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至從來不是一個喜歡管不平之事的人,天下不平之事何其多,她沒有濟弱鋤強的手段,雖說看了這郭靖所作所為心中生怒,但也只能干著在心里惱一番,她很清楚若是憑著一勇到底去抱不平,制服不了這惡霸,反會惹出禍患來。
郭靖門下的游棍小廝聽到主家公子的話,馬上齊聲答應,轟的一陣上前去扣住那老翁的手,歌女的曲聲也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正冷冷盯視著郭靖眾人。
“你們要作甚?”歌女盯著郭靖,出聲問道。
那老翁被幾人反手抓住,二胡從手中落在地上,被眾人一頓亂踩,早已經毀了,“放開我,你們這些流氓,目中可還有王法。”
郭靖挑嘴一笑,走近歌女,一手勾起歌女的下巴,竟當著眾人就想親熱起來,那歌女哪里肯從,在郭靖將臉湊到近她嘴邊時,她手便向他面上打去。
郭靖被打得一愣,在普靖城,還從來沒人敢打他的,他兩眼一瞪,揮手掃了那歌女一掌,一把將她扯進懷內,“臭娘們,你若肯從了我,少不得給做個小夫人,若是不情愿,老子玩個幾日,便著人賣你去當苦奴,如今你被我看中,就算你再怎么撒潑,老子也不會放過你的。”
“你強搶民女,你就……你就不怕我去官府告你。”那老翁聽到郭靖要搶他女兒,心里震怒,背上冷汗直淋,這時他也發現這班富家子弟不是他這等平民能惹的。
“普靖城之內,我郭靖就是王法,老頭,今日你冒犯我,我大人有大量不與你計較,滾一邊去。”郭靖不屑地看了那老翁一眼,不顧那歌女掙扎,就像拖著往外頭走。
茶肆之內哪個不曉得這郭靖?誰也不敢攔擋勸解,秦子絢面色極為難看,他父親是普靖城的父母官,這郭靖如此橫行霸道分明是不給秦之行面子,他生性又不喜多事,只是這郭靖今日所為實在過分,他欲起身說話,卻聽那歌女冷聲開口了。
“聽聞天下盡多不要臉之人,一直無緣得見,今日也總算開了眼界,原來是這副模樣。”歌女左臉被打得腫紅,眼底的傲氣卻仍不減,出聲譏諷郭靖不見半分膽怯。
雙至心中不禁暗贊一聲,此歌女膽量不凡,氣質也非一般歌女般充滿風塵味,倒是難得的烈女子。
郭靖仔細一聽便聽明白這歌女是在諷刺自己,他用力將歌女推了出去,歌女身子一個不穩,撞上了雙至他們的桌子,桌子翻倒在地,雙至也受到了波及,桌子的尖角撞到她的手臂,她差點就被撞跌落在地上,幸好秦子絢手快扶住她,將她摟在懷中。
雙至有些受了驚嚇,但很快回過神來,對秦子絢道了一聲謝,臉紅離開他的懷內,走到那被撞得額頭破了直流血的歌女身旁,“姑娘,你可還好?”
那歌女好不容易才能看清眼前的人,她虛弱笑了笑,頭痛得教她幾乎要昏眩過去。
雙至將那歌女扶起,坐在一旁椅子上,抬頭淡淡看向郭靖,“郭公子,凡事還請適可而止。”
郭靖怔怔看著雙至,他本來還大怒竟然有人敢幫冒犯他的歌女,但此時見這女子比那歌女還多了幾分的清麗和脫俗,他哪里還記得那歌女生何模樣。
秦子絢瞇眼看著郭靖眼中那毫不掩飾對雙至的冒犯,心里更是生怒,他站到雙至身邊,冷眼看著郭靖。
郭靖眼中只看得見雙至,暗恨方才一進茶肆沒有先發現這等絕色,倒是讓她看到了他剛才的孟浪了。
“姑娘想要為這歌女抱不平,不如就拿你自己來抵換好了。”說罷,郭靖討好地笑著,一手欲摸向雙至的小臉。
秦子絢臉一沉,一手抓住郭靖不安分的手,“郭公子,請自重。”
“他奶奶的,你算什么東西?”郭靖的眼睛呈三腳,發怒瞪人的時候,眼睛變成倒三角,令人看了覺得滑稽可笑。
雙至輕輕一笑,心里明白不可與這郭靖硬碰硬,如今他人多勢眾,她可不認為郭靖即使知道她和秦子絢的身份之后會收斂,她溫和地看著他,“郭公子,我曾聽聞您常到街上誆劫女子,雖不曾見過您,但您名聲卻在普靖城遍布,不過……”雙至在郭靖臉色變得難看的時候,又轉了話鋒,“我卻是以為謠言不可盡信,郭公子家世顯赫,一表人才,怎會做那禽獸舉動,您說是也不是?”
郭靖聽得一愣一愣,都不知道雙至究竟是在諷刺他還是稱贊他,只是他很清楚今日是不能擄走這歌女,更不能將這美人占為己有,心里撓癢非常,卻聽旁邊他門下的小廝上前在他耳邊低語,一雙眼還不時刷過雙至和秦子絢。
郭靖聽得皺起了眉頭,他推開那小廝,看著秦子絢哼了一聲“我道是何人,原來是秦大人的公子,真是久仰久仰。”
秦子絢抿著唇,不發一語,這郭靖就算知道他是秦知府的公子也是不會給面子的,他是占著在京兆有王爺為他們郭家撐腰,幾乎就成了普靖城的土皇帝了。
郭靖看了看雙至,又看看秦子絢,他雖沒將秦家和福家放在眼中,但這兩家始終不同一般平民,咬了咬牙,他決定忍過了這一回,但這福雙至,他是非得到不可了。
“福姑娘,咱們后會有期。”郭靖對秦子絢哼了一聲,對雙至丟下這么一句話,便離開了。
雙至和秦子絢都沒想過郭靖會如此就罷休,帶著他的一班游棍離開了茶肆,就連那老翁也不計較了。
老翁被甩在地上,他艱難爬了起身,過來看著那歌女,“尹雪,你如何了?”
歌女對老翁一笑,“爹請放心,尹雪沒事。”
老翁松了一口氣,扶起這名為尹雪的女子來到雙至他們面前,“多謝姑娘公子伸手相助,小老兒和小女無以為報。”
雙至微笑,她倒不是想要多管閑事助他們,只是當時她不出手扶起這歌女,心里上過意不去,得罪了那郭靖,只怕后患無窮了。
“你們二人想必是初來乍到,不知方才那惡棍是普靖城不可得罪之人,以后可要注意了。”雙至側開身子沒有受他們的禮,心中對這傲氣的歌女有幾分的好感。
“尹雪多謝姑娘提醒,只是我們父女二人不曾想過在這正經的茶肆還有這樣的人,以后必定會提些心的。”這歌女臉色蒼白,額頭傷口的血已經凝固,臉頰染了些血跡,眼底有剛烈之色,像是對這種受辱充滿了不忿和無奈。
“姑娘還是快些去看大夫吧,這傷在面上,片刻都耽誤不得。”雙至低聲道。
秦子絢一直站在雙至身后,視線時常停留在她面上,眉心越攏越緊。
歌女再一次對雙至和秦子絢道謝,她自我介紹自己姓蘇名尹雪,若有機會,定當報答他們夫妻二人。
雙至雙頰酡紅,急忙解釋他們并非夫婦,惹的秦子絢也紅了俊臉。
蘇尹雪微微一怔,抬頭看了秦子絢一眼,蒼白的臉似是因為猜錯他們的關系而微微飛紅。
蘇尹雪父女離開茶肆之后,茶肆的掌柜才讓小二過來收拾被推翻的桌子椅子,并對雙至他們道歉賠禮。那些一直圍觀的顧客也終于在此時埋怨這歌女不該過于招搖,也有人道是那郭靖惡貫滿盈,見色心起。
雙至和秦子絢對視一眼,彼此都已經沒了品茗的心情,結了賬離開了茶肆。
剛出茶肆便見到福敏修和秦子吟在旁邊的小道走了出來,見到雙至他們,秦子吟訝異問道,“怎么出來了?”
秦子絢將茶肆中發生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觀景品茗的心情早已經被破壞了。
雙至一心只在福敏修身上,不知秦子吟究竟與大哥說了什么,大哥此時看起來有些魂不守舍,眼底有深藏的痛苦和傷心,難道秦子吟又說了什么傷害大哥了?
他們四人各懷心事,都沒有心思再繼續觀賞千燈湖夜景,彼此告辭作別之后,便分開各自回府了。
到了福家,雙至一下馬車便忍著暈車的昏眩走到福敏修身邊,“大哥……”
福敏修卻沒有看任何人,低著頭大步走進宅門,背影在霞陽中顯得有些寂寥。
雙至心里一頓,也邁不開步伐跟上去,也許,大哥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而且初鼓已經響起,門禁的時候到了,她也必須趕緊回房了。
罷了,還是明日再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