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角回到三個月前。
當時聯邦八瓣花大佬們剛剛開完經濟會議,燃輪這個芳明星的小角色這時候跳了一下,上流們微微怔了一下,也并沒有在意。因為在這些中心區域的大人物眼中,燃輪也只需以后稍稍收拾一下,就會老實了。
鈦鋼這個有白鈦人背景的作亂勢力,現在吸引了聯邦寡頭們全部的火力。
鱗丘地區
這是浩洋板塊東南側的一塊陸地,這里是陸殼板塊碰撞區域,大量玄武巖的山巒在這里堆積。雖然板塊比很多大裂縫區域要穩定得多,但是這里的地形實在是太復雜了。故,鈦鋼將這里經營成了自己的大本營。
當鈦鋼在星球其他外圍的區域,被聯邦逐一拿下后。八瓣花議會的一眾大佬們簽署了對這里的打擊計劃,要徹底剿滅這里的禍患。
羅天地區派出了六位指揮官,黃石地區派出了四位指揮官,聯合浩洋本土的七位指揮官,共同完成這個作戰計劃。
孫思瓊作為常勝將軍,自然在聯邦這次作戰的調度中。而有孫思瓊,當然就有陸似等燃輪的兵團組織。
雖然“原則憲章”讓燃輪和聯邦的大佬們關系‘遇冷’,但即使是遇冷,現有的合作也是要維持的。而且在聯邦內部,北掠明代表的是保守派,而孫思瓊,代表的是少壯派。和保守派出現關系冷淡,不一定連帶著跟少壯派翻臉。
而且,當下環境中,是燃輪中改良派和聯邦少壯派最密切的時候。
因為隨著宙游在燃輪內確定原則憲章,全面變革派已經徹底拿住了燃輪內工業和軍事的基本盤。就連陸似的導師,陸博雅也站出來支持‘堅持原則’。
燃輪的思潮逐漸站在了‘自力更生,堅持以激發民眾人思為道路’對抗一切挑戰。
改良派的路是越來越窄了。因此只能將最后希望,寄托于孫思瓊這類改良的‘標志燈’現在能稍微亮一下(聯邦少壯派有變得開明、愿意推進變革的趨向),證明己方思維路線是正確。
孫思瓊這樣的少壯派身上,被改良派們賭上了“改良的全部希望”。
當然,改良的希望破滅也沒什么。燃輪內某條路線失敗,只要承認結果,還是同志。——宙游允許局勢平緩時期的思潮碰撞,就是要降低局勢嚴峻時大清洗的風險。現在只要孫思瓊以自己行動證明改良無望,幾年后燃輪的高層紅旗指向正確方向,就沒人會對另一條沒希望的路不死心了。
孫思瓊自然了解到了燃輪內的局勢變化。但是,由于他不是當事人,并不知道現在陸似等一大堆人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具體原因是什么。
他心里的判斷是:燃輪內產生政治派系的排斥,陸似這一派漸漸被排斥出核心,向自己投靠。
在浩洋板塊東線防區。前沿軍事基地已經建設完畢,六百公里的壁壘防線上,一排排建筑的防護罩開始撐開,飛行器在防護罩上方維持巡航。
而在這片基地的十四號區域中。
坐在指揮官作戰機甲內的孫思瓊檢查了一下基地部署,以及從前方山巒敵占區收集到的情報后,簽署了作戰計劃。
他頓了頓,點開了通訊界面。
此時在第五號區域,坐在工程車內的陸似出現:“指揮官,請問有什么事情。”
陸似正在控制納米噴槍,構建建筑。這位陸博雅的學生,現在也不是純粹在給孫思瓊打工。
必須得強調:陸似只是改良派,不是想做奴隸的擁皇派。
例如現在,在工程車進行自動化噴槍的時候,他的團隊通過手動化操作總結后,就摸索出了聯邦高能納米工程的一些技術。而這些技術反饋到燃輪那邊,幫助了陸博雅團隊改進燃輪的軍工納米打印技術。
燃輪內部的政治路線問題,僅僅在法律、政策討論決定上,而沒有影響到生產上。在這里,政治理念問題,不能用單純的壞人、好人來區分。
孫思瓊點開陸似團隊現在的工作情況,——他點了點頭,下屬中有這么一大批積極應用技術的骨干,他不禁有點得意。
孫思瓊問道:“小陸,這場戰爭結束后,有什么打算嗎?”
陸似頓了頓,抬頭說道:“在這里學到了不少東西,或許戰后我會成立一家公司,進行技術研發,造福社會。”
孫思瓊微微一笑:“戰后嗎?嗯。祝你如愿。”
通訊結束后,孫思瓊點開包涵白鈦星和芳明星的投影地圖,來掩蓋心里的嘆息,默念道:“聯邦已經變了,陸,也許很長時間,都沒有你想要的平穩環境。”
亂紀元460年5月12號,戰爭已經打了一個月(原則憲典頒布的28天后)。
聯邦對浩洋板塊的鈦鋼神會的殲滅戰,并沒有那么輕松。
由于地形復雜,山路上履帶裝甲載具例如巖石坦克,行動受限。而空軍則是屢屢被鈦鋼神會暗藏的火力點擊毀。
只有崎嶇漫步者,這種六足機械在山體中逐個逐個搜索。
現在燃輪內與其對應的,是鐮刀機甲這一兵種。燃輪聯盟的鐮刀機甲只有一個型號,聯邦的崎嶇漫步者是一個系、幾十個類型。
崎嶇漫步者:
最低級廉價的只有一百公斤,這些小東西攜帶霰彈槍和制導槍榴彈,在山體中搜索。
而稍大的型號則是十三噸,攜帶八十毫米口徑、高平兩用長身管火炮。
至于那些大型型號,重量則是三十噸,可以載導彈模塊,亦或是火炮模塊,亦或是工事挖掘模塊。
這些戰爭兵器不存在關節弱點,因為這個作戰裝甲除了六條腿,還有專門舉著碳纖維盾牌的機械臂。在判斷某個方向有子彈射擊的時候,碳纖維板塊會立刻舉起,應對來向打擊。
當數目眾多且種類繁雜的機甲投入到了戰場,如此群機亂舞,宛如一個金屬物種生態群,出現在了山巒中。
然而,鈦鋼神會也有類似的自動化兵團。鈦鋼神會在這里有著大量的兵力生產營地,在地下蜂巢模式的納米打印艙中,一個個邊長六米、高四十米的蜂穴中,正在快速爆兵。
在這茫茫的丘陵山脈區域,隧道遍布。雙方膠著的機械較量的背后,是各自的人性在相互摧毀。
眾多戰斗場景,其一:
934地區,87號高地東南側。
這里山路崎嶇。土黃色的道路,猶如一條燙軟了的粉絲,七歪八扭地纏繞在光禿禿的山體上,正是應了那句“這里的山路十八彎”。
而且,有的地方根本不是道路,只能說是堆砌了大量石子、碎石的緩坡。緩坡左右兩側都是七十度的坡度,唯獨這個緩坡相對緩和,只有四十度。這種緩坡上所謂的‘路’,是老司機都要膽戰心驚的修羅道。
然而聯邦戰爭機甲們,‘嚓!’‘嚓!’‘嚓!’,猶如鋼鋤一樣的機械足插入了其中。每一個機械足底端存在八個鋼棱,這一排排原本是為增加摩擦力的鋼棱,現在被碎石磨得如鐵路鋼軌上表面一樣光滑。
一共八個二十噸的大型機甲,一百二十個小型機甲,四位被植入芯片的機械人偶士兵,坐在座艙中,宛如孩子沉浸在游戲室一樣,聚精會神地操作機甲四面移動。
在他們的信息波交流中。
“去搶一下那個高地——”“注意點,別死了,——”“準備導引空投。”
這些對話,也就同某些“真人射擊游戲”的群聊一樣。對于這些腦組織結合電子系統,無法感知血液和疼痛的機械人偶們來說,這也就是一場游戲。
他們從改造試驗臺上下來,到進入戰場只有三十分鐘,所有的經驗都來自于芯片上的戰術教學。
崎嶇漫步者前進的過程中,一道道掃描的激光束對著周圍障礙物掃射。
突然,機械兵團的負責人鎖定了一塊看似奇怪的石塊。命令機械戰兵,對著自己瞄準鏡所看到的這個可疑目標開火。
一梭梭子彈擊破了其塑料偽裝層。子彈打上去,大量的金屬碎片爆出來。
聯邦的士兵們則是交替相互恭喜著彼此,然而他們沒意識到,自己也早就暴露在鈦鋼的鏡頭下。
四十秒后,聯邦漫步者上方,出現了數十個疾馳的機械蝗蟲。
爆炸火光在機甲群中爆發,不少小機甲被掀個底朝天,而一些中大型機甲上面的裝甲層也相繼脫落。
機械戰隊中的機械人偶帶隊者,駕駛高防護機甲漫步在這殘骸中。其情緒沒有先前那么興奮了,而是一邊咒罵,一邊呼叫后方飛機提供火力支援。
聯邦機械人偶戰士激情戰斗,背后有著殘酷的事實。
羅天方面,機偶利用效率的統計數值中:
初步改造的機械人偶,在高烈度作戰中,“興趣”(士氣)會持續四個月。
而四個月后,等其厭煩這場游戲(厭戰)后,聯邦會毫不猶豫地進行回收,對其記憶進行再刪除。這種刪除會連帶破壞大腦中的很多常識,一般刪除四次,就會徹底破壞常識,造成不可逆的失憶,必須從該級別的作戰裝甲中,挪移到更簡單的操控機甲中。
例如一位‘空天戰機駕駛’級別的機械人偶,在被判定“厭戰”后,可能會下放到低空巡航作戰小隊。
低空巡航小隊多次作戰后,被判定為厭戰,則是下放到地面機甲。
最終會因為多次刪除,常識嚴重破碎,會變成死亡率最高的‘狂戰士’重機甲兵,這是完全靠著激素和藥物調節,以及電子刺激的戰士。
在聯邦眼中。
在沒有戰爭的階段,機械人偶可以通過冬眠和周期性訓練(游戲刺激)服役三十年。
在低烈度戰爭中,機械人偶可以撐住十二年。
在高烈度戰爭中,進行合理輪換,可以使用五年。
這個消耗品的消耗速度,是可以忍受的。
玄武暗色巖山地區外圍,在聯邦極莽的部署下,機械人偶在地圖上的前沿,已經多至了四十八個點。
在每一個點,都是機械人偶們組建的指揮中心。
在信息大廳中,純白陶瓷結構,面龐被感應頭盔覆蓋的作戰人員,如同NPC一樣,處理戰事,統計戰爭事物。
然而此時在大廳中,一項“士兵耐久值”數據不斷降低以至于變成了紅色。
尤其是深入鱗丘的機械人偶們,“興趣”削減得飛快。
宙游在燃輪建軍的時候說過——在作戰中,一切異常現象,都必須及早關注。如果拖到嚴重的時候,一切都遲了。
然而現在,聯邦似乎進入了“不想問傷亡”的階段,對耐久值清零的士兵,開始大規模調試然后繼續投入到戰場上。這種大意馬虎,造成了接下來極為嚴重的后果。
在暗色玄武巖的中央區域,鈦鋼神會名為“祭壇”的信息通訊研究所,一位位半機械化的研究人員正在忙碌著,大量的數據信息輸入光球中。這些光球在錄入信息后,會送入戰場前線。
而在前線,這些光團信息,替換進入了一些被擊傷、待機的機甲中。這些機甲可以被很輕松地修復。
然而在修復后,聯邦的前沿機械人偶在鏈接機甲的時候,會驟然發現這里面有一個超大規模的信息空間。
這相當于什么呢?相當于一個八十年代還在玩黑白游戲機的人,突然發現了二十一世紀“上古卷軸”。
戰爭中,二流的戰略家總是將科技和資源視作關鍵,然而從古至今中,“攻心為上”經常讓這些二流戰略家輸的不明不白。
聯邦前線的機械人偶們,處于好奇,沒有上交從繳獲鈦鋼機甲中發現的芯片,甚至特意輕描淡寫匯報這個“繳獲”的相關功勞。
而他們每天駐扎的時候,沉迷在一個更好玩的世界,并且可以自由調節難度的世界,那么現實就變成了一個體驗度極差的游戲。
在聯邦統治者刻意導引下——機械人偶本來就分不清現實和游戲,自我存在的意義就是欲望實現,而不是探尋自己在哪兒。所以,在覺得現實欲望無法實現后,他們放棄了。
戰爭的第一個月,鈦鋼神會還僅僅只是讓聯邦的機械人偶們厭戰。
然而在收集到了足夠的數據后,從第二個月開始,則是夾雜了一些信息誤導,讓聯邦的機械人偶“認識”到自己被欺騙。‘自己為聯邦作戰是負罪,要贖罪必須解脫機械體,進入新世界’——這里的新世界,就是鈦鋼一方。
對聯邦來說,前線大量的機械人偶打著打著,就突然被洗腦了。而且機械人偶內部,相互之間還在通過滲透機甲通訊設施,相互宣揚“升華”思想。
這些信奉升華的機械人偶,還堅持認為自己不是轉投鈦鋼神會,是一種新神。真的是讓人哭笑不得。
上方浮空戰列艦上,北何璐看到這個情況就這么罵道:“一群沒腦袋的笨蛋。在這里(玄武暗色巖山脈),除了鈦鋼會傳教,還有誰?”
北何璐這就顯然是在用正常人的思維,代入不正常人的思維中。
凡是陷入迷信的人,哪里會還會再用常理來理解自己信的神。。——所以想用常識把陷入者拉出來是行不通的,因為他們早就將自己迷信,放入了一般常識并列的位置。
聯邦被洗腦的機械人偶們,堅稱,一定是在一種超超超級神奇的狀態下來給自己啟示的。
所以你(聯邦心理疏導員)憑什么說“這里除了鈦鋼就沒有其他可能了”“我的神一切皆有可能”。
聯邦軍部,面對一大幫沒腦子的家伙,發現“心理醫療”徹底失效。沒有任何特效藥,或許只能等待機械人偶們思想過熱結束,神秘感消失,質疑感回來,形成群體免疫。
例如,二十一世紀,水變油這種老騙局,收割一個智商稅后,而后再拿相似的概念,民眾聯想到老騙局,那就第一時間,不看不查就否定。這就是群體免疫。
當然,現在等機械人偶們思維,群體免疫的計劃終究在六月份破產。——機械人偶們啊,智商稅被收的那個簡直是‘韭菜進萃取釜’——韭菜精。
在六月中旬,前線出現大量消極作戰。
聯邦只能大規模清查自己兵團中的機械人偶,將有問題的機械人偶全部格式化。
這就如同對傳染病進行消毒一樣,——因為機械人偶那是真的沒腦子,且信仰空缺,鈦鋼神會換一個模式,就能讓機械人偶一個傳染倆。
在六月。
聯邦基本撐不住了,復雜地形下,各個作戰小隊實質是脫離上層掌控,上峰無法用機械系統進行有效檢查。只能縱容,各個機械人偶思維中相互之間碰頭、傳遞思想傳染病。
前線指揮官下達了交流禁令,但人類大腦終究是為適應社會化交流而進化出的結果,強制隔斷交流很快就讓一個個機械人偶感到不安。
然而,鈦鋼神會又找到了其他方法讓聯邦的機械人偶對接神國的思想。
那就是——在戰場上殘留了一個個重核元素能源的信息水晶。只要插入自己的信息接口,就能感應到神國。
聯邦打到了第三個月,也就是北掠明決心主動和宙游對話的三天前。
宙游攻破了聯邦的機密檔案,了解到聯邦在前線的這種情況,無奈地說了一句:“殘缺的大腦,殘缺的人格,扭曲的世界觀,也就沒有對趁虛而入毒草的免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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