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至帶著容蘭和紅棉出門之前,突然停下腳步,眸里眼波流轉,在紅棉耳邊低語幾句,紅棉眼睛微亮地點頭答應著。
“靈蘭,你跟上來。”雙至喚來靈蘭代替紅棉,嘴角含笑離開上房。
走進老夫人的屋里,她還是如平時那般溫順地給她請安。
老夫人斜眼看著雙至,哼了一聲,“你還記得要來請安,我以為你肚子里有了石家的嫡孫,連我也不放眼里了。”
雙至溫柔一笑,“兒媳不敢,只是這幾日媳婦身子虛弱,大夫交代要在臥榻上休養。”
“得了,知道你現在身子矜貴,以后也不必來請安了,我怕消受不起。”聽著雙至的話,老夫人以為她是在炫耀自己多得意,心里說不出的惱意,這福雙至是仗著有石拓寵著有老太爺護著才敢這樣的吧,她含恨的目光掃過雙至的肚子,石家的長子嫡孫是吧?她就看著福雙至能不能順利地產下來。
雙至溫聲道,“兒媳不敢。”
老夫人冷笑,“你還有什么不敢的?都能故意不見仙淑了,不就是想把他們趕出去嗎?是不是哪天你連我也要趕出去了?”想來石拓并沒有將她是妾室的身份告知雙至,看她仍然謙卑的態度,若是知道她只是妾室,只怕沒這么低姿態的。
“二娘,您說的是哪里話,兒媳怎能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兒呢?”雙至低著頭,柔聲道。
老夫人嘴角笑容揚起,頗為得意,“哼,量你也不敢。”
雙至笑著道,“是,老夫人。”
“仙淑在外面住著不方便,你還是選個日子,去接她和姑爺回來,一家人哪有兩處住的理兒。”老夫人啜了一口茶,以一種命令的語氣對雙至道。
雙至在心中冷冷輕笑,老夫人還真說得出口,要她親自去接石仙淑和趙少飛回來?她怎么不敢開口讓石拓去接?
“二娘,這事兒我得問過夫君的意思,畢竟當初讓大姑娘出去外面住是夫君的意思,媳婦總不能問也不問過他,就自作主張了。”雙至淡聲道。
“你自作主張的事兒還少嗎?”老夫人提聲問道,“你眼里就只有你夫君,難道就不必聽從公婆了”
一旁的靈蘭實在聽不下去,脆聲叫道,“什么公婆,你左不過就是一個進不了石家族譜的妾室,憑什么要我們夫人放你在眼里,你別忘了,我們夫人是皇上誥封的郡夫人,你算什么。。。”
“靈蘭!放肆!”雙至輕斥,睨了靈蘭一眼,眼底泛開一抹詭異的笑意,她就知道,即使之前再三交代靈蘭要忍,她還是忍不下去的。
老夫人的臉頓時成了豬肝色,眼角抽搐著,指尖輕顫地指著靈蘭,“賤奴才,給我打,把這賤奴才給我杖斃了!”
“二娘,靈蘭還是個孩子,心直口快了些,還請你原諒。”雙至冷冷掃了想要過來拿人的雪梅一眼,不卑不亢地對老夫人道。
“你。。。你什么意思?”福雙至一定是知道她不是正室了,所以才敢這樣對她說話,那她剛剛為何要過來請安,她到底想做什么?
雙至平聲道,“二娘,我只是過來與你說一聲,石家給余家的聘金是老太爺決定的,你如今減少了一半,讓我很難做,如果可以,希望二娘把那另一半聘金歸還帳房,若是二娘實在用度不夠,可再與帳房支銀子。”
老夫人站了起來,尖聲叫道,“福雙至,你這算是來跟我討聘金來了啊。”
“二娘。。。”雙至面目柔和,好像沒有看到老夫人動火似的。
“你別叫我二娘,在你心里,我不就是個妾嘛,你還叫我什么二娘,我可不敢承你的情,哼,我倒是要教外面的人瞧瞧,堂堂將軍府的夫人是怎么對待公婆的?”老夫人聲音尖銳,指著雙至的鼻子叫著。
容蘭和靈蘭見了,急忙擋在雙至身前,深怕這個老夫人會做出傷害雙至的事來,靈蘭諷笑道,“老夫人,你只是個小妾,我們夫人如何對待你需要外面的人議論?難道你還指望郡夫人繼續天天給你請安奉茶不成?”
“尹雪、雪梅,把這個賤丫頭的嘴給我撕爛了!”老夫人聲嘶叫道,臉上的妝容被汗水模糊了,看起來有些森然可怕。
蘇尹雪有些遲疑,剛剛聽那靈蘭說老夫人是個妾室她還有些不信,但看老夫人反應,似乎此事是真的。
雪梅卻是沒有想那么多,一上來就扭住靈蘭的胳膊,靈蘭哪里肯被她打,反手扯住雪梅的頭。
容蘭護住雙至退到一邊,“夫人,仔細些。”
雙至站在足夠安全的地方,冷眼看著老夫人像瘋子一樣在嘶叫著,她見到蘇尹雪沒動手,更是大怒,“你還站著做什么?還不去幫忙。”
說完,老夫人看到雙至,歹毒的念頭在她腦海里一閃而過,她眼底閃耀著陰冷的光芒,“賤人,我看你還敢不敢放肆。”說完,她就想過來掐住容蘭,但瞧那架勢,卻是沖著雙至過來。
容蘭顧不及多想,張開雙臂擋在雙至前面不讓老夫人撞上來,老夫人整個人撞上容蘭,兩人同時撲倒在地,老夫人見自己計謀不成,怒極抬腳踢向容蘭的胸口。
就在這時,大廳門外傳來老太爺狂怒的吼聲,“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雙至看到老太爺身邊的紅棉,嘴角不留痕跡微勾,她眼角掠向蘇尹雪,那蘇尹雪臉色閃過一抹懊惱,是在后悔剛剛來不及動手嗎?
真該感謝她謹慎的性子!
老夫人見到老太爺出現,馬上撕開喉嚨哭了起來,“老太爺啊,您來得正好,您看看您那好兒媳婦是怎么對待我的,蒼天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老太爺臉上難看,他瞠大眼看著與瘋婆子沒有兩樣的老夫人,只覺得腦海里轟一聲,羞恥感鋪天蓋地罩了下來,“你這是在作甚?起來說話。”
老夫人哪里還顧得上看老太爺的臉色,她只巴不得趕緊把所有的錯扣在雙至頭上,“她。。。她。。。”
老太爺瞪向蘇尹雪她們,喝道,“還不將你們老夫人扶起來!”
蘇尹雪和滿臉甲痕的雪梅急忙過來扶起老夫人,坐到太師椅上。
靈蘭頭也亂了,脖子也有些傷口,不過她沒有在意,急忙跑到雙至身邊,“夫人,您沒事吧?”
雙至點了點頭,“沒事。”
紅棉把容蘭扶了起來,容蘭揉著胸口,剛剛被老夫人踢了一下,還真的很疼。
老太爺看向雙至,沉聲問道,“雙至,這都是怎么回事兒?”
雙至正欲開口解釋,那老夫人卻搶先叫道,“怎么回事兒,就是這個媳婦,竟然跑來跟我擺譜了,嫌棄我只是個妾室,說以后都不來請安,怕丟了她那郡夫人的臉面,老太爺,你要給我作主啊,你要是再不給我進族譜,我在這個家就沒有地方站了。”
老太爺搖了搖頭,對老夫人失望瞥了一眼,“雙至不是這樣的人,你不要胡說八道。”
老夫人指著雙至叫道,“我胡說八道?連丫環都騎到我頭上了,是不是哪天連你也被趕出去了,你才知道這個賤人是什么真面目?”
啪!老太爺怒目一瞪,一巴掌落在老夫人臉上,“你。。。你讓我太失望了!這么多年來,石家哪里虧待過你?你若是安安分分,何須有今日下場?憑你脾性出身,何德何能擔得起老夫人,從今日起,你給我閉門思過,想想你自己是什么德行,別總是找媳婦的不是。”
老夫人捂著腫了一邊的臉,怔怔看著老太爺,“你竟然打我?”
“今日我不打醒你,你還真把自己抬上天了。”老太爺手指輕顫著,一次后悔當年會那么不思后果就答應了她的要求,如果沒有娶她為平妻,許多事情就不一樣了。
“你。。。你是什么意思?連你也看不起我?你也認為我只是個妾了,是不是?”老夫人雙眼紅得驚人,那模樣看起來有幾分猙獰。
“你本來就是個妾!是誰允許你插手燦兒的婚事?是誰讓你扣起一半的聘金?”老太爺拍著桌案問著。
老夫人絲毫不將老太爺的怒火放在眼里,“我是個妾?你當初是怎么說的你忘記了?你現在倒是說我不配當你的填房了啊,燦兒是我的兒子,我作主他的婚事難道錯了嗎?”
老太爺突然輕笑出聲,嫌惡看了老夫人一眼,轉頭對雙至道,“雙至,從今日起,不必再對她請安行禮李,傳話下去,以后對老夫人,行妾禮。”
雙至聞言,只是看了還在錯愕不敢置信中的老夫人一眼,福身一禮,“是,老太爺。”
今日這事的展真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本來是想借請安之名過來拿回另一半的聘金和觀察一下老夫人的態度,她還以為老夫人會因為自己還沒進石家族譜被說出來后有所收斂一下,沒想到那氣焰更盛。
如果自己不是懷孕了,或許她還能像以前那樣隱忍,對老夫人囂張的呼喝淡然處之,但如今不同了,為了日后自己的安全,她不得不利用老太爺來壓制老夫人。
靈蘭會說出老夫人是妾室的身份在她預料之中,但沒想到老夫人會因此失去理智,雙至有些后怕地深吸一口氣,幸好紅棉把老太爺及時找來了。
她將手輕輕放在小腹上,今日之事是個教訓,她不應該對自己的判斷那么信任的,意外總是在這種對未來太過自信的時候生。
老夫人完全說不出話來,她的臉色慘白如死。
老太爺卻看也不看她,轉身離開了大廳。
從老夫人的屋里出來,老太爺深深盯了雙至一眼,要雙至隨他到書房,他有話要說。
雙至知道自己利用老太爺這點心思可能是被看出來了,也不緊張,只是讓容蘭和靈蘭先回去找大夫看看身上的傷口,自己則帶著紅棉到了老太爺的書房。
老太爺讓紅棉在外頭等著,自己和雙至在里面說話。
他雙手負在背后,目光爍亮看著雙至,“雙至,坐下說話。”
雙至輕福身,“謝謝爹!”
坐了下來,老太爺才緩緩開口,“雙至,老夫人雖然出身奴籍不配為正室,但當年我糊涂答應她的事兒,一直都沒有做到,商人最重要便是信用,我沒能做到,只好在其他地方補償,以至于讓老夫人這些年來養成了囂張跋扈的性子,還因此讓拓兒受了委屈,哎!”
雙至輕聲道,“爹,今日之事,是媳婦太魯莽了,應該與您商量過后,再去與老夫人商量聘金的事兒。”
“你今日確實魯莽!”老太爺掃了她一眼,又道,“今日的事就算了,老夫人也該受點教訓。”
雙至心里暗咐,老太爺其實是不打算追究自己利用他一事了?她讓紅棉去找老太爺,說是想商量石燦聘金的事兒,卻那么剛好看到老夫人失去理智的一幕。
其實老太爺對老夫人多少還是有感情的吧,所以才一再容忍她。
“爹,媳婦知錯了。”雙至知道今天她可能算計得有些過分,但她并不后悔,老夫人想對她的孩子不利,如果她不先壓制她,將來出事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老太爺道,“你也沒錯,雙至,你是個玲瓏心的人,很多事情我都相信你會做得好,不過,像今日的事情,就不要再生了,如果不是我剛好出現,如今你可能就不是坐在這兒了。”
雙至一愣,驚訝看向老太爺,難道。。。難道老太爺也看出老夫人想對她和孩子不利?所以才要她傳話下去,以后對老夫人行妾禮?
老太爺只是。。。想要保護她的孩子嗎?
這是不是對石拓的一種補償和關心?
“爹,媳婦記下了。”沒有反駁,雙至不想再去想象今日若是老太爺沒有及時趕到會如何,她要想的是今后的事情。
家里的事不會因為老夫人變成妾室而從此風平浪靜,老太爺雖嘴上說老夫人是妾,但心里如何想的沒有人知道,還有石燦幾人,老夫人必定會將今日此事告知他們,說不定他們還會對她更加記恨。
“這些年來,我也沒真把老夫人當妾,雙至啊,如今她也老了,這時候從正室變成妾室難免會有些想不開。”老太爺頓了一下,又道,“燦兒那幾個孩子,我一直都將他們視為嫡出的,我已經修書回石家族長,就算不讓老夫人入族譜,也要讓石燦幾個孩子到祠堂去祭祖。”
所以,就算老夫人變成太姨娘,石燦他們依然是石家嫡出的?
雙至在了心里暗嘆,老太爺身為商人,在生意上手段果斷凌厲,但在家事上卻未必能凡事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