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靈行傳

第3372章 大愚者之試煉 (一百七十五)

第3372章大愚者之試煉(一百七十五)

伊萊恩的聲線變化讓眾人大驚,伊萊恩自己和相當吃驚,但他最在意的反而不是這個變化。

他在意的是,這個自己這個聲音到底在哪里聽過。這聲音聽著相當耳熟,但又似是而非,一時間辨認不出來。

這種感覺相當奇怪,但伊萊恩自己又無法說出到底奇怪在哪里,于是他把目光轉過去問博學的貝利:"總、總覺得,我這個聲音在哪里聽過。"

"覺得熟悉,但又認不出來?"貝利問。

伊萊恩使勁點頭。

"那是當然啊,大哥哥。你自己的聽到自己的聲音,是混雜了顱骨傳音等效果的。還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導致聲音失真。所以——"貝利從伊萊恩手里奪過手機,"對著這個說話,把聲音錄下來再播放看看?"

"好、好吧。"伊萊恩拿起手機試著說了一句:"你好。你是誰,熟悉的陌生人?"

貝利瞇起眼睛:"大哥哥你……"

"什、什么嘛?這聲音確實是熟悉啊。"

小狐貍搖了搖頭,點開錄音器的重播按鈕。

伊萊恩的聲音在手機里被重放了一遍。

伊萊恩愣定了一下。這聲音聽起來更加耳熟了,但還是認不出來。

"還是失真嗎。這樣如何?"貝利小心翼翼地把手機從防水膠袋里取出來,把錄音再播放了一次。

"嗯?!"這一次,伊萊恩徹底聽清楚了。然后他就像被強烈電流電擊了一下似的,整個人愣定了。

是的。他認得這個聲音。怎么可能會忘記?

只是因為剛才幾次聽著聲音都失真得厲害,也因為他很久沒聽到過這個熟悉的聲音了,伊萊恩一時間才認不出來。

這個聲音的原主人不是別人,正是雷歐波特。

伊萊恩這個白獅人的變身也是來自雷歐波特,按道理說變成這個的時候聲音也變得和雷歐一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實際上伊萊恩各個變身的聲線都有某種恒定的性質,差異不會十分大——除了白鯊人和白龍人變身聲音比較低沉,白獅人和白豹人變身神隱聲音稍微尖銳點以外。

因此不管伊萊恩變身成什么,其他人都大致認得出伊萊恩的聲音。

而現在……現在的情況是不同的。伊萊恩能夠感覺出來。

連續使用那個獅吼,果然還是留下了后遺癥。

伊萊恩的絕對領域在崩壞,因此他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聲音。雖然沒有成為啞巴,但他的聲音被雷歐波特的聲音所替代了。

現在的他用著和雷歐波特一模一樣的身體,發出和雷歐波特一模一樣的聲音,幾乎就是在完美地擬態成雷歐波特——除了毛發的顏色不一樣以外,其他東西都完全一樣。

伊萊恩徹底活成了雷歐波特的樣子……嗎。

真是……太諷刺了。

淚水忍不住地灑落。

貝利慌了:"大、大哥哥?你怎么了?為什么哭起來了?身體有哪里不舒服嗎?"

"不、不是。"伊萊恩試著去抑止住哭泣,但是它失控得相當厲害:"只、只是……想起了以前的朋友。"

"只是這樣而已嗎……"貝利伸手摸了摸伊萊恩的頭:"好啦好啦,大哥哥不哭,摸一摸,所有的痛楚都會飛走。"

這明明是哄小孩子用的說法,卻被小孩子用來哄伊萊恩了。白獅人少年突然覺得很尷尬。因為在小孩面前哭個不停太丟人了,他也在竭力地控制住不去哭。但是他依然花了將近十分鐘的時間才止住了眼淚。

"所以,大哥哥原本的聲音回不來了嗎?"小狐貍低聲問。

白獅人少年憂郁地點了點頭。

他有這種感覺,即使變身成其他形態,他的聲音也會以這個為基礎進行變化,無非是雷歐的聲音變得稍微低沉點或者尖銳點而已。伊萊恩原本的聲音,恐怕真的回不來了。

他原本的聲音也不怎么好聽,至少他不覺得那個聲音好聽。所以失去了也沒所謂。

但是,真的要他使用雷歐波特的聲音活下去嗎?

真是艱難。

"王子殿下放松點。一切都會好的。"埃德蒙也勸道:"你看,我不也可以變成其他人類嗎?我變成他們的時候,連聲音都完全變成他們的聲音。但是我變回來以后聲音也會恢復原狀。王子殿下的聲音改變肯定也是暫時性的,日后一定會恢復你原本的聲音吧。"

"或、或許。"伊萊恩苦笑道,盡管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埃德蒙的變身能力和伊萊恩的變身能力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埃德蒙可以靠著別的生物的血液樣本來變成那個生物的樣子,而且是完全的擬態,聲音相似到甚至可以假冒別人。埃德蒙就是靠著這一招來冒充蒙彼利埃領主鄧格拉爾,并且救了伊萊恩的。

但伊萊恩的變身能力更像是攝取了某個獸人種族的遺傳因子,然后變化成那個獸人種族。伊萊恩的本體卻依然是他自己,無非是在本體的基礎上進行某種特性的變化而已。所以他才能夠保留自己的聲線,甚至身高體重等特性。

他吸收了貝利的血液樣本,利用那個變成白狐人的時候,也沒有變成和貝利一樣的小孩,而是一名狐人……青年?或者少年?反正白狐人形態的他比貝利更高,看起來也更成熟。

而繼承自雷歐波特的這個白獅人形態,是特殊的。更加特殊了。不知道為什么總是少年的模樣,就是無法變得更加年長。也許伊萊恩打從心底希望雷歐能一直保持這個年輕可愛的少年模樣,永遠活在他記憶里,所以他自己才會也變成這樣吧。

再怎么傷感也改變不了現實。伊萊恩嘆了口氣,又喝了一口飲料。他喉嚨里的灼痛感倒是完全消失了,喉嚨里有種不可思議的清爽感覺。

索里斯王族以那個王家獅吼為傲,獅吼既是一種宣揚權力的能力,也是一種威力巨大的武器。獅吼作為武器肯定有使用過度的時候,但伊萊恩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哪個獸人的能力會因為過度使用而永遠沒法再用的。獸人對自己擅長的能力有某種自愈機制,即使過度使用也肯定會在一段時間后恢復過來。

也許伊萊恩永遠不會變成啞巴,雖然他已經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聲音。

是因為失去了原本的聲音,才用雷歐的聲音來頂替的嗎……

伊萊恩聲音的改變導致大家都嚇了一跳,原本應該放松和悠閑的泡澡,被憂愁的氛圍替代。這事讓伊萊恩相當愧疚。但是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泡完澡之后大家都回到了營地。

伊萊恩還偷偷跟埃德蒙等人說了一下,先讓貝利陪佐立玩,引開佐立的注意。然后趁佐立看不到的稅后,也趁著夜色,讓埃德蒙和奎格偷偷地換了一下營地的位置。

他們甚至把傳送裝置的位置也改動了,藏到附近某間屋子的二樓,一個最不顯眼的角落里。

他們依然可以使用這個移動過的傳送裝置打開傳送門,到達亞特蘭提斯地下迷宮第七層的樓梯間里。他們也可以在地下迷宮那邊假設傳送裝置的出口,傳回這個地表層。反正傳送裝置全都是點對點式運作的,即使這邊的入口移動了位置,也不會有影響。

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后,伊萊恩把篝火也滅了。他們的營地不再有光,除了他們行動時持握在手上的、照明用的小匕首那個火光。這樣一來,哪怕潛獵者們真的有辦法趁著夜色到達地表上來,他們也沒法在這么大的一個地表城市廢墟里,找到伊萊恩一行人的營地。

幸好亞特蘭提斯地表層是個被水晶穹頂保護起來的溫室,即使沒有篝火提供的熱力,晚上也不會太冷。伊萊恩等人更加是藏在室內,再用月神硅膠制成的帳篷來保暖,帳篷里面還有獸皮坐墊,有毯子可以蓋,這個晚上不會太難熬。

"天黑了,要、要睡覺了,"伊萊恩對佐立說,"你、你和奎格先生睡一個帳篷可以嗎?"

"非得睡在帳篷里嗎?"隼人少年問。

"這、這里晚上可能會比較冷。得、得感冒就不好了。"伊萊恩編了個借口糊弄佐立。實際上他是打算讓奎格監視佐立的行動。他還是擔心佐立會晚上偷跑出去,給潛獵者們通風報信。

不過豹子睡著之后就會睡得很死,什么都不顧。伊萊恩擔心奎格不是監視佐立的最合適人選。那么埃德蒙呢?——好像不行,埃德蒙需要好好休息。伊萊恩的不得不承認,他們十分依賴埃德蒙的能力。

接下來的地下迷宮第八層可能比第七層熔巖世界還要熱。沒有埃德蒙釋放的冰霧,他們可能會寸步難行。

"大哥哥,你們不相信佐立哥哥嗎?"鉆進帳篷以后,貝利低聲問。

"他、他畢竟是從潛獵者那一伙人里過來的。"伊萊恩也低聲答道:"先、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吧。"

"好吧。"小狐貍躺在床墊上,依偎在伊萊恩身邊:"不過我覺得佐立哥哥可以相信。雖然似乎在隱瞞著什么,但他本質不是個壞孩子。"

"這、這事我知道。"白獅人少年摸著貝利的頭,嘆道:"但、但好孩子也有可能做壞事。如、如果他為了保護養育他的潛獵者們,與我們為敵呢?"

"是有這個可能。"貝利打了個呵欠:"算了,先不管他。早點睡覺吧。大哥哥晚安。"

"晚、晚安。"伊萊恩答道。

"對了,你知道嗎,大哥哥?"貝利又加了一句:"雖然大哥哥以前的聲音也很好聽,但其實我也很喜歡你現在這個聲音哦。聽起來,怎么說好呢,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就像爸爸的聲音似的。"

這句話扎痛了伊萊恩的心。他差點就想告訴貝利,這個聲音的原主人確實是貝利的父親。

但是當然,他說不出口。

帶著納悶和悲傷,伊萊恩合上雙眼試著入睡。

他們平時并不會這么早睡,睡得這么早都是為了盡早熄燈,以防備潛獵者們的夜.襲。所以,伊萊恩雖然試著入睡,成功入睡卻相當困難。倒是貝利,他今天確實玩累了,躺在床鋪里一會兒不行動,馬上就打起輕輕的鼾聲來。那輕微的呼呼聲甚至有點可愛。

可是……睡不著就是睡不著。貝利的鼾聲讓伊萊恩更加睡不著了,哪怕那聲音很細微。

就在這個時候,伊萊恩隱約聽見一個聲音。一個有固定旋律的聲音,一首曲子。

口風琴的曲子。那曲子甚至相當優美,而且伊萊恩以前似乎在哪里聽到過。

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

沒錯,又是那個曲子。和上次伊萊恩在愛丁伯爾格的醫院里聽到的那首曲子,是同一個曲子。就連伊萊恩自己都記不起以前在哪里聽到過這個曲子,又為什么要流淚。但曲子確實勾起了他的某種思念之情,因此而無法抑制住眼淚。

糟糕。要是在這里哭出來而且被貝利發現,可就太丟人了。他的愛哭鬼的形象,會不會在小狐貍的腦海里扎根呢。要是被認為愛哭和好欺負,他以后還怎么讓這孩子尊敬他,聽他的話?

伊萊恩躡手躡腳地爬出帳篷,用盡全力不把貝利吵醒。他很走運地成功了。逃出帳篷之后,外面的世界被一片夜暗包圍。

因為營地已經熄燈了,周圍的光源就是天上的繁星與月亮。盡管如此,現在是獅人的伊萊恩憑借夜視能力,還是能在這片幽暗里視物。他一邊擦著眼淚,用最輕的動作循著那樂曲的聲源爬去。

盡管他認為不太可能,但依然有萬分之一的概率,吹奏這個口風琴的人是那些潛獵者。所以他不得不警戒。為了不讓潛獵者們發現營地他可是費盡了心思,可不能在這種地方掉鏈子。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潛獵者們自然不會吹奏口風琴,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見過這種樂器。

在那里吹奏樂器的是他的同伴。

在那個較開闊的空地,正在空地的石頭上坐著,輕輕吹奏著口風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