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上次我見你么?我跟你說有事可以找我。因為那個時候,關于宋朝的情況就已經在公司傳得沸沸揚揚了,可能只有你不知道而已,他是迫于流言的壓力才離職的。”王春麗不緊不慢地開了口,語調溫和,面容可親,可是每一個字卻都像一把鋒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剜在鄭瀟瀟的胸口。
郝黎明看不懂這個女人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跑來畫蛇添足,她這不是明擺著往已經遍體鱗傷的鄭瀟瀟身上又撒了一把鹽么。他在一旁警覺的坐直了身子,犀利地瞪了她一眼,目光里寫滿了敵意。
王春麗并沒有在意郝黎明對自己表現出的排斥,因為,她今天來,就是要給這個姑娘再添上一把火,她要讓她疼,疼到徹底死心。她雙手捧著桌上的咖啡,輕輕地靠在了椅背上,眺望著遠處,思索了幾秒后繼續說道:“瀟瀟,我說了你可能不信,看到你,我就仿佛看到了當初的我自己,這是真的。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是我也必須要提醒你,盡快從這種情緒里走出來,為不值得的人浪費時間,那才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
鄭瀟瀟望著王春麗,愣神了片刻,心頭立馬生出了強烈的反感。宋朝縱然深深地傷害了她,可是王春麗在她的印象中也并非善類,她不能容忍這樣一個女人在自己面前詆毀她曾深愛過的男人,那與詆毀她本人毫無區別。盡管鄭瀟瀟想不通與自己只有一面之緣的王春麗此時特意過來跟自己說這番話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她的內心卻對此嗤之以鼻。鄭瀟瀟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冷笑了一聲:“謝謝你的理解,姐姐,可是我不需要你告訴我該怎么做,我們不一樣。”
“我們都一樣。”鄭瀟瀟話音未落,王春麗便接了過去,“我也曾以為我可以是特殊的那一個,可是很遺憾。男人不愛一個女人的表現都是大差不差的。我想宋朝后來也是常常夜不歸宿、躲著你的電話、不回你的信息,對你的生活不聞不問,毫不關心吧?”
鄭瀟瀟盯著手中的杯子沉默了,她想到了上次離開“星語星愿”時小雅給她的提示,如今,再結合王春麗的信息,宋朝自第一次失聯后的種種變化似乎一下子都可以解釋得通了。
“為什么當初會那么傻。為什么在自己第一次有預感的時候,不選擇相信自己的感覺而要相信他!”鄭瀟瀟懊惱地將額頭抵在了桌沿上,這一年的經歷像放電影似的在她的腦海里巡回播放,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曾經有那么多次機會已經觸摸到了真相,可是卻讓她硬生生地給否決掉了。她是那么相信他啊,勝過相信自己,勝過相信父母,可他卻利用這份信任給了她最為致命的打擊。是她自己把傷害她的刀子遞到了宋朝的手里。鄭瀟瀟頓時感到一陣眩暈,悲傷的情緒里漸漸萌生出了絲絲恨意。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抬起頭,那雙曾時時含笑的眼眸里透著無盡的失望。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許久之后,鄭瀟瀟陰沉著臉,語氣冰冷地說道,“但是現在好像沒什么意義了。”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事后諸葛亮。我與你差不多大的時候跟著男朋友來到杭州,我花了六年時間陪他在杭州打拼,后來,我發現他摟著一個女人走進了當時杭州最高檔的小區。我本來也覺得,天要塌了,可是結果并沒有那么可怕。我只是希望你明白,現在對你來說才是真正的開始,你會有更好的生活。”王春麗再次提起這段過往,她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平靜地將它講完,宛如講了一段書里地故事。說完后,她仰頭將杯子里的咖啡喝盡,長舒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沖著窗外揚了揚下巴,對鄭瀟瀟和郝黎明說道:“今天雖然有點冷,但天氣還不錯。”隨后露出了一個調皮的鬼笑,“我要回去上班啦,我是偷偷跑出來的。”
鄭瀟瀟目送著王春麗的背影消失在人流里,霎時間感覺這個女人好像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討厭,雖然她還并不能完全理解王春麗這番行為的含義,可是相似的經歷不禁讓鄭瀟瀟對她產生了一種同病相憐的親切感。
很多時候打敗我們的,不是災難本身,而是置身于災難中的孤獨感。當你意識到自己不是那個唯一的倒霉蛋的時候,當你發現原來還有人曾經歷了比你更深的痛苦,并成功熬過來的時候,心里多少會感受到些許慰藉。相對于鄭瀟瀟所受的創傷而言,王春麗的作用盡管只如蜻蜓點水一般,但確實在她被絕望禁錮了的心頭撕開了一條縫隙。
“唉,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嘛。”陪著鄭瀟瀟干坐了六七個小時后,郝黎明終于憋不住了,“那女的雖然看著假惺惺的,但話還是蠻在理的。”
“是啊,道理誰都懂,誰都會說。要是你被人捅了一刀,我跑過來跟你‘雖然很疼,但是忍忍就過去了’,你會不會恨我。”鄭瀟瀟故作生氣地朝郝黎明翻了個白眼,嗔怪道。
“噗!”郝黎明見鄭瀟瀟說出了這樣玩笑的話,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有了點底,于是也跟著調侃說:“你要是沒被捅過,那你這樣說,我肯定生氣。關鍵人家剛才不也說了么,當初捅人家那刀子可比捅你的長。”
“切。”鄭瀟瀟不服氣地撇了撇嘴,須臾,她忽然轉過腦袋,直視著郝黎明的眼睛,認真的問道:“你被捅過么?”
鄭瀟瀟突如其來的問題令郝黎明心里“咯噔”一下,他迎著鄭瀟瀟的目光怔了片刻,輕嘆了一聲,望向窗外,過了幾分鐘后,回頭對她說:“我沒被捅過。但我被鋸過。”
“啊?”
“嗯,拿著鋸齒狀的刀片,在你身上來回地剌。”郝黎明嚴肅地看著她,還不時用手演示著動作。
“咦——”鄭瀟瀟本能地抱著自己的胳膊,仿佛真的有鋸子剌在了她的身上似的。“那不是更疼!”她驚嘆道。
“唉,不一個疼法。”郝黎明無所謂地擺擺手,“你這是一刀下去,沒反應過來,事后疼得要死。我那種,是有一個疼的過程,疼久了就麻木了,等最后鋸斷的時候,已經沒啥感覺了。”
“那你為啥會被鋸呀?”鄭瀟瀟這時才意識到,一直以來,自己對郝黎明的情感問題一無所知,聽了他這席比喻,不禁感到有些心疼。
“哎呀,異地戀吧。”郝黎明倚著靠背伸了個懶腰,
“異地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