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韋是搞計委出身的,但是也恰恰是長期在計委系統工作,我覺得他的思維定式還有些固化在以前計劃經濟的模式中,還沒有真正從那個時代中跳出來。”周遠望安詳的坐在沙發里微笑著搖搖頭,順手把自己手里的一份資料放在茶幾上。
“現在不同于以往,要敢于打破陳規,要敢于突破現狀,我覺得程頌提到的吸引民間資本加入基礎設施建設項目來是一個很好的想法,而且可以更大膽一些,不一定要局限于道路交通設施嘛,像其他基礎設施也可以考慮啊,比如電廠,比如銀行,比如機場,……”
王云祥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周遠望的思想更為開放,居然考慮可以讓民間資本進入銀行和機場,這一點甚至他都還沒有想到。
周遠望見王云祥面帶驚色,也知道自己這個觀點可能有些超前,但是他想過這個問題,而且這一兩年來他就一直在思考。
漢川比起沿海地區差距很大,無論是觀點理念還是工作作風,至于說投資環境和資本存量,這些差距就更大,而這都是不是一天兩天能趕上來的,那么漢川怎么辦?
如果按照既定的方略那樣來一步一步追隨沿海地區的發展模式,那么漢川永遠都只能當一個跟隨者,而且隨著產業經濟的吸聚效應,這種差距還會越來越大,所以他也一直在考慮如何來打破常規的發展模式,實現一個彎道超車,以超常的勇氣和方式來實現跨越和超越。
按照慣例他的任期可能也還有兩三年,而且他感覺自己這個搭檔也是一個思路清晰思維敏銳敢作敢當的角色,自己和對方配合也還算默契,那么敢不敢在這幾年時間里大膽一些,動作力度大一些,哪怕就是冒一些所謂的“政治風險”?
周遠望經過深思熟慮之后覺得值得。
如果自己真的兩三年卸任由王云祥來接任,那么周遠望相信王云祥也可以在這個基礎上繼續加大力度推進,讓漢川擺脫那種始終居于中下游的困境。
周遠望的這個想法是從長河集團走出戰略和沿江零售布局戰略受到啟發的。
應該說長河集團的走出戰略和沿江零售布局戰略是給了周遠望很大的觸動。
當初他也考慮過這樣越過中石油和中石化這兩大巨頭,長河石油率先走出去,會有多么大的政治風險和經營風險,所以在考慮這個問題上也是輾轉反側,但是最終他還是決定由省委省政府來承擔這一風險。
改革本身就要承擔風險,如果事事都循規蹈矩,漢川就沒有希望。
通過幾次聽取匯報,周遠望認為尤萬剛、鐘廣標和沙正陽的這個組合是可以信任的,而結果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長河集團在出海戰略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果,中石油現在正在謀求奮起直追,而沿江零售布局戰略更是讓中石油和中石化如臨大敵,中海油羨慕得流口水。
這一點他到燕京開會時,已經擔任中石化老總的尤萬剛來拜訪時也是多番感慨就能感受得到。
改革開放其實就比的是你敢不敢于在一些新的模式上突破,如何最大限度的解放生產力,讓生產力的發展為地方經濟服務,這就是核心命題。
中央十五大以來的一系列政策精神出臺背景周遠望都很清楚,在市場領域中很多區域國退民進已經成為一種趨勢,那么如何在這個趨勢潮流中搶先一步為漢川搶得先機,這就是一個決策者是否有這個政治洞察力和政治膽魄的問題了。
周遠望認為自己有。
港資進入南粵的高速公路和電廠這一類基礎設施建設已經喝了頭湯,在周遠望看來,吸引港資和外資來進入漢川的基礎設施領域一樣可行。
相較于南粵的經濟特區,可能漢川省在政策上還需要過中央的審批關,也許審批程序還要嚴格一些,但是周遠望覺得政策的緊也好,嚴也好,并非是禁止,那么漢川省就可以去爭取,甚至突破。
而港資外資可以進來,那么內資,特別是國內民間資本呢?
周遠望認為也是可以的,當然這可能一樣面臨著嚴格的審查審批程序,但還是那句話,值得花工夫去攻克這些難題,漢川也愿意去當內陸地區的吃螃蟹者。
“周書記,你這個觀點可有點兒激進啊。”王云祥笑了起來,“起碼在內陸地區恐怕是第一遭。”
“不,四川其實已經走到了前面,成綿高速馬上就要通車了,這條路就是四川和香港新中港合資建設的。”周遠望略微沉吟了一下,“當然利用民間資本來加速基礎設施建設,的確在我們內陸地區還是比較罕見的,這一點上估計也會引起很大爭議。”
“我倒是覺得這沒什么,為什么我們內陸地區就不能先行一步?我們內陸地區天生就該慢一步,就該落后?沒這個道理嘛。法無禁止便可以實施,我贊同您這個觀點,大膽嘗試,銳意突破,有什么風險,有什么責任,我們兩個扛!”王云祥沉聲道。
“呵呵,云祥,看來我們是想到一條路上了。”周遠望也是笑著道:“沙正陽這個年輕人頭腦很靈活,思維角度很廣,是一顆好苗子,放在發計委我看是放對了,雖然他的一些觀點看起來有爭議,但是我覺得爭議的方向都是那些模糊邊緣地帶的問題,核心就是是否敢于創新突破,敢不敢先行一步,而我們很多領導干部的思維還囿于舊的框框架架,總覺得上邊沒有政策,沿海地區都還沒敢干,我們怎么敢去嘗試?這種心態,先天就把自己擺在了落后者和弱者位置,這樣怎么能爭先?”
王云祥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問題,臉色嚴肅起來,“周書記,中央要求整頓農村合作基金會的政策精神已經明朗,目前各地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但是根據前期各地上報上來的情況來看,形勢很嚴峻,特別一些地區情況十分嚴重,一些鄉鎮企業較為發達的地區,尤其突出,很多合金會的資金流向都是鄉鎮企業,但是這些鄉鎮企業現在大多資不抵債,甚至就是空殼了,資金收回難度極大,或者就是根本沒有可能了,我估計從今年底到明年乃至后年,一些地區財政上恐怕都要過緊日子和苦日子了。”
“是啊,這也是我一直在考慮的問題。”周遠望聽到這個話題也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這也是困擾著漢川各地的一個難題,農村合作基金會整頓風潮來襲,這是中央剛性政策,沒有價錢可講,必須要堅決關并。
而實際上這些農村合作基金會的經營狀況絕大多數都不容樂觀,沒有專業經營人才,缺乏監管機制,風控更是談不上,很多鄉鎮農村合金會已經淪為鄉鎮黨委政府的小金庫提款機,呆賬爛賬所占比例相當大。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恐怕問題還會更嚴重,所以中央才會果斷出臺政策,堅決擠掉這個膿包。
“李銘和程頌也來和我說了,可能有些地市和區縣會遭遇很大壓力,雖然按照文件要求,大部分合金會都要歸并入信用社,但是要歸并進入信用社也是有紅線要求的,不足資金需要由區縣財政補足,這對于很多區縣來說幾乎就是不可承受之重,只有向地市財政借錢,所以有些市長專員都來匯報,希望省財政予以支持,幫助他們渡過難關。”
這不是一個小數目,涉及到的地市肯定也不會少,周遠望和王云祥兩人都意識到這又是一個坎兒,但是再難,也得要過。
“所以我們只能更見堅定不移的改革開放,力度要更大一些。”周遠望忍不住拍了一下沙發扶手,“云祥,省政府這邊還是研究一下如何進一步吸引外資和利用民間資本來加快我省基礎設施建設,包括進入金融領域,民生銀行就是典范,我看中央也很支持,發展也很快,那么我們漢川在這方面是否也可以先行一步,當一回吃螃蟹者?”
“嗯,周書記,這一點上我們都有共識啊。”王云祥點點頭,“下來我就安排人馬上進行調研,拿出一個可行性的操作方案來,都宜高速是一個嘗試,老韋觀點比較保守,我看干脆就讓發計委和交通廳這邊抽人來搞一個嘗試,多管齊下,如果能夠有外資和民資愿意進入,如果世行和日本協力銀行貸款能夠爭取到,那么我們為什么就不能當一回吃螃蟹者呢?”
“嗯,這樣所需資金體量極大的項目,也需要趕上中央推進基礎設施建設的大政策大氣候下才能迅速推進,否則還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才能上馬,國家開發銀行那邊恐怕也要去跑一跑,能爭取多少算多少。”周遠望補充了一句,“這個項目讓程頌牽頭,但是我們倆都要親自上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