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下堂婦

第五章 罰跪

已經是四更天了,夜色深沉,殷府各院子里依舊是靜悄悄的,闔府上下還在沉睡中,除了跪在金桂院東廂院子里的胡氏。她已經跪了大半個時辰了,先前跟著殷少君過來時,她為了衛如意活過來的事滿心惶恐,也只是胡亂穿了件單薄的比甲線裙,在這深秋寒意深重的夜里,早已經瑟瑟發抖,身子哆嗦著。可最最讓她受不住的,是膝蓋下跪著的錦墊。

先前春香送了錦墊來時,又說了那番話,她雖然跪著,卻是看著東廂不屑地嗤笑一聲,看來二少奶奶還是跟先前一般軟弱不頂用。且不說她叫人送了錦墊來,自己也不會領情,老夫人知道了只怕更會瞧不起她,連房里人都管不住,看來死了一遭還是那般膿包。想到這里,胡氏心里原本的惶恐也去了大半,連謝都不說一個,瞧也不瞧春香,打發她進去了。

只是跪的時候越揪,她越發暗暗叫苦了,錦墊跪著似乎比鵝卵石地上軟和許多,可是這夜里更深露水極重,不過小半個時辰錦墊的絮子吸足了露水,又冷又濕,跪在上面如同跪在冰水里一般,兩個膝蓋刺骨地痛。

她想把錦墊移開去,偏生廂房里一直不曾吹了燈,春香和冬雪時不時進進出出,端水端茶,眼睛都會往她身上瞟上一眼,她不能不管不顧丟開這二少奶奶賞的錦墊,只得咬牙跪著。

待到一個時辰完了,她身上的線裙已經濕了大半,膝蓋以下已經麻木僵直了,幾乎站不起身來,踉蹌好幾下才從錦墊上爬了起來。東廂院子里連個伺候的小丫頭都沒有,她來時帶來的丫頭也被殷少君帶回去了,她只得咬著牙自己慢慢挪著腿想要出院子回西廂去。

"姨娘慢些走,二少奶奶請你進房里說話呢。"只是她才走了兩步,身后就傳來冬雪冷冰冰的聲音。還沒等她大話,春香和冬雪便已經大步過來,一人一邊連攙帶扶地把她往正房拉了過去,冬雪一邊扶著,一邊帶著一絲譏諷的笑:"姨娘怕是走得不利索了,婢子們送姨娘過去。"

胡氏這下子又有些慌了,衛如意這是要鬧哪一出?她為何要留住自己說話?難道她知道了些什么?

衛如意坐在榻上,抬眼看向被春香二人扶進來的胡氏,目光掃過她濕答答的裙擺,和被凍得發白的嘴唇,微微一笑:"妹妹可是有些日子不曾見過了,自打我病了,妹妹就不曾來過這東廂。"

胡氏聽得心里一跳,卻又不想在往日軟弱的衛如意面前示弱,擠出幾分笑僵著腿艱難地福了福,嘴里卻道:"二少奶奶病著,妾原本是該日日來請安的,只是爺把這院子里的事盡數叫妾代為打理著,實在是脫不開身,怠慢了二少奶奶,還請奶奶念在也是為爺分憂的份上,莫要怪罪。"這話從一個姨娘口中說來著實輕狂,全然不曾把衛如意放在眼里一般。

只是衛如意卻似不在意一般,輕輕淡淡地笑了:"我道呢,病了這么久,一直沒精神過問,原來是妹妹幫著打理這院子里的事,怪不得老夫人過來很是不喜呢,怪金桂院伺候的丫頭婆子沒了規矩。"

她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方才爺也說了,院子里也該好生打點起來了,我雖然身子不濟事,但也不敢再躲了懶,沒得讓老夫人和爺操心金桂院內院的事。"說著,她一雙眼望向胡氏,看似虛弱素凈的臉,卻難掩目光瑩銳如冰雪,透徹地直視人心一般,讓胡氏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卻不知是裙上露水沁地,還是那無法直視的眼神。

"妹妹既然幫著打理了這許久,院子里的事想來也都清楚了,那便過來幫著我理事吧,橫豎我現在還未大好起來,有你在跟前伺候也能省去不少麻煩。"衛如意說著,笑了起來。

胡氏張了張嘴,竟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她不曾想衛如意竟然才活過來就要管院子里的事,更不曾想到她還讓自己過來伺候,幫著打點,她這究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偏生自己又不能說不,老夫人今兒罰了自己跪,說不定這真的是老夫人的意思,還是二爺的?先前二爺可是一句話都不曾幫她說過。衛如意也不理會胡氏的種種猜疑,卻是問起別的事來。就這樣,胡氏被衛如意留在廂房里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東拉西扯問了好些事,才讓她回去。只是已經是五更了,天都蒙蒙亮了,胡氏濕透的線裙已經緊緊貼在腿上,人也凍得沒了知覺,才回到西廂已經軟倒在丫頭懷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