今小日子過得很不錯。

這日章實至吳府,商量婚事。

吳安詩對章實十分盡禮數,還邀章實坐上自家馬車,帶著他去汴京轉了一圈,一路盡與他談論汴京的風俗人情。

吳安詩倒也沒有賣弄之感,而是很平淡地談著,何處好吃好玩一一與章實說來。

吳安詩問道:“章大郎君,聽說你家如今住得是章郎中的府邸?”

章實道:“是的,度之在汴京本有個宅子,但有些偏僻狹小,我不愿住,故而先暫住章郎中的宅子,他說來也是我族叔,自家親戚也就不客氣了。”

吳安詩笑了笑道:“大郎君,雖說是親族叔,但有句話是親兄弟明算賬,你沒準備在汴京找個安身之地么?”

章實笑道:“當然有此打算,你們吳家高門大族,閨女也是金枝玉葉,我們自是不會薄待他,等再過些日子,咱們就買個宅子。”

吳安詩笑了笑言道:“汴京的宅子可不容易買啊,大郎君,莫要誤會。在下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吳府在國子監旁本有處宅子,原來是舍弟在去國子監讀書時就近買的。”

“這宅子我看過,雖不甚周整,但安頓二三十口不在話下,可以拿給你們先住下。或者我們在京里還有五六處宅子,你與令弟什么時候得閑都去看看。”

章實馬上道:“使不得,這可使不得,我們章家這可沒此規矩。”

吳安詩勸道:“大郎君咱們以后就是親家,親家之間不說客套話,咱們今日既是出來,順路就帶你去看看。”

說著吳安詩就命人駕車帶著章實一路逛了好幾處地方,都是吳家在京里置辦的宅子。章實才知道什么是累世官宦,宰相門第的富貴。

等吳安詩陪同章實逛完這些宅子后,吳安詩笑道:“這些宅子,大郎君都還看得入眼吧。”

章實問道:“入眼,入眼,不知值得多少錢?”

吳安詩笑道:“這些宅子當初買來時都不貴,但如今不同于往日,這些宅子里最便宜的也說值得兩三千貫,貴得怕是要值五六千貫。”

章實聞言著實倒吸了一口涼氣。

吳安詩道:“大郎君,陛下賜婚,這是朝廷臉面,汴京上下都看著,朝廷上大臣哪個不矚目,我們吳家也想辦得風風光光的,這些宅子你若看上哪座說句話,我明日將房契送到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