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

第八章 (一)

得到了分房的許諾,楊陸順嘗到了宣傳輿論的甜頭,便陡然增加了無窮的激情與動力,白天在辦公室做好本職工作,晚上則加班加點想再搞點有影響力的文章報導,借此吸引領導的眼球。

正值南平縣城區擴建,縣委縣政府沒有把有限的資金用于建造政府辦公樓、賓館,就連縣招待所也還陳舊不堪,針對中央嚴禁各地亂建樓堂館上所的文件精神,楊陸順揮毫寫下《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為標題的報道,列舉大量事實宣揚南平縣委縣政府領導干部的高風亮節,為了發展南平縣,領導們不坐買高級小車、不出國旅游、不大吃大喝,實為全心前意為人民服務的好班子。也許太過熱衷歌功頌德,使文章調子頗高,雖然和秦主任再三易稿,最終是只發表在了地區南風報,春江日報并未采納。楊陸順也曾經與老同學莫見評聯系過,可莫見評居然也在經商,在春江報社的勞動服務公司,沒當記者已經有一年多時間了。最后在縣委宣傳部的努力下,文章還是登上了省委宣傳部創辦的黨刊《春江時政》。

《春江時政》雜志在春江具有權威性強、發行量大、影響面廣、傳閱率高的顯著特點,凸顯“時事政策顧問、學習生活良友”的時政個性特色,以權威評說國事、家事、天下事為己任,緊緊圍繞百姓的愿望與需求、社會的重點熱點與黨和國家的路線方針政策,用樸實而精練的語言,向廣大讀者進行深入淺出的解讀宣講,具有權威性、針對性、指導性和通俗性。所以上不了黨報上黨刊也起到了同樣的效果。

這次依舊沒有署上楊陸順的大名,不過還是引起了縣委劉書記等領導的高度關注,城關鎮短短一、兩月時間就出了兩篇價值不菲的時政報道,這可是了不起的成績,宣傳部門體現工作成績有個重要的硬件就是有多少宣傳報道上了省級報紙刊物地區報紙刊物。易書記不會笨得直接說是楊陸順的功勞,而是說鎮黨政辦的集體創作,只是把楊陸順說成也參加了收集資料參與了寫作,大功勞自然是易書記和秦主任得了去。不過闞副書記也是搞文字出身,他自然清楚里面的內幕,說是集體創作,無非是頭頭們搞個題目規定個思路,真正寫作發揮的正是所謂參與寫作的年輕人,楊陸順就很自然地得到了闞副書記的青睞。

易書記和秦主任也不會太虧待楊陸順,少不了要在會議上表揚夸獎楊陸順工作兢兢業業,私下里一起吃飯喝酒慶祝,相處得就日益融洽。

楊陸順不時跟著易書記等鎮領導進進出出,不時得到領導的肯定,周圍的人自然也看在眼里,都私下里議論紛紛,就是搞不清楚楊陸順為什么這么快就得到了領導的歡心,有人說無非是舍得把熱臉蛋貼領導的冷屁股,有人說大不了就是請客送禮賄賂領導,就壓根沒人會想到楊陸順得到領導歡心的真正原因,到頭來同事們更加鄙夷楊陸順沒骨氣,讀書都讀到屁眼里去了,根本就不知道廉恥云云。

特別是司機小何,見易書記日益喜歡楊陸順,不得不收起先前的傲慢無禮,開始楊哥楊哥地表示親熱,有時閑來無事也去辦公室里找楊陸順聊天,楊陸順雖然不齒小何的為人,可也得借助這樣的人來顯示自己得到了領導的看重,盡快地讓人知道自己是易書記的人,這樣才會在機關里走得起吃得開。也就順坡下驢地跟小何稱兄道弟,而且顯得極為親密。不過小何心里老存著芥蒂,假借兩人關系親密之機大肆把其他同事的流言蜚語說道給楊陸順聽,想籍此激怒楊陸順,他天真地想人都有個脾氣嘛,現在你跟易書記關系好了,腰桿硬了,總不能讓別人白罵吧?就肯定會對那些背后說壞話的人關系不好,只要與人爭吵鬧矛盾,他就達到了目的。

可楊陸順不笨,知道人前說人背后人說是正常現象,你小何在我面前說這個怎么怎么,難免不會把我的話也到處傳,干脆置之不理,沒必要為了這些許小事勞心費力,但還是表面上非常感激小何,甚至還私下請他吃了幾次館子,態度也是貼心貼意的,倒讓小何還真以為楊陸順把他當成了好朋友。

楊陸順又有新想法:城關鎮十二個村在苧麻價高的時候基本也是不種其他農作物,現如今麻價跌破了一元一斤,使得好多農民家里囤積的麻成了負擔,可天真的農民們還期盼好運再次降臨,不愿挖麻種植其他作物。為此縣委縣政府多次開會動員農民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趕緊動起來,可農民沒把政府的話當回事。為了不耽誤節氣,縣委縣政府只得把任務強加到鄉鎮政府上,不聽勸就強制執行,農民不樂意啊,在地是我承包了的,我愛種啥就種啥!政府與農民的矛盾加劇、干群關系也日趨緊張,甚至出現了全村人組織起來與鄉政府干部對抗,反觀城關鎮雖也工作有難度,但不知道是農民素質高還是溫馴,基本沒鬧出什么大動靜。楊陸順就想寫個調查報告,也是宣傳鎮黨委工作組織得力。把這想法跟易書記匯報,提出要到個村走走看看,了解點一手資料。易書記很高興,為自己造輿論那還有什么不支持的呢?一拍楊陸順的肩膀說:“你要下去好哇,干脆就跟我跑幾天得了,要不你一個人下去,村干部們不配合怎么辦?”

楊陸順心里暗喜,能跟易書記一起跑村,肯定能把關系搞得更好。這不老秦把楊陸順跟易書記下村的安排通知老高后,幾個人都詫異地睜大了眼,小張更是露出了羨慕嫉妒地神色,等楊陸順拿著新配的公文包出去后,里面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小段笑著說:“小焦,這往后沒你什么清閑日子過嘍。”小焦最看不得小段幸災樂禍地樣子:“怎么?我該怎么清閑還怎么清閑。怎么,跟易書記跑就不管辦公室的工作了,笑話,咱高主任都不會答應。”小張跑到走廊外看了看,一臉晦氣地進來說:“嘿,這楊陸順怎么一下就成了易書記的紅人了呢?他們剛才一起上了小桑。”小段說:“天上不會掉餡餅的,這一下的背后你曉得楊陸順送了多少禮?你當現在老實巴交地就討領導喜歡了?”小焦說:“其實我早就曉得楊陸順有動作,你沒見小何到辦公室找楊陸順幾回了啊,。小何那家伙連幾個副鎮長都不怎么甩起,跟我們說話都是這樣”便昂起腦殼乜著眼球撇著嘴巴硬是學活了小何的怪樣子,老高呵呵笑著說:“你學得象卵用啊,哪個還會看你的眼色?趕緊收了,免得學習慣了在老易面前也這樣,看你還調得動不。”小段說:“你就讓他拽一次嘛,看來小焦模仿能力蠻強,學了好久才學會呀?我看學小何也沒用,不就一臭司機么。還得學學楊陸順,跌倒了怎么盡快爬起來。”小焦不屑地說:“我學他個卵,就他媽的哈巴狗一樣,我不是看他天天在辦公室里勤快搞衛生,看我不罵得他跳樓!”小張說:“剛開始來你罵他,他只怕還忍你,現在他靠上了易書記,你敢罵他,打狗還得看主人呢。”老高也說:“難怪老秦有事沒事叫楊陸順出去,感情他們是一路的呀,我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呢。這楊陸順不得了,我看我們以后還是對他客氣點,免得他爬上去了,給我們幾個穿小鞋。”說著直拿眼睛瞥小焦。小焦果然受不得激,一拍桌子說:“只要他明天來了不搞衛生,我就要給他點厲害看看!才來幾個月,翻得了天啊?!”小張趕緊遞根煙說:“焦哥,干脆你發話,叫他把前后的衛生都包干了,我也托你焦哥的鴻福。”小段呵呵笑著說:“小張,你小子真的天真,人家隨口一句話你也當真,那我明天提撥你當辦公室主任,那你不得送一條煙我啊?”小焦橫著眼睛說:“姓段的,你什么意思?”小段說:“性交的,我也沒什么意思,就是聽不得吹牛皮。”小焦呼地站起來說:“那我真做到了呢?”小段沖小張嘿嘿一笑,說:“小張,你焦哥答應替你出氣,看你怎么謝謝他喲。”小張睜大眼睛無辜地說:“替我出氣?又沒人得罪我。這辦公室我掃了幾年了,還掃出了感情。真要我早上不活動活動,還真難受呢。哎呀,我不得去寫材料了,咱戴主任催得緊。”說罷轉身就閃去了后面。小段也覺得無聊,被著手進了后面卻大聲說:“小張你真的是勞碌命,有人替你出頭你都怕這怕那的。”小張卻陰笑著說:“真有心幫忙,還要賭咒發誓?直接做了就是,還怕沒人感謝么?我窮是窮,條把煙還是買得起的。”氣得小焦在前面只咬牙。老高呷了口茶說:“人都走了你還虎得那里做什么?今天楊陸順不在,有個小報告你打個草稿,老秦要得急,莫到時候要你拿不出,老秦可沒我這么好打商量。”

再說楊陸順跟易書記上了車,見易書記坐在前排悠哉得很,居然把腳直接就擱在了儀表臺,仰靠在沙發墊子上直哼曲,這次是到鎮里最邊遠的村去,因為柏油路面還在打基礎,所以雖然只有7、8里地,可也得半小時才到得。楊陸順就賣弄見識說:“易書記,我早兩天看了本雜志,說坐小汽車也還有很多小禮節小規矩哩。”易書記頗感興趣:“哦,那說來聽聽?”楊陸順說:“從安全角度出發,小轎車最安全的座位在司機后面,如果是坐主人家開的小車,那么處于尊敬主人的角度,應該坐在副駕駛位。如果易書記...”易書記扭頭問道:“小楊,司機后面的位置最安全,那哪里最不安全呢?”楊陸順笑著說:“我這也是從書上看的,實際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實,書上說副駕駛位置安全系數最小。當然我們小何的駕駛技術超一流,速度也不快,肯定是最安全穩當的車了。何況下面車少人多,有個什么事一輛車上擠四五個人,當然副駕駛的位置是最適合易書記坐的了。總不能擠著易書記吧。”小何連忙點頭厭惡地說:“楊哥說什么都有道理,你不曉得我這車,還只在我們鎮里沒人擠。一到外單位去,就象擠火車一樣,最多一次在文化局,男的女的擠了五個在后排,唉,出洋相呢。”易書記很感興趣地說:“小楊,書上真是那么說的么?”楊陸順點點頭說:“是的,好象是中國青年雜志上看的,哪天我找來給你看看。”易書記就說:“難得麻煩,難怪說電影電視里的大人物都是坐后面,感情還有個安全因素在里面啊。小何停車,我坐后面去。”小何趕緊在路邊停了,易書記飛快地鉆到后排司機位置后面坐著,似乎滿意得很,楊陸順就趕緊說:“易書記,按規矩我這秘書得做前面,我不敢跟易書記平起平坐。”易書記呵呵大笑道:“你個小楊,哪里那么多規矩?”可也沒說拒絕,楊陸順就笑著坐到了前排,沖小何說:“老弟,我們兩個跟易書記打工的人在可以平起平坐。”這下似乎又無形中提高了小何的地位,怎么說楊陸順還是個副科級,而且這話更家拉進了兩人的距離,說得多好,為易書記打工的,小何也來得快:“我們是打工仔,那易書記就是我們的老板嘍?”換個時下流行的廣東話口音諂媚地說:“易老板,什么時候給我們兩個打工仔加薪水呀?”楊陸順笑道:“哪有打工的找老板討薪水?得老板心情好了,自然就會記得我們打工的辛苦,就回會體恤我們的。是不是呀易老板?”易書記呵呵大笑道:“老板,易老板,這稱呼聽著還是蠻舒服的。只是不怎么合適,現在街上一個賣菜的小攤子也是叫老板,我怎么說也是一級政府的主官嘛。”楊陸順也覺得超前了點,就不言語了,小何卻笑著說:“易老板是沒配個公關小姐,那樣就跟擺攤的區別開了,那香港片子里的大老板個個都有個貌美如花的風騷娘們做公關哩!”易書記佯怒道:“你小子就是愛想七想八的,我真搞個什么公關小姐,別人還不大罵我搞資本主義自由化啊。”楊陸順則說:“那是別人的誤會了,去年在北京就成立了公共關系協會,是那些保守派對新生事物的污蔑而已。”小何一改曾經叫首長的習慣說:“易老板,我以后就叫易老板了。這多上口,是吧。我們這也算是改革開放吧。”易書記呵呵笑著說:“你小子就是愛順著爬。叫老板還是不怎么適合啊。”小何說:“人少的時候叫,當著外人我哪次不是規規矩矩叫您易書記呢。”易書記說:“是外人面前還真莫亂叫。”,楊陸順聽了易書記無意的話,心里卻是喜期洋洋,不把他當外人不就是自己人了么?

(本文純屬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