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鋒一進公司,瞬間就被幾個好事的同事圍住了。
“今天什么情況,那是宋朝吧,哭的那個是他之前那個女朋友吧?”
“后來開車過來的那個是誰?是包養他的那個富婆吧?”
“他女朋友不會才知道這件事吧,宋朝這是跟他女朋攤牌了,還是被他女朋友發現了?”
“哎,不對呀,在她女朋友身邊那個男的又是誰啊?他倆到底是誰出軌了?”
“肯定是宋朝啊,你看那個姑娘哭得多傷心。”
“是呢,那個女孩對宋朝可好了,之前加班的時候她天天到公司給宋朝送飯。宋朝真的太不是個東西了,做出這種事。”
“哼,好有啥用啊,再好好得過跑車?money、money,money才是最好的。他當初在這的業績不就是靠著那個富婆來的么。”
“宋朝就是那樣的人,以前在公司就看出來了,勢利得很。唉,就是可惜了那個姑娘,被他騙了這么久!”
孫鋒聽著身邊人如此尖酸刻薄地評論宋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當然知道,開跑車的姑娘與開奧迪的女士并不是同一個人,可是他也看得出來,這一次的“跑車女”與宋朝是真的關系不淺。他不能相信,宋朝真的會為了錢出賣自己;可是他又想不通,到底是怎樣的矛盾會讓他對鄭瀟瀟這樣的女孩做得如此絕情。
“你們不要在這瞎猜了行不行,你們知道宋朝跟那個女的是什么關系,就在這亂說?”孫鋒不耐煩地在人群中扒拉開一條路,徑自走到了工位上。
可是幸災樂禍的人們并不打算放過他,再次像馬蜂一樣紛紛跟了上來。
“你今天不是在那么?你倒是跟我們說說情況啊?是那個富婆逼他分手的么?”
“哎,開車那個是之前在咱這買房子那個妖里妖氣的女人吧?我看著挺像的。”
“我覺得不是,這個好像比之前那個年輕點哦。”
“怎么不是,我看就是的呀,那個女的就是這樣子,很洋氣的。”
“對對對,我記起來了,是的,就是長頭發,帶著個墨鏡,超級時髦。”
“哎,他離職后不是去了理財公司嘛,要我看啊,他肯定是業績壓力更大了,更離不開那個富婆了,所以才要跟女朋友分手的。”
“長頭發戴墨鏡的女人多了去了,都跟宋朝有關系啊!”孫鋒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厭惡的掃視了一圈眼前這一張張自以為是的嘴臉,憤憤不平地吼道,然后轉身逃去了會客室。
想要看熱鬧的人并沒有因為孫鋒的呵斥而停止了猜忌,反而討論得愈發肆無忌憚。半年前的場景再一次重現了,但與之前不同的是,大家這次對結果表現得更加胸有成竹。畢竟,早先的流言,靠的是口口相傳,總會有人因為礙于“耳聽為虛”這句話而有所顧忌,可是今天,大家終于“眼見為實”了。
“為什么?到底為什么?”孫鋒痛苦地捂著腦袋,不禁感慨“造化弄人”。是呀,誰能想到,那個因他而起的謠傳最終卻被宋朝自己給坐實了。孫鋒仰面靠在椅背上,心中倍感凄涼。他特別想沖出去告訴那些人:“宋朝沒有被包養,他當年的成績都是憑著實力做出來的。”可是,他又覺得自己此時的申辯在這鋪天蓋地的非議中顯得那樣蒼白無力——畢竟,這個社會還是更習慣于用結果說話,而當你被認定一次作弊之后,那你創造的所有成績都將有資格受到質疑,誰會在乎你在這個過程里到底經歷了什么。
與孫鋒同樣不能平靜的還有一個人,她中午從圍觀的人群中退出之后,心頭的舊傷仿佛被再次狠狠地撕開了一條口子,汩汩的冒著赤紅的鮮血。她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裝作若無其事的狀態不過是一場掩耳盜鈴的戲劇。而這個人就是王春麗。盡管她也曾預感到鄭瀟瀟與宋朝的悲情結局,但那畢竟只是推測,她的心中還始終不愿意放棄另一種感性的聲音:這個女孩也許會比我幸運。
長久以來,她總是將個人的情感問題至于生活的禁密之地,拒眾多追求者于門外。大家說她好強,批她眼光太高,罵她自以為是,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中還存有著斑斑點點的星火沒有熄滅。這么些年來,她搬過家,又買了房,但距他們當初住的出租屋都不超過三公里。那些靜謐無人的夜里,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總會不自覺地幻想:于凱會不會突然出現在附近的某個街角,挽起她的手對她說“當年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這些飄渺的希望脆弱得如同飛在陽光下的泡沫,一觸即破,可是,王春麗卻守護了將近十年。是的,她是真心希望鄭瀟瀟可以收獲到美滿的愛情,這不僅是為了鄭瀟瀟,也是為了她自己,為了讓她再多一點支撐幻想的理由。當她看到鄭瀟瀟悲痛欲絕地掙扎時,她只覺得自己心頭“砰”地一聲又有些什么東西碎掉了。她好想走過去,抱著那個女孩一起大哭一場,一起傾訴內心的委屈,一起咒罵那些負心的男人。
郝黎明擅自給領導打了電話,替鄭瀟瀟和自己請了假,然后與鄭瀟瀟并排坐在路邊。此時,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對她說。他想對宋朝破口大罵;他想告訴她,你值得更好的;他想安慰她,無論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難,他都愿意陪著她。可是最終,他什么也沒說。
也不知過了多久,鄭瀟瀟終于打破了沉默,她說:“太冷了,我們去肯德基買點熱飲吧。”
“好!”郝黎明驚喜地揚起嘴角,急忙伸手將鄭瀟瀟攙扶了起來。在他們剛起身站定的那一刻,一位三十郎當歲,身著職業裝的女人停在了他們身邊,臉上掛著親善的微信。
“你是?”郝黎明有些奇怪,隨即看著鄭瀟瀟問道,“找你的?”
鄭瀟瀟端量著眼前這張面孔,只覺得頗為眼熟,但卻實在記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見過了。她尷尬地沖女人點了點頭,用眼神告訴她,自己確實無能為力了。
“我叫王春麗,你還記得么?”女人并沒有生氣,溫聲細語地介紹說。
“哦。”鄭瀟瀟恍然大悟,腦海里浮現出似曾相識的一幕,不禁從嗓子眼里發出一聲細微的驚嘆,但轉瞬間,她的表情就變得更加凝重了。她失落地低下了頭,咬著嘴唇沉默了半分鐘之久,才緩緩詢問道:“您找我有事么?”
“嗯,想和你聊聊天。”王春麗自然地抬起胳膊攬過鄭瀟瀟的肩膀,上下摩挲著,溫柔地說道,“走吧,你剛才不是說想去肯德基買點熱飲嗎?我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