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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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王家小郎

晉永嘉六年冬(公元312年冬),幽州漁陽郡征北城。

征北城位于漁陽郡西北,周長在六里左右,城內駐扎有晉軍的一個宿衛騎軍,騎軍治下有兵卒一千五百人,還有三千多隨軍家眷和北地漢人。

整個征北城與其說是一個小城市,不如說是一個大軍營。

此刻,王烈正躺在這個大軍營的某一張床榻之上,冰冷的木塌鋪著薄薄一層稻草和一張皮面發黑的羊毛毯。

寒夜里北風吹的正緊,偌大的軍營里,只有幾盞氣死風燈還在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似乎要努力驅散這冬夜的寒冷,但這星點的溫暖很快就被無盡的黑夜所吞噬

軍營內的火盆早已經熄滅,已經是二更天,王烈卻還沒有困意,也不覺得寒冷,雙眼一直盯著黝黑的屋頂。

明天他即將迎來自己來到這個異世后的第一場戰斗,是生是死,誰也不清楚。

而這一天距離他回到晉朝,已經有十七年零三十二天。

這個時代的王烈來自幽州常山郡,母親曾為大戶人家的奴婢,父親王抗是方圓百里最好的獵手,更馴養有方圓百里最好的烈馬,王烈從剛學會走步開始,就被王抗抱上了馬背,在馬背上度過的時間不比在地上少,八歲以后就開始跟隨父親進山打獵。

也因此,王烈少年時就已經能做到縱馬如飛,百步穿楊。

而他的身體更是比前世的宅男強上百倍,十七歲的他,已經有一米八的身高,雖然不顯強壯,但身上其實全是常年在山林中鍛煉出來的有如豹子一般強健的肌肉。

盡管弓馬嫻熟,但在等級森嚴的西晉,如王烈這種出身寒門,又無人照顧的小卒,只能充當戰場上的炮灰。

這一世除非有什么良機,否則他最多能以一個隊主的身份結束戎馬生涯。最大的可能是在獲得提升前,就在某一場戰斗中默默無聞的死去。

想到這些,王烈忍不住嘆息一聲,聲音在冰冷的寒夜傳出很遠,但很快被在身邊士卒如雷的鼾聲所掩蓋。

“王家小郎,你睡不著么?”

身邊的蘇良轉過身子看著王烈。

蘇良今年十七歲,和王烈同期入軍,在軍中也是無依無靠,加上和王烈年紀相仿,兩人很快成為了至交。

和王烈自愿參軍不同,蘇良是冀州兵戶出身,父親曾是晉軍騎兵,后來戰死沙場,蘇良子承父業加入王浚的幽州軍成為了一名騎兵。

但這個時代的兵戶地位很低,比之普通百姓都要差很多,父當兵、子當兵,子子孫孫都當兵。

蘇良人長的高高壯壯,身高將近一米九,手長腳長,腦袋還特別大,因此一隊中的其他士兵都叫他蘇大頭。

蘇良看起來像一個猛漢,但性格卻分外懦弱,被人叫了蘇大頭也不氣惱,在隊中被人欺負了也只是笑笑。

王烈也沒少為蘇良出頭與別人打仗,但蘇良卻好像總也不開竅。

氣得王烈總要罵他:“蘇良,你這輩子就是當大頭兵的命。”

而蘇良就憨憨一笑:“那我就一直當兵,跟王家小郎你在一起。”

此刻,王烈見蘇良問自己,咧開嘴輕笑一聲:“我是想明天咱們能立下多大的功勞呢?”

蘇良一聽,翻身趴在了木塌上,拖著大腦袋一臉欽佩的看著王烈:“王家小郎,我也想立功,可我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怕上戰場……難道你不怕么?”

王烈搖搖頭:“我怕,所以我一定要活下來,好好的活著,而且要比他們活的都長!”

巨大的撞擊聲在晉軍陣前響起,最前方的十幾個晉軍盾牌手頓時倒飛出去,但后邊的戰士很快就補充了上來。

第一線沖來的匈奴騎兵盡管撞開了面前的晉軍盾牌手,但也直接被陣前的矛鋒穿透了身體,鮮血頓時如噴泉一般從他們身上的血洞里竄出,淋灑在牛皮包裹著的冰冷盾牌上,瞬間就凝結成了寒冷的冰晶,妖艷無比。

這鮮血并沒有讓敵人退卻,隨后而至的匈奴騎兵不斷沖擊著晉軍的中軍,這五千前趙的匈奴騎兵,夾帶著呼嘯的風雪,就如泛著白沫的驚濤,不斷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拍打著晉軍的盾牌槍林,沒有絲毫的猶疑。

晉軍高舉盾牌且戰且退,整陣形就如被巨錘擊打一般,不斷向后凹陷著。

用血肉之軀撞擊出的缺口不斷出現,又不斷被血肉之軀封堵,沉悶的骨裂聲,粗重的嘶吼聲,瀕死的哀鳴聲,交織在晉軍陣前。

王烈看著這一切,直到這一刻,他那興奮的心情才慢慢平靜了下去,真正的戰爭就是你死我活,哪怕只是為爭奪腳下這一寸土地。

這是王烈第一次踏上真正的戰場,也是他來到異世后的第一陣。

王烈縱馬緊跟大隊,蘇良則一步不離的緊隨王烈身旁,晉軍援兵很快沖至左翼,插進了往來撕殺的兩軍中心位置。

王烈挺著手中的長矛沖向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匈奴騎兵,那匈奴騎兵一臉獰笑,手中長矛奔王烈胸膛刺來。

王烈長矛不變,仗著黑龍的馬速,搶先一步將手中長矛刺出,那匈奴騎兵咽喉中槍,竟然被王烈戳斷了半個脖子。

王烈一愣,任那脖頸中的鮮血噴灑在他的身上,他以前不是沒有殺過生靈,但畢竟只是射獵動物,第一次殺人的感覺卻是有些茫然和莫名的恐慌。

蘇良那邊更是不堪,仿佛入了定一般,手腳冰涼,只知道跟著王烈一起縱馬奔跑,眼見王烈殺人,他卻嚯嚯的張大了嘴巴。

身邊的敵人卻不給蘇良發呆機會,一個匈奴騎兵嘶號著沖向蘇良,長矛眼看就要刺在他的身上,但蘇良卻嚇傻了一般,一動不動。

王烈此刻剛剛從第一次殺人的茫然中恢復過來,一見這樣的情形,一帶韁繩直接縱馬攔在了蘇良身前。

噗嗤一聲,王烈一聲悶哼,對方鋒利的長矛,輕松的刺進了王烈的肩膀,王烈對蘇良嘶吼道:“蘇良,殺啊——”

蘇良一驚,從呆滯中驚醒,一看已經被匈奴騎兵刺穿的王烈,眼睛忽然變得通紅,軍營里,王烈為自己抵擋老兵的欺辱;戰場上,王烈又為救自己而受傷。

蘇良的心底升起萬分的懊悔,只覺得心臟怒跳,什么恐懼什么慌亂全因王烈的受傷而丟到了一邊。

蘇良怒吼一聲,縱馬直接撲向那匈奴騎兵。

那匈奴騎兵又一挺手中長矛,正準備再次刺向王烈,但卻驚訝的發現剛剛還一臉懦弱,差點被自己刺死的晉軍騎兵竟然縱馬躍來。

蘇良一把抓住匈奴騎兵手中的長矛,猛一發力,那匈奴騎兵的身體竟然慢慢離開馬背。

下一刻,蘇良怒吼一聲,長矛彼端的匈奴騎兵騰空而起,被趕上來的王烈一矛戳中胸膛,鮮血從上空披散而下,淋了王烈和蘇良兩人滿身,又順著鎧甲滴落在雪地上,滴滴如鮮艷桃花。

蘇良單手揮出那匈奴騎兵的長矛,又順勢掄飛了兩個想要上前的匈奴騎兵。

王烈見蘇良如此勇猛,贊道:“蘇良,厲害!”

蘇良眼睛一紅:“王家小郎,你受傷了。”

王烈一笑:“別說那廢話,你還能殺人不?”

蘇良聞言,連連點頭:“能,這次你跟著我,王家小郎。”

“你不怕了,蘇良。”

“怕,但我們要一起活下去!”

王烈哈哈一笑,頓覺心中暢快無比,撕下了戰袍,將自己肩膀上的傷口死死包住,兩人再次縱馬沖向敵兵。

少女一看黑龍,也就看到了躲閃的王烈,心下大喜,暗道總算把你小子引來了,沖王烈喊道:“臺下那個幽州軍的小卒,你不敢上來馴馬么?就不怕丟了你幽州軍的臉?”

王烈聞言,腳下一頓,看了看那在場地了來回奔馳的紅馬,又看了看臺上趾高氣揚的小娘,心下發狠:“罷了,咱身無長物,就拼這一把,就算是寒門子弟,憑什么就要被她羞辱,咱今天偏要騎一騎這士族的良駒。”

王烈忙還禮道:“三叔,并非我要貪圖你們的寶馬,我雖少年,但尚知一諾千金,我答應你只要我家黑龍與你家紅裳交配生子,我就送你們一匹駿馬,你們等著我!”

王烈其實在一瞬間產生過賭約作廢,將紅馬還給少女的念頭,但看黑龍已經親熱的和紅裳糾纏在一起,心下一軟,就改口應承了長臉護衛。

長臉護衛深深看了一眼王烈,眼前的少年雖出身寒門,卻不卑不亢,一雙眸子清澈無比。尤其是那句一諾千金,一個少年郎竟然也有如此豪氣誠信。

那少女卻是紅了眼睛,也知道自己是無理取鬧,心有不舍,在長臉護衛的拖拽下,一步一回頭,向人群外走去。

少女看著騎在黑馬之上,手挽紅馬韁繩,身披陽光的少年郎,忍不住叫道:“少年郎,我等你三年,三年內你若不來江南送馬,我自來幽州找你算賬。”

很快,執行的軍士將王烈押到堂下,讓他趴在木板之上,小臂粗細的棍棒舉起,不斷輪打在王烈身上。

王烈緊咬牙關,目光只是死死盯著面前的土地,眼淚卻慢慢在眼眶中積蓄。

他不是怕的哭泣,更不是疼的哭泣,而是屈辱讓他難以忍受。

寒門出身又怎么了?就要任人顛倒黑白,強搶自己的東西,再打上五十軍棍么?

劉佑、劉孜還有劉英三人入蛇蝎一般惡毒的面目,他卻死死的記在了心里,今日被他們踩在腳下,肆意侮辱,這痛苦生不如死。

王烈不甘心!

蘇良原來一點都不傻,甚至很有自己的想法,王烈一拍蘇良的肩膀:“好了,給我把腰板挺起來,蘇良,從今天起,你要給我活出個樣了,蘇良,你想要什么?”

蘇良立刻吼出聲來:“我要當將軍!”

王烈一愣,片刻大笑,這一刻他才明悟,蘇良都能看透的東西,而他卻還沒看到。

蘇良作為兵戶子弟,祖輩也曾有過輝煌,雖然父親戰死家道中落,可他的心底又何嘗不想恢復祖上的榮光,而這榮光在蘇良看來就是成為將軍,也許是幢主,也許是軍主,總有一日會變成更大的理想。

而王烈自己呢?穿越而來成為一個小卒,不也是想在亂世中求生,本不想有太多的妄想,可是卻被士族百般折辱,甚至還想要了自己的性命。如果自己不向上,就永遠只能被士族踩在腳底,而他現在終于明白,要想活的更好,就要將那些曾經侮辱他的士族踩在腳下,步步向上。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這才是王烈想要的新生。

亂世招兵買馬也許不要很多名望,但需要錢糧,至少要有能招攬一批手下,為他去搶更多的地盤的錢糧。

胡大海那廝聽說王烈為沒錢煩惱,蒲扇大的手掌一揮:“沒錢,小郎君,咱下山去搶。”

王烈氣惱:“搶不到怎么辦?”

“搶不到就去縣城搶。”

“縣城有軍隊,被抓怎么辦?”

胡大海瞪著牛眼,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王烈

“被抓就吃牢飯唄,這你還要問我?”

“胡大海,你去外邊繞著雞鳴山給我跑十圈,搶不到一萬錢不用回來。”

飯要一口一口吃,王烈決定還是先從提升山寨現有人員的素質下手。

正所謂外樹形象,內強素質,素質不提升,就沒毛形象,始終是一群流民。

王烈見他答應,又問:“你選擇哪一個來殺你。”

語氣輕松,神態囂張,簡直已經把呼延莫當成了死人。

這是挑戰,對呼延莫的挑戰,對羯族勇士的挑戰,赤裸裸的蔑視與挑戰。

呼延莫大吼一聲,一指看起來最不健壯的王烈:“我選擇你!”

王烈一咧嘴:“果然是個軟蛋。”

“不過小爺我殺你綽綽有余。”

說完,王烈一把從蘇良手里接過大槍,沖向呼延莫。

這本新書,小飛寫的很用心,一直再攢書稿;當然,舊書肯定不會太監,希望各位兄弟姐妹,在新書上傳后能鼎力支持,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