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濃町錄音室這一帶不缺填飽肚子的去處,樂隊出道以來的錄音,有一多半都在這座錄音室里進行,周圍都有什么人氣店鋪,也摸得一清二楚。
中午,巖橋慎一跟美和醬在小飲食店里,吸溜蕎麥面條。
年入過億的女明星,請客吃飯卻是在門庭冷落、先前聽都沒聽過的小飲食店。要論小氣摳門,美和醬也是專業的。
本來想趁機讓美和醬請客吃點好的,結果她一錘定音,請他到這家最近剛發現的“好吃的店”里來解決午飯。
……面食愛好者美和醬中意的好吃的店,想也知道招牌會是什么。
美和醬把面條一掃而光,喝下一口面湯,心滿意足,“哈”地嘆了口氣。。這副做派,不僅跟女明星扯不上關系,尋常在女孩子身上也難見到。
“簡直是個歐吉桑。”巖橋慎一忍不住吐槽。
可惜,美和醬根本和他不在一個頻道,對他的吐槽充耳不聞,認真點評,“吃蕎麥面,如果不這么來上一口,就不夠圓滿。”這只小狐貍,一開口說話,歪理就一套又一套。
填飽了肚子,兩個人從小飲食店里出來。五月初,天空晴朗且清爽。午間氣溫稍高,但十分舒適。走在這樣的天氣里,叫人心情也跟著好得很。
美和醬戴著一頂有點時髦的貨車帽,多多少少,有了點女明星的自覺。不過,這條路上人流不多,她的這點偽裝也派不上用場。
該偽裝的時候大大咧咧,無需在意的時候又表現出在意,這就是美和醬。
從這家小飲食店旁邊的巷子里穿過去,就是回錄音室的近道。美和醬迫不及待走在前面,一定要領著巖橋慎一去走這條她的“大發現”。
巖橋慎一一邊在心里暗暗擔憂這個迷路天后的導航會不會把人導去奇怪的地方,一邊問她,“正人桑寫了支什么曲子?”
美和醬隨意哼了兩句,再一開口,說的卻是:“慎一君昨天參加的是什么廣播節目?”
“《ALLNIGHTNIPPON》,”巖橋慎一跟上她跳躍的話題,“隨便聊聊天,放一點聽眾來信和音樂點播,差不多就是這些內容。”
美和醬有點沒趣兒,嘀咕了一句,“還以為有別的什么呢。”
“黃段子倒是也講了不少。”巖橋慎一一本正經的丟過去一句,換來美和醬一頓大呼小叫的嫌棄,“真沒出息!”
巖橋慎一無語,“這和沒出息有什么關系?”
美和醬扭過頭,沖他做了個丑得很的鬼臉,繼續帶路,邊走邊說,“正人桑也整天參加廣播節目。”
巖橋慎一順口接上一句,“你也去參加吧?”
她回絕得飛快,“才不要,說個不停,像傻瓜一樣。”
……像傻瓜一樣還真是不好意思。
巖橋慎一笑起來,和她說,“真可惜。我們的吉田桑這隨機應變的說話才能,應該請更多的人領略一番才好。”
美和醬也不知道是聽不懂他的挖苦,還是自信到真心如此認為,“你還蠻看得起我嘛。”
巖橋慎一跟在她身后,努力忍笑。這一會兒,總算從冷颼颼的巷子里出來,重新沐浴陽光。兩人走上一段,沿路漸漸熟悉起來。美和醬帶路成功,得意洋洋,巖橋慎一心悅誠服,夸一句:“真不得了。”正好讓這個一被夸就翹尾巴的小狐貍著實膨脹了一把。
不過,從她的這個“大發現”,也一并想象得出,她有多少時間都消磨在了這一帶。
美和醬嘴皮子炒黃豆炒過了癮,總算想起來自己要說什么,“正人桑參加廣播節目的時候,在節目里創作了新曲。”
巖橋慎一“哦?”了一聲,總算把她這一路東一句西一句的話像串珠子一樣串了起來。
然而,她也想到說正事,錄音室也近在眼前了。
到頭來,話還是得在錄音室里說。
雖說賣了一路關子,但美和醬一點沒覺得心虛。正相反,還有點正事已經辦完了的事不關己的意思,仿佛她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為了說曲子的事,而是為了跟巖橋慎一吵架。
DREAMETRUE現在是索尼銷量最高的樂隊,享受的也是最高規格的待遇,在信濃町這邊有專屬的錄音室。
進得門來,美和醬先跑去查看種在花盆里的向日葵。
去年年末種下的五粒向日葵種子全部發芽,巖橋慎一工作忙碌,抽出空來還要照顧向日葵。等到小芽長大長高些,再給它們分盆。
對園藝一竅不通的巖橋慎一,對于自己能養得活向日葵這件事已經是萬份驚喜,并且,由衷體會到向日葵是種多么堅強、活潑、易于成活的植物。
分盆以后,他把向日葵又送給了中村兄和美和醬每人一盆。既然身在同一支樂隊,當然要有福同享,有花同養。
五個月過去,留在他家里的三盆向日葵開花結果,早就已經成為了葵花籽。巖橋慎一任務完成,總算卸了擔子。
結果,美和醬又把種子種下,帶來了錄音室。這一會兒,花盆里的種子的狀態,和去年年末她帶來給巖橋慎一的差不多,纖細的芽從土里拱出來,看著既脆弱、又堅韌。
據她所說,這些種子是從最開始那一顆向日葵那里留下來的。正因如此,當種子種下去,成功發了芽,美和醬就對它在意無比。
說起來,現在這個時節,才是種向日葵的最佳季節。
巖橋慎一不常到這邊的錄音室來,工作人員見到他,紛紛認真問好。中村兄今天另有工作,要晚一點再過來,他跟美和醬稍等一會兒。
自承接了《刺猬索尼克》的游戲配樂之后,中村兄在配樂的工作上一發不可收拾,又接了一份為電影寫配樂的工作,發揮并磨煉自己的編曲才能。
“就是這一首。”
美和醬看完了向日葵的長勢——認真的模樣,像個寫觀察日記的小學生,去給巖橋慎一找來她說的那支曲子。這間錄音室既然是DREAMETRUE專用,樂隊的一些音樂資料也都放在這里。
巖橋慎一掃了一眼曲譜,美和醬自己先表示,“在我看來,都是些怎么也跟音樂聯想不到一處去的涂鴉。”
出道以后,美和醬也曾努力嘗試學習識譜,不過,一通學習成效微弱,沒多久就宣告放棄。反正兩個曾毅不用白不用——
多謝美和醬學不會,才給了他們機會。
巖橋慎一拿起曲譜,走進錄音間,手指放到琴鍵上。美和醬跟著他過來,“正人桑好像對這支曲子的感覺很復雜。”
“是嗎?”巖橋慎一擺弄著琴鍵。
美和醬“嗯”地應了一聲,“一副又得意、又可惜,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的樣子。……老實說,在旁邊看著那樣一張臉,總覺得他做了什么壞事。”
“真好奇正人桑聽到這番評價的表情。”巖橋慎一感到好笑。
美和醬大大咧咧,“那等下正人桑過來的時候,說給他聽聽看,怎么樣?”
“那還請務必不要把我的那一句也告訴他。”巖橋慎一回得很快。他過了一遍曲譜,又重新彈了一遍。
美和醬在旁邊聽著,不自覺跟著哼了幾句,評價道,“有點難唱。”
連她都覺得難唱的歌……
“何止是‘有一點’。”巖橋慎一評價。只能說是一個敢寫,另一個能唱。也就是美和醬,才能消受得了這樣的曲子。
某種程度上來說,中村兄是因為遇到了美和醬,才有機會實現他的音樂抱負。DREAMETRUE這三個人,一直都是相互成就。
確認完了曲譜,兩個人從錄音間出來,把中村兄編排好的小樣放進播放機。聽過之后,巖橋慎一頗感到驚訝。
真是無可挑剔。無論是曲子,還是編排。
中村兄遲遲不到,巖橋慎一跟美和醬整理起了放在這邊的,已經制作出來的歌曲小樣,從里面挑挑揀揀,選出接下來可能用得到的。
兩個人忙活一會兒,美和醬想起點什么,就拉著他說上幾句有的沒的。
“說起來,我最近還看了那部《可愛的季節》。”
美和醬拿著圓珠筆,在紙上畫來畫去,評價道,“如果明菜桑的個性像她演的那個藝術家那樣的話,我倒是挺喜歡的。”
“那很遺憾,是演出來的。”巖橋慎一告訴她。
美和醬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這個我當然知道。”她倒打一耙,“沒想到,分不清電視劇與現實的人是慎一君自己。”
“……”巖橋慎一開始有點想和她吵架。論胡攪蠻纏,美和醬絕對是專業的。
她倒有點得意,輕輕松松哼著歌。圓珠筆劃拉了一會兒,停下來,繼續說下去,“好朋友偷偷喜歡上了自己的男朋友,兩個人還瞞著自己交往,這種事最討厭了。”
“重要的不是不可以喜歡朋友的男朋友,重要的是不可以欺騙。”美和醬頭頭是道。
巖橋慎一看著她,“你好像看得挺投入的。”
美和醬語氣平常,“就算是我,畢竟也是個都市女性。”
“這倒是。”巖橋慎一笑了起來。
雖說私下里做起事來顛三倒四,任性亂來,并且一點也不時髦。但內心的確是個都市女性。不僅如此,寫下的歌詞,還被都市女性們奉為經典,上班族粉絲多不勝數。
“看下集預告,花音在知道了這兩個人的事之后,會果斷的和他們絕交。”美和醬停下來的圓珠筆,又開始寫來劃去,“我喜歡這個劇情。”
她向來坐不住,又抬起頭來,單手托腮,“明菜桑本人,是什么樣子?”
巖橋慎一回答她,“看了劇本以后,說‘喜歡這個劇情’,是個這樣的人。”他看著美和醬這張仿佛要準備解開一個難題的表情,告訴她。
美和醬點點頭,一本正經評價,“難怪演的這么得心應手呢。”
說著話的功夫,中村兄總算來了。
美和醬沖他揮揮手,“正人桑,慎一君——”
巖橋慎一把話接過來,“新曲子,我聽過了。”
美和醬“嘁”了一聲,一副小算盤落空的模樣。讓這只得耀武揚威的小狐貍能吃癟,巖橋慎一心情一時大好。
中村兄人剛到,就先欣賞了一段好戲,眼睛笑得瞇成一道縫。看夠了扛槍的耗子吃癟的jing彩模樣,中村兄坐下來,和巖橋慎一確認,“怎么樣?”
“除了我們的吉田桑,沒人能唱得好了。”巖橋慎一評價道。
中村兄為這句聽后感而笑,“一想到主唱是吉田桑,感覺就什么都不必考慮了。”
兩個曾毅一唱一和,吹捧美和醬。雖說一口一個“吉田桑”的玩笑說法,聽得美和醬本人滿心里覺得無聊。
“除此之外,曲子的編排也非常出色,這陣子的編曲修行大有進步。”巖橋慎一贊賞不已。
不過,中村兄對這句稱贊,只是頗為矜持的笑了一下,臉上并無得色。
“所以,”巖橋慎一見此,和他確認,“這支曲子哪里還有問題嗎?”
曲子是毋庸置疑的好曲子,只要聽過,就難以忘記。寫出了完成度這么高的曲子,做出了堪稱是經典的編排,簡直是一氣呵成的靈感之神光顧。
然而,中村兄卻沒有為自己的靈感歡欣雀躍,那就一定有個別的什么問題。
巖橋慎一心中多多少少,猜到一點輪廓,但還不確定。
中村兄卻若無其事,反問:“是什么問題呢?”看這表現,大有一副是巖橋慎一說了莫名其妙的話的樣子。
不過,這副模樣,也就持續了一會兒。中村兄笑著擺手,“本來是打算這樣混過去的。”
“該不會,”巖橋慎一替他揭曉答案,“是采樣了其他曲子吧?”
中村兄做了個被一拳擊中的搞怪表情,“不愧是leader桑。”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就算我想著,不如就這么糊弄過去算了,至少也瞞不過慎一君。”
“要是夸獎的話,我就收下了。”巖橋慎一笑瞇瞇的回了句,等著他的解釋。
中村兄也笑,“當然是夸獎。”
他解釋道,“不過,采樣的是編曲。”
要是編曲的話,那就又另當別論了。巖橋慎一想到這兒,卻先看了一眼美和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