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再生

57.驚嚇

“我想我可能得罪了什么人,這種事多半是觸犯了一些人的利益,或者一些團體的。

可我還真不知道那是什么,恐怕我沒機會知道了,弗利,對不起,我沒忍住把這些東西傳送給你,相信我,我不想這么做的,你已經自顧不暇,哪還有時間來管我這些事,可我還能告訴誰呢?這時候想來,一個人的確又很多不好的地方,也許真不如結婚好,但結婚后真的就能有一個可以信賴心意相通的人嗎?

“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弗利,我有種擔憂,我們再也沒機會一起吃飯了,當然,和我在一起也吃不到什么好東西。”

你想吃什么?我這可沒什么好吃的。

難道你連牛排也不吃嗎?

你不會在我這里吃到這種東西的。

牛排。弗利猛然睜開雙眼。

貝魯斯不可能自殺。

見鬼,他是被謀殺的。

弗利好久沒有移動身體,心臟在胸口沉鈍的跳動,每一下都仿佛用盡全力。

一個原本死去的人就不該活著,一個不該死去的人卻有一萬種方法死去。

弗利想把喝下的咖啡和雞肉全都吐出來,但那要做很大的努力,它們糾纏在食管中,沉沉浮浮,像一個活塞一樣既不下也不上。

這種感覺簡直讓人氣憤,數據器被疊成方形放進褲子口袋。

無疑,貝魯斯的死和他的研究有關,正如留言中所言,他預感到了什么,是的,危險,他感到危險,被跟蹤被監視。

想到這,弗利無精打采的靠在餐廳椅子上,塑料座椅毫無舒適可言。

自己的日子已經過的一團糟,卻還試圖審視他人生活。

弗利不禁覺得自己可笑,果然如沙梅爾父親所言,自己什么都不是,一事無成,還滿不在乎。

是艾菲婭的電話拯救了他,一個清晰的聲音,一個明確的邀約。

“一起吃個晚飯嗎?”

“我要接約翰放學,來我家可以嗎?”

電話那頭停頓了幾秒。數據器里發出低沉的噪音。

“好的,那么晚上見。”

“等一等,我不會做什么吃的,回家的路上可以買一些,你有什么建議?”

“我最近沒什么胃口,弗利。”

“那好,晚上見。”

艾菲婭顯然是想見弗利,吃什么她沒放在心上,弗利又何嘗不是。現在他連半分胃口都沒有了。

原本弗利想接約翰放學的時候和艾菲婭一起回去,但這樣做約翰可能會覺得奇怪,艾菲婭也說她需要玩些時候才能下班。

弗利離開后開過兩三個街區,他問約翰晚上想吃些什么,約翰說蝴蝶粉。

“只要蝴蝶粉?需要蘑菇醬嗎?”

“好的,爸爸。”

約翰吃東西的習慣和莎梅爾簡直一模一樣,都喜歡對著一種熟悉的食物連續吃上好一陣子,沙梅爾可以吃一整周胡蘿卜和西蘭花,約翰卻自從獨立進食后只喜歡吃蝴蝶粉之類的食物,最多加一些芝士和蘑菇醬。

他給蘭卡拉姆留言,希望她能晚上來家里陪一會約翰,這樣艾菲婭可以安心和自己吃一頓晚餐,也許還能去隔壁街喝一杯。

蘭卡拉姆欣然答應,她真是個好人。

艾菲婭到的時候天還沒有黑,和上次不同的是,兩個人都有些拘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弗利請艾菲婭進來,約翰詫異的看著老師,蘭卡拉姆也認出她來。

弗利建議去兩樓書房,事實上他并不愿意這么做,寧可兩個人出去走走,艾菲婭卻答應了。

書房離莎梅爾死去的地方實在太近了,但不見得去臥室吧,總之整個二樓都離那浴缸不遠。

也許可以在院子里聊會天,但這樣做的話艾菲婭會覺得自己不愿意請她進房間。

左右為難之下弗利只能希望這么做不會打擾到任何人。

“我買了些日本壽司,你要不要試一試。”

“好的。”

“會有些涼。”

“快到夏天了,弗利。”

“哦,沒錯,也許我有些怕冷。”

“這些書你都留著。”

艾菲婭站在書柜前低聲說道。

“我還是改不了喜歡紙質書。”

她欣然一笑,笑容在她白色寬松上衣上若隱若現,艾菲婭比幾年前更年輕,不對,更成熟一些,如今看來是一個十足的女人。

“那時候我們還小。”

“你還小,我們認識的時候我已經不小了。”

“你也打不了幾歲,不過是畢業了而已。”

“我至少大你5歲,艾菲婭。”

“我都不知道。”

“我們什么都不知道。”

弗利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深怕任何一句話都會讓他情不自禁,讓他原諒了過去所有的滿不在意。

“你還有一本書在我那里。”

“哪一本?”

“羅伯特·海因萊因的《傀儡主人》。”

“果然。”

弗利自言自語。

“什么?”

“最近我還在想究竟是哪本書。”

艾菲婭站在書架旁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兩人陷入沉默,弗利走到她身邊,想將她擁入懷里,他站起來,走過去,然后將她擁入懷中。

“你為什么現在才出現?”

這樣的問題不需要答案。

“對不起。”

“不要這么說,是我打擾了你。”

他把她放開,回到靠窗的書桌旁,桉樹遮住了半面窗戶,他原本覺得它們遮擋了光線,此刻卻心生感激,好像它們遮住了他的恐懼和不知所措。

等平靜下來,他才想起應該給艾菲婭搬一張椅子。

“你還記得貝魯斯嗎?”

“有一回你去看我們打籃球賽,之后我們一起去吃了烤肉。”

“那個醫生?”

“是的。”

“記得。”

“艾菲婭,他自殺了。”

艾菲婭怔怔的看著弗利,“怎么會。”

“就在莎梅爾死后兩天。”

“弗利。”

“莎梅爾是我的妻子,你看我都說了些什么。”

“沒事的,弗利。說吧。”艾菲婭原地坐在地板上,后背靠著書架。

“艾菲婭,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遇見你是我最近發生的唯一好事,你不知道我最近都不知道遇到些什么破爛事。”

“都過去了,弗利,過去了。”

弗利干笑起來,聲音仿佛來自喉嚨和食管中間。

“沒那么容易,艾菲婭,接下來恐怕該輪到我了。”

“不會的。”艾菲婭拼命搖頭,“別這么想弗利,你只是累了。”

“我能夠感覺到。”弗利臉色蒼白,渾身疲沓。

“我能夠感覺到,時間也不允許我再無視它的存在。”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弗利,你還要照顧約翰,天啊,你的臉色比前幾天更差,你是不是好幾天都沒休息好?”

“不,按照醫生的說話,我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我的睡眠沒什么大問題,也許應該有些問題才是正常的。”

夜色尚未降臨,艾菲婭也許被自己嚇到了。

弗利希望接下來的話不會更驚嚇到她。

他沒有把握,他們算不上彼此了解,至少沒有明確過任何事情,這件事他任何時候都確定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