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向

35.19 聯邦內的博弈

堪比演唱會平臺的投影屏幕中。

在白色的隔離大廳上,一個機械人偶已經被拆開外面迷彩外殼,露出內部白色陶瓷臟腑防護層,被機械手固定在座位上。

一系列電線插入了四肢后,這個機械人偶就失去了行動能力。但是他此時,在這個精密的醫療機械大廳中大喊大鬧:“騙子,主會救我的,我承受的苦,最終都會變為汝等的業。”這么激烈的情緒,所有人都毫不懷疑,如果沒有控制系統鎖住,這個機械人偶會蹦下來大肆打砸。

這一幕的情況,此時正在聯邦的虛擬大會插播。

會議上,坐在階梯高位的一個個大人物,用蹙眉、冷漠的表情看著這一幕。

機械人偶的謾罵,并不會激起這些大人物們的憤怒。

對這些大人物們來說,視頻上的機械人偶,就是一個出了故障的機器。

面對機械故障,該考慮的無外乎是擔憂經濟損失。至于“被人辱罵傷心”,那只能是被自己常常交流的存在(包括寵物,人工智能)捅刀子,才會在感性上受傷。

這些大人物們,早就心如精鋼。能讓他們動容,恐怕只有能威脅到他們地位的事情。

宙游對此評價:“大腦應該還是碳基的,但是和元素化沒兩樣了。”

眼下南大陸暗色玄武巖地區的戰事,對聯邦統治集團們來說,類似于二十一世紀的阿富汗。是一種‘繼續熬下去會消耗大量資金’的地區,退出來又不甘心。——“雞肋”。

關乎于浩洋板塊的鈦鋼殘軍的處理。聯邦除了剿滅,至少還有另一種方案。

在暗色玄武巖山區外,建立大量的封鎖線,進行個十幾年的對峙。將鈦鋼神會徹底困死。

鈦鋼神會現在對機械人偶的“思想病毒”感染,都是建立在‘聯邦將兵團朝這個復雜地形派入,無法對機械人偶高頻率監管’的基礎上,才會發生。

換在周圍平原等交通發達的地帶,機械人偶帶著兵團周期巡邏后,定時檢測。“思想病毒”感染風險會大大減小,中央監察系統會在機械人偶受騙的初期,就將其掰回來。

黃石和神臨,都是支持這種長期封鎖的方案。

但是,浩洋板塊和羅天板塊的政治代表反對這種方案。

浩洋板塊反對該方案的理由不難猜——長時間的封鎖,是要消耗大量財力的。

而且未來雙星之戰中,這個地方是一個高度不穩定的因素,如果現在能徹底解決,就不要拖著。

至于羅天板塊議員們的反對的原因,嗯,沒看到“黃石板塊和神臨”都積極地使絆子了嗎?

浩洋板塊在這次戰爭中,已經徹底倒向了羅天板塊,羅天的幾個將軍已經在浩洋板塊駐軍。這個駐軍是要作威作福的,而不是要幫小弟打工的。

羅天板塊要派部隊駐扎,要用少量的駐扎點駐守在經濟戰略位置。而不是在前線維和,當國際主義戰士。

八瓣花聯邦內,政客們至少進行了十輪博弈。

至于結果嘛!——北掠明打出了燃輪這張牌。

在八瓣花聯邦26人的最高議會中。

宙游這個從邊緣區域來的新興派議員,遞交了己方的作戰計劃,簡略地介紹后,就退下了。有北掠明和那些老政客們談。

在最高決策會議外,眾議院會議上。

宙游和北何璐見面了。

在虛擬會場的懸浮座椅上,宙游原準備打招呼,恭喜他結婚幸福。早生貴子。

然而北何璐,則是挪過來,直接單刀直入的問道:“你們對這個區域能投入多少兵力?”——沒有居高臨下,而是很認真。顯然想提示宙游,如果不確定,就不要摻和到這個麻煩中。

面對如此直接的問話。宙游有些尷尬,收回了差點說出口的客套。

宙游說道:“在這個世界上,能夠立足很奢侈,如果聯邦默認燃輪的所需,燃輪可以投入一切。”

北何璐沉默了。

宙游索要的權利,不是一般自治權,而是正兒八經的絕對主權。

自治權是什么?大部分治理能力還停留在封建級別的統治層,可能就會關注“1.允許保有軍隊,2.允許保有自己的行政治理體系”,這兩個條件。在二十一世紀,一般國家想要獨立,也就是這個。

但是,絕對主權除了上述這些東西,還涉及到很多。例如貨幣主權,再者,很多原材料、產業的貿易保護權。

聯邦在目前為止,已經有大量資本勢力對燃輪‘一直不肯開放市場,嚴苛限制民眾消費自由’很是惱怒。然而眼下,燃輪要繼續收緊政策,毫無例外是要得罪整個芳明星的“資本勢力”。

如果是一個強有力的資本政府,燃輪這種行為,必將引起資本集團發動戰爭。

但是現在,八瓣花聯邦內金融系統臨近破產、資本體系沒有強人出現,當下任何人,都奶不活聯邦自由經濟的大坑!這個大坑內,是養了數百年的貪婪。北掠明絕不是一個純粹的資本家,他的經濟政策是為自己權勢奮斗的。

半個小時后。

聯邦的最高會議結束,北掠明宣布了結果。

燃輪的治安力量,在7月前必須進入暗色玄武巖區域,在年末前控制住局勢。在戰時,聯邦將授權燃輪全權處理該地區一切事務——這是北掠明,對宙游“索要主權”要求,給的“定金”。只要戰爭結果符合北掠明的要求,他就做主,讓聯邦承認燃輪在該地區的地位。

芳明星,和暉蟹星團許許多多的星球一樣。

壟斷時間足夠長,科技停止得足夠長,固化的上層已經不滿足于資本制度下的權力,現在是類似“凱撒即將集權”前夕。內坍開始,次要外圍已經放松控制,改為駕馭。

孫思瓊兵團負責,7號封鎖線。

在基地內的信息管理區中,大批來自于燃輪的士官們正看著來自聯邦高層的公文通告。私下中,在進行各式各樣的討論。

每個人都有復雜的心理活動,但是在自由討論中,都只是簡單表達。至于真實的意向,通常都藏在心里。

例如現在,很多人談論聯邦的機械人偶感染,討論中都是“憂心忡忡”的話。但是實際上,至少有三重心理:

第一,“對機械人偶的幸災樂禍”。一直以來,聯邦的底層沉迷自己快樂,愚昧無知,而燃輪嚴格要求所有人遵守紀律,己方的‘不自由’常常被那些人嘲諷。然而現在,燃輪的士官覺得“我活著”。——這肯定不能表達出來,因為這表達出來,那就太惡了。

第二,“對聯邦束手無策的情況嗤笑”。作為出生在扳手螺絲刀旗下的人,在思維意識上和聯邦總有一些差別,旁觀聯邦政治家遲鈍操作,抓耳撓腮的操心:“老子要是在他們的位置上,一定會xxx”。當然,上述觀點不會公然表達,畢竟這些士官們現在還處于聯邦軍事部門調度、管理下。

第三,“對燃輪現在合作,覺得有點犯傻”。在這些最鄰近前線士兵眼中,覺得自己的情報應該比燃輪頂層要準確。現在聯邦前線的戰況已經非常糟糕,一批又一批被“忽悠”的機械人偶陷入重置。燃輪現在完全可以多要一點價!而不是就僅僅要這個“暗色玄武巖的控制區”。

大部分人的思考,是基礎性思考。然而燃輪中,有一些精英們,一直在順著自己所在人群的基礎思考,進行細致推論,進行前瞻性檢測。

陸似,就是其中一位。

在防區后方的河道中,一艘萬噸戰艦正圍繞防區進行滑行。這艘兩棲戰艦,電磁炮管時刻保持揚起,為暗色玄武巖區域的兵團提供火力支援。

在戰艦內會客廳中,身著辦公信息服的孫思瓊,一言不發地看完了陸似‘要帶隊繼續留在玄武巖區域前線交戰’的報告。他抬頭看著陸似,緩緩道:“你知道,那里就是一個絞肉機!”

陸似這時候,恍然間記起來,陸博雅曾經給自己說的一句教誨:“戰略上不能被傷亡嚇到,但是戰術上一定要重視減免一切不必要的損失。”而眼下,面前的這位聯邦新銳將軍,表現的卻是反方向的。故,不禁徹底失望。

陸似心里默默道:“難道,我們之前真的是太年輕了嗎?”

陸似同樣不會將自己的心理活動,就這么交代給孫思瓊。

而是非常“憨直”,闡述打擊鈦鋼對聯邦的重要意義。最終憑此說服了孫思瓊放行。

這個時代,思潮正在碰撞。所有的文字記載、通訊記錄,都只是浪花。這些“浪花”蹦得漂亮,但世上大眾的認知變化,才是真正洶涌的海流。

浩洋板塊,燃輪,重刑戰犯關押所。

陸博雅通過了數道門禁,在所內監管人員的陪同下進入。

陸博雅的脖子上,是有監察項圈的。但是目前項圈信息共享的人群,只有最高領導班子才能查詢。當然,還有這個重刑犯關押所的組織。

陸博雅此來,是為了見一個人。

當陸博雅坐在了能量場的保護中,腳鐐拖動的聲音從閘門后響起。隨著電閘門的抬起,一個外貌已經“猙獰”的女人走了進來。

兩個月前,孫思瓊的兵團成功擊退了鹵水灘西側的鈦鋼敵軍,徹底驅逐鈦鋼在浩洋板塊中部的最后一個據點。

這場戰爭中,由于燃輪調配的空降兵,降落得非常快,所以鈦鋼神會尚未摧毀很多機密要地就被攻占了。

而后就在“祭女營”中發現了躺在神經對接感應艙中,差點在虛擬世界中崩壞的玫刃。

在找到玫刃的時候,她已經壞得差不多,——這里的壞,是身體和心靈上雙重意義的。

鈦鋼神會在連續打擊中,已經失去了勝利的希望。而在失去了希望后,一些原本的道德準則就崩壞,因此就會對一些弱勢者做很黑暗的事情。

鈦鋼的機械人偶中,一直流傳著,‘參與圣戰,則可以享受圣處女’的故事。

高清虛擬世界中的女人,不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哪能做那么復雜的反應。

“祭女營”,這是純粹的為了遏制住“變成戰爭兵器的人類缺陷型人格”副作用,而設置的一個機構。代價是讓另一批人承受“那些缺陷人格的發泄”。

正如二十一世紀,普通人在電子游戲世界中,能隨心所欲干各種奇葩事情(《俠盜飛車手》游戲中,試圖上五星通緝令的玩家們)。

而在戰爭中,這些機械人偶士兵干的事情,是難以想象。

此時的玫刃,半個臉頰已經被感應皮膚覆蓋,胸脯上則是完全機械,這不是她想改造。

因為在虛擬世界中,那些畜生化的家伙,一次次用燒紅的刀子切掉了玫刃的雙峰,并且呢,當著玫刃的面啖食,以觀察她的慘叫和恐怖反應為樂。

這種強刺激,是通過感應器直接對接身體神經,——至于為什么不對接腦部,痛苦是一種神經電信號,直接連接腦部,腦部會壞掉;而連接皮膚末端,末端神經壞死,那么再找一段好的部分。

玫刃是反復在各個虛擬場所被折磨。以至于全身皮膚是寸寸壞死,無菌艙的連接系統不斷找著皮下好的神經連接,堪比凌遲!

對于玫刃遭遇的情況,陸博雅默然。

在陸博雅眼中,玫刃,她該!但是鈦鋼神會實在是太無人性了。如此丑陋的科技運用,是對科技創造者們的侮辱。

于是乎,陸博雅決定給鈦鋼協會狠狠來一刀!而這把刀就是玫刃。

在剛來監獄的時候,被收容的玫刃,基本上已經被醫療室放棄了,其思維混亂完全是傻子的程度。而陸博雅來了,作為玫刃認識且難以忘記的人,陸博雅用一言一語將其刺激回來,當然,支撐玫刃回來的,現在是仇恨。

她將為報仇而活著。

陸博雅將玫刃領走,但是燃輪人事管理部門,并沒有第一時間將其安排到陸博雅建議的崗位上。

燃輪組織對愿意戴罪立功的人,都是有相應政策的。這些政策的落實容不得任何人改變。包括陸博雅。

首先,玫刃被帶入了無菌醫療室,其軀殼上一個個人造結構被拆卸,尤其是那個眼睛被取出后、留下了黑黢黢的洞的眼眶。

而后重新配備開始了,原本空洞的眼眶也被重新植入了眼睛,原本頭發稀疏,如火焰燒傷的頭皮,可以植入頭發,以及生物皮膚,等等感知器官。

上述是機械人偶恢復技術,也就是有機質器官重新給機械人偶植入,讓機械人偶恢復原本碳基生命的感知。

請注意——這個技術難度對標,最高等的機械人偶技術。

但這個技術開發,最困難因素還是沒有市場!

雖然這個世界有著大量需要重新恢復感知、想要恢復正常生活的機械人偶們,但是——他們能把自己身體都敗壞成這個樣子,肆意墮落,還能創造價值、為機械人偶技術買單嗎?

這就如同二十一世紀——醫療機構瞄準了各個群體進行醫療技術研發。但是唯獨,沒有對癮君子的康復進行產業開發。因為這是一群不可救藥的人。

然而宙游,還是大力耗費資源,去開發機械人偶修復技術。這是因為——

在醫療艙外,陸博雅看著逐漸恢復人樣的玫刃,無奈淺笑自語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星辰文明來的人,總是天真地認為任何人都可能變好,不愿意徹底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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