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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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云澈走前留下話,既然祁明夏想對付祁煜風,為何不借祁煜風去對付他?
兩王相爭自來激烈,如今祁明夏從汐瑤口中得知了驚天秘密,即便有所動作,也必然在祁煜風迎娶張清雅之后。大文學
得他提醒,汐瑤總算反映過來丫!
雖然在她前世,祁煜風的王妃并非張清雅,今生卻乃皇上賜婚,當中值得推敲的地方就多了媲。
于天子來說,這是籠絡地方節度使的手段之一,大局上,更為均衡三王鼎足的局面。
而之余袁家,雖得一位公主遠送去和親,卻也不過為表面功夫。
煜王娶了張清雅,身后就有了張家的勢力,形勢立刻變得不同,他自然樂得接受。
張家謀反乃誅九族的重罪,汐瑤只無意中將此事告訴祁明夏,不代表祁煜風知道,他必然不知道!
或許該說由始至終,他都被蒙在鼓里,反被張家利用!
對于時時緊盯著儲君之位的皇子們來說,與謀反沾個邊都致命。
倘若讓祁煜風得知張家的野心,他還敢娶張清雅么?
片刻功夫,汐瑤和陳月澤均是想明白,只消找個適當的時機將此事告訴煜王,祁明夏哪兒可能如他想的那般容易得手?
到時兩王定會有另一番明爭暗斗,這從中獲利的又是誰呢?
原先汐瑤對祁云澈那句‘不肯相助,慕家必遭大禍’,只因她知道他將來是大祁的皇帝,實在沒有法子,才寄望于他。
她心思里也覺得他不會坐視不理,服個軟,他心里痛快了,出手相助自然也痛快。
沒想到經他那句話,她才后知后覺。
即便祁云澈沒存幫她的心思,就是站在自個兒的立場上,挑起兩王相爭,不于他最是有利么?
那算起來原本她手里的籌碼最大呢!
她的歪打,卻正中了祁云澈的下懷,真是要慪死人!
加上他最先咄咄逼人,之后卻走得干脆利落,反倒讓汐瑤和陳月澤同時生出一念,總覺得他目的似乎都達到了,人是走得瀟灑至極。
可他與她沒有洞悉徹底,而且……仿若今夜被詐了不止一次……
花廳內,兩人各自坐在太師椅上,久久不發一語,直覺需要回味的太多。
倒是夜太深,汐瑤禁不住困意席卷,張嘴打了個呵欠,眼淚都擠了出來。
索性就如此吧……
張家亦不是三兩天就能扳倒,慕家會不會因此而滅門,開春來她照樣要入宮當奴才,擔心也沒用。
看著她全然放松的表情,陳月澤卻另有所想。
“汐瑤,你與云王……是何關系?”
想到自己天明就要離京,下次再見不知何時,他思緒再三,覺得還是該問問清楚。
此前在長樂坊那處,汐瑤誤把明王認成自己,雖當時她說的那些話他不知,可其后她的反映,他統統看在眼里。
那是從未有過的惶恐不安,以至于巨龍舞來時,她渾然不覺,若非祁云澈及時出現,他定已經從人群中沖出去救。
那之后呢……
陳月澤一路尾隨,由是親眼所見,分明汐瑤與云王一起后,臉上顯而易見的害怕消退許多,哪怕是在他們燈市上的爭執,連旁人都將其當作小夫妻鬧別扭。大文學
莫說是他了,就連第一次見他二人的張清穎都由衷感嘆,夸贊他們相配。
再言小巷中和云王交手,陳月澤并不認為這是他刻意設計。
他堂堂親王,真有心引他現身,那法子實在太多了,更別提以身犯險,全然挑釁,招式中,散發的怒氣回想起來還令他心有余悸……
此番入京,在路上他就聽說武安侯府的孤女是與定南王世子兩情相悅,正因如此觸怒圣顏,才罰她入宮做女官。
但眼下看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被陳月澤疑惑的目光注視著,汐瑤無法撒謊欺瞞,想了想,低下頭道,“你現在要問我,我也不知如何答你。”
“那你可中意他?”他再問,簡潔明了。
汐瑤心虛的眨眨眼,回避道,“我中不中意也馬上要入宮了,還不知何時是個頭,你問那么多做什么?”
見她那躲閃的反映,陳月澤悶聲笑來,語氣更加肯定,“可我覺得他中意你。”
“那又如何?”汐瑤不樂意了。
“我問你,你可中意張家小姐?就算你中意她,你卻也知道將來若張家定罪,她是個什么下場,而今你將她帶在身邊,這不是存了心利用人家么?”
陳月澤才起了個頭,就被連番回擊,這下就算他不愿多想,那都不可能了。
“我不借小穎怎么來見你?你反怪起我來了。那云王與我相同?你與小穎相同?再者說了,小穎性子單純,我在河黍的時候總想著,倘若將來……我為此立功,一定在圣上面前保全她一命,倒是你——”
他一邊說,一邊假惺惺的拿手揉著胸口,“我看今兒這上元節,云王存了心思要和你一道過,方才小巷子里那一拳,我為你挨得何其冤屈。”
“你自己沒本事還回去,挨了打莫要來怨我。”
汐瑤把頭撇開,沉了臉色,這會兒講的是無情無義。
“有什么不同的?你借張清穎回京,他借我對付煜王、明王。”
抬眸,她向他涼颼颼的掃去一眼,在揚起下巴沒心肝的道,“云王對我存了心思又如何?他還能為了我棄了大祁親王的頭銜去?小穎小穎,叫得真親切,你能為了她,獨獨帶她遠走天涯海角,避開張家的禍事么?”
“我說你們女人怎么都那么不講道理……”
陳月澤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去和汐瑤互相瞪上,卻見她那臉上都是委屈,忽然又明了了什么。
對張清穎,他心中愧疚,那也僅僅只為愧疚,別的,他不愿多有奢念。
方才他說的向皇上求情,不是沒有想過另一種結果,若皇上不允呢?
他要眼睜睜看著她隨著張家全家被處斬嗎?
那結果,他根本不敢想。
故而他看出汐瑤將公私混淆,倒是不知該如何去說穿她了……
直覺祁云澈并不簡單,論城府,興許比祁明夏還深,要說到陰險……
饒是陳月澤都分不清楚,今夜這局,他到底為誰而設,汐瑤被他看上,是她之幸,還是她之不幸?
再望回那反對自己橫眉冷眼的女子,他沒轍的苦笑,“莫要再瞪我了,我還不是為你著想?知道你身不由己,但他真想要你,豈是你能拒絕的?加之如今你還寄望他將來保慕家周全,我覺著,若你對他動了心,左不過也將他的心牢牢抓在手里,別同我說你做不到,以前的慕汐瑤也許不行,但而今,我信你有這能耐!”
對他動了心,也將他的心牢牢抓在……手里?
陳月澤根本不理因他這番話而陷入沉思的人兒,自顧伸展了手臂,轉動頸項舒活筋骨,再不客氣的問,“天亮我就要帶小穎回河黍,可有廂房給我稍作休息?”
止了思緒,汐瑤忙揚聲喚雪桂進來吩咐,帶他入東苑的廂房。大文學
陳月澤都走出花廳的門,心中又閃過一念,轉頭來對她道,“我知道這么做,對她來說卑鄙了些,可是汐瑤,你要知道男人與女人不同,將來皇上真的不肯手下留情,我愿意用我的命換她的。”
這話聽得大半,汐瑤才覺出他真正的意思,不禁怔忡!
他竟愿用自己的性命換張清穎!
再定眸,陳月澤人已遠去,徒留她獨自坐在廳中,思緒飛舞不停。
數月前的幽若寺,那時他心中只得袁洛星一人。
不過轉瞬,幾番變遷,并非汐瑤覺著張清穎不好,只一個男人甘愿為那女子放棄性命,那人兒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是真如他所言,男人與女人是不同的,還是……承得她施計撕開了袁洛星的假面具,讓陳月澤夢醒,不再癡迷了么?
汐瑤甚至弄不明白,他對張清穎是愧疚,還是真心?
他剛才對她說的那番話,相信她能抓住祁云澈的心,如何抓住?抓住了,就一生一世都在她手里嗎?
且不說袁洛星為人如何,那曾是他想要娶過門一心一意對待的女子,只一轉眼,不也照樣與從前不同。
亂了,全然亂了……
揚了眉梢,汐瑤與自己一抹自嘲,晦澀非常。
她怎能把這些都相提并論,混淆不分,明明她心底都是清楚的。
“姑娘,晚了,早些歇著吧。”
粉喬在汐瑤身邊站了好一會兒,見得她心思渾不在此,清秀的眉間全是濃濃的愁緒,猶豫了好久,才喚她回神。
得她移眸望向自己,粉喬憂慮道,“外面雪下得可大了。”
“下雪了嗎?”汐瑤懵然向外望去,才發現門都已被關上。
起身來,她往外行去,推門而出,隨著一陣刺骨的清新撲面襲來,吹散了她的困意。
滿眼銀白飄灑在視線之中,寂寥的小院,顯得格外寂寧,人心,卻動不止。
不過就是一場雪而已,年年都會有,可待到明年此時,她已身在宮墻之中,誰來救她,誰能給她一處安身之所?
伸出手去,由得零星雪花落入自己手心,腦海中又浮出那人輪廓身影。
已經沒辦法再自欺欺人了。
那么她……抓得住嗎?
這夜汐瑤根本沒睡,不得兩個時辰,天光微微明了,她便吩咐四婢去伺候張清穎起身,自己則到大廚房,為其準備了些可口的點心。
臨了親自送陳月澤他二人出府,經過上元節的熱鬧,又徹夜下了場大雪,彼時的燕華城銀裝素裹,寂寧得不可思議。
大街上連個掃雪的人都沒有,家家戶戶貼著喜紅的剪紙圖案,掛在門外那些紅燈籠,早就滅了。
待張清穎上了馬車,陳月澤頂著一雙青黑的眼,對汐瑤語重心長的囑咐,“倘若你無意帝王家,千萬要守好自己的心,更要提防云王,他不簡單。”
聽罷汐瑤先腹誹,她自然知道祁云澈不簡單!
罷了再向陳月澤嗔去一眼,又不禁懷疑,“你覺得……我真抓得住他?”
這會子卻是把陳月澤給全然問清醒了!
才是發現汐瑤身上的衣衫都還是昨夜的,那雙眼周圍無不壓著青色,定沒有休息過!
而她此時雙頰泛紅,得與他雙眸相觸,竟然羞得垂了眼。
陳月澤當即失笑,“汐瑤,你可知,自從武安侯去后,你如變了個人,你而今的表情,我以為此生都再也看不到了,沒想到是他。”
沒想到,她又何曾想到?
本都決心此生再不與他有任何瓜葛,可事與愿違,人心難守,如何守?興許從未對他設防……
得他救了一次,兩次,三次,四次……早就還不清了。
前世孽緣,只怨自己太無知,所謂的帝后同尊,今生?也許吧。
成事在人,謀士在天。
道了這八字箴言,陳月澤帶著張清穎回河黍去。
許是定了心思,連汐瑤自己都覺不可置信,但那思緒卻又清晰非常,回珍華苑洗漱后,正是用早膳時,沈家便來人告了消息。
沈瑾瑜在北境長城外一切安好,特地派人給她送來一盒頗具北方胡姬特色的首飾。
打開一看,確是件漂亮的,那大塊的寶石,棱角毫無規則可言,但色彩繽紛艷麗至極。
紅的碧璽,綠的貓眼,藍的黃的寶石……再配上粗狂的銀鏈子,單放在手中瞧著,實沉,又獨具匠心。
看著看著,汐瑤就察覺出當中蹊蹺來!
這足足四塊比銅錢略大的寶石,怎底托好似刻有字?
她連忙坐端正了湊到眼前細望,口中隨之念道,“小……心……云王?!”
汐瑤愣了愣,又再仔細看了一道,還真是這四個字!
心道稀奇了,二哥哥從不做多余的事,若讓她提防祁云澈,那必然是被他發現了什么。
小心云王……
莫不是他會加害于她?
這念頭剛生出來,遂即就被打消,說是算計倒不少,可真正害她性命,她打心底不相信。
心思里正思索著,嫣絨從苑外行了來,將另一只雕工非凡的盒子送到汐瑤面前,道,“云王府的鬼長隨奉王爺之命送來給姑娘的,說是……物歸原主。”
嫣絨說來時,臉上閃爍著不解。
她們姑娘能有什么東西在云王那里?
這盒子又不大,端在手里更無重感,可單瞧著外表,又覺得里面放的必然稀貴。
汐瑤同樣疑惑,接過來沒多想便打開了盒子,那一只鎏金蝴蝶紋的金釵便赫然于眼前!
她眸光一顫,心里非但不喜,反先防備的望了嫣絨一眼!
那嫣絨素日里激靈,可這一時半會兒哪里反映得過來?看到那釵,兀自‘咦’了聲,同汐瑤對視上,見她眉頭打了好幾個結,好歹覺出味兒來!
連忙移開視線,不發半語的移出里屋,到外面透氣去了。
莫要再提冷世子,新年新歲,那陳年谷子爛芝麻,不足以為人道。
說不準慕汐靈還沒做裴王妃,趕明兒姑娘先入主云王府,她們這些做奴婢的,跟著升天……
屋里就剩下汐瑤自己,她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外頭,確定無人進來,才去望那支終于回到手中的發飾。
已經分不清楚這是其中的哪支,更不知可是兩支都在他手里?
她幾度想問祁云澈,幾度無法開口,如今總算重獲,那滋味兒……要如何說呢?
原是他一直都知道,卻故意要憋她不說。
被下了套的感覺,更加明顯。
直覺兩支都在他手里,他這是存了心拿她逗個樂趣!
昨夜她先在燈市上說不想與他有半分瓜葛,之后呢……?
還不得指望著他保慕家上下周全。
想起這一樁,汐瑤直想打自己嘴巴,她人還沒來得及動手,云親王已經將心思送了來。
一支她的物件,反倒讓她無地自容了……
再轉一念,汐瑤又覺得單是如此,好像太過簡單,昨夜連陳月澤都挨了一記重拳呢,她還真不信他是那么會演的!
抱著一絲僥幸,向屋外揚聲,“可還有別的事?”
這次回話的是雪桂,她平日就冷面,站在外屋,見嫣絨好一個羞,只得抱手如實回道,“鬼長隨送來禮物時帶了云王的話,若姑娘想稱如心意,只管在入宮前尋來他吩咐便是。”
稱如心意?
指的到底是釵還是人?
稱她哪門子的心意?!
把人叫來正中下懷,不叫那是她小氣,云王府的奴才給她使喚,不是存心讓外人道閑話么?
汐瑤氣不打一處來,果真讓二哥哥說對了,小心云王!!
里屋里半響沒有動靜,嫣絨正豎起耳朵細聽,忽聞里面沉淀許久,疑似想通之后,終于怒氣騰騰的罵——
“卑鄙小人!!!”
一場大雪,斷斷續續的下了整十日,燕華城最熱鬧的上元節隨之過去了,徒留一片喧囂后的頹然。
二月初一,裴王迎娶慕家二小姐,新落成的裴王府蓬蓽生輝,大宴賓客三天。
這婚宴,汐瑤亦是去了的。
看到一身大紅嫁衣的慕汐靈,她心中少不了幾分感慨,似乎在那不久前,她們在才子宴上互相算計。
說起來,此時還在某座寺廟里潛心修佛的宋成遠,恐怕并不知此事。
莫要說他了,就是皇上下旨之后,隔了許久才想起才子宴上,皇后早就做主撮合了這一對。
可圣旨又下了一道,李修儀更是祁尹政久藏于心的深愛之人,故而即便不講理,這天下都是他們祁家的,強取個人兒又能如何?
據說宋家得了豐厚的賞賜以作安撫,就此作罷。
祈裴元再不濟,卻是宋成遠理佛十年都不能與之相比的。
之后,煜王的親事也定下吉日,乃四月十三日。
待他迎娶了張氏嫡女,必是風起云涌,爭斗不息不止……
二月初九日,立春,汐瑤入宮。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