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鵬一直覺得曹家的這名老仆味道很長。
“老奴腹中有些鼓脹,想尋個地方稍微方便方便,大郎,請自便。”
老仆曖昧的笑了笑,然后轉身向道路旁邊的樹林里走去。
郭鵬頓時覺得有些好笑,看著老仆的身影消失不見,搖了搖頭,便登上了馬車,推開車門,掀起簾子往里一瞧,果不其然,曹蘭坐在里面,雙手攥著自己的手巾,一臉緊張。
“你怎么來了?”
看著郭鵬笑瞇瞇的進來了,曹蘭更是緊張,又是羞澀,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鵬郎……我……我……”
“好了,我知道你是來送我的。”
郭鵬坐到了曹蘭的身邊,握住了曹蘭的小手,微笑道:“我一去洛陽,可能今后回來的次數不多,數的著的,也就是每年的休假,不過休假可能我也不會常常回來,我想留在雒陽認真讀書。”
曹蘭被郭鵬握住小手時,是很羞澀的,低下頭都不敢正眼看著郭鵬,滿臉嫩紅。
可一聽郭鵬說自己經常回來,頓時就有些沮喪了,抬起頭兩只大眼睛頗為傷感的看著郭鵬。
“那,那以后……鵬郎還會寫信給我嗎?”
“那是自然的,我自然會寫信給你,我會告訴你在雒陽的一些事情,我不在譙縣的日子,你要照顧好自己,不過時間也不會太久,三年,不過三年,待我加冠,便能娶你過門。”
曹蘭微微一愣,然后臉忽然一下全紅了,尤其是耳朵,更是紅的厲害,整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的樣子。
見她這副模樣,郭鵬也挺開心。
既來之,則安之,郭鵬不打算做一個標新立異追求什么自由戀愛自由結合的蠢貨,更不會小瞧這個時候的風俗習慣。
現代尚且還說入鄉隨俗,那么此時,自己也算是真正的入鄉隨俗了。
不能融入進入這個時代,又談何在亂世之中自保呢?
難道要躲入深山老林里,以采拾捕獵為生,度過接下來的數十年生命?
那也是太過無趣了。
對待曹蘭,郭鵬心存憐惜。
她什么都不懂,甚至連自己沒有選擇自己婚姻的權利大概也不懂,或許她根本也不認為自己有選擇婚姻的權利。
但是郭鵬看得出來她很開心,很愿意,這就夠了。
能在家族利益的前提之下獲得幸福,這已經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幸事了,郭鵬自己未嘗也不是如此認為的。
曹蘭沒有選擇的自由,他何嘗又有選擇的自由呢?
或者說,這個時代,大家都沒有選擇的自由,誰都是這樣過來的,門當戶對,的確是再現實不過的現實。
“好了,我走了,你小心一些,回去吧,我會寫信的。”
做了最后的道別,郭鵬伸手在曹蘭的小腦袋上揉了揉,給了她溫暖的微笑,曹蘭滿臉不舍的拉著郭鵬的手,眼圈里蓄滿了淚水。
“鵬郎,到了雒陽,要照顧好自己,要注意休息,要多穿衣服,千萬不敢著涼……”
聽著她有些絮絮叨叨的囑咐,郭鵬有些感動,抿嘴笑了笑,點了點頭。
此時,很懂事的老仆忽然出現了,默默地走到了馬車邊上一言不發,臉上盡是曖昧的表情。
這老家伙,真是……
郭鵬只覺得好笑,也沖淡了些許離別的愁緒。
在這里居住了近十年,郭鵬早已把譙縣當作自己的家鄉,有了濃重的歸屬感,此時離別家鄉,多少有些離別的愁緒。
這個時代,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可以很近,也可以很遠,近到抵足而眠,遠到這一別,此生不復相見。
交通與通訊的極端落后讓不同地方的友人每一次的相見都可能是最后一面,讓每一次離開家鄉都可能是最后一次,客死異鄉非常普遍。
劉備一生征戰,到最后做了皇帝,卻再也沒有回到過自己的家鄉,再也看不到自己家門口那顆想要做成羅蓋的大樹。
諸葛亮做了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再也回不到自己魂牽夢繞的隆中草廬,二十七年前的我還回來這般的愿望,只能留下一縷嘆息。
安土重遷的中國人對家鄉的眷戀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不過對郭鵬來說很可惜的一點是,他不得不按照祖籍來介紹自己,在沒有可以另立宗門的本事之前,他必須自稱潁川郭鵬,而不是譙人郭鵬。
他對潁川沒有一丁點眷戀,因為他從未去過潁川,父親倒是出生在潁川,但是對父親來說,潁川只是一個傷心地罷了,提起來便咬牙切齒。
但是沒奈何,父子兩人姓郭,這個姓氏這個出身到底給了他們便利,讓他們成為士族的一份子。
否則,郭鵬就要考慮加入太平教和張角斗智斗勇,去選擇當一個神棍了,不然作為平民是沒出路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等死。
踩著一邊的腳蹬子翻身上馬,對站在地上癡癡地望著自己的曹蘭,郭鵬留下一句照顧好自己,便縱馬而去,再沒有回頭。
很快,他便趕上了車隊,會合了護衛們,繼續向雒陽進發。
有曹氏派來的向導帶路,他們選擇了比較合適和安全的路線。
走梁國,到陳留郡,出陳留郡之后進入河南,抵達中牟縣,然后抵達滎陽,過虎牢關,最后抵達雒陽。
曹嵩那邊會派人在中牟縣迎接郭鵬,等到了中牟縣之后,一切都會由曹嵩安排,路上就安全可靠多了。
而在此之前,還需要護衛多多注意,盡量走官道大道,不走小道夜道。
出了譙縣,一路往北,郭鵬也是覺得比較新奇,他自從來到譙縣之后就沒怎么離開過譙縣,偶爾幾次也都是跟著曹家人去汝南玩,沒去過其他地方。
這一次要去帝都,沿途還能看到很多平常看不到的東西,這是很好的經歷。
所以古人才說讀萬卷書不夠,還要行萬里路,這應該是一種極其樸素的經世致用的理念。
如果不能走遍天下看遍天下風景,只是聽旁人的說辭,就會偏聽偏信,產生偏見。
郭鵬一路往梁國走,到了梁國折道西北往陳留郡走,一路上所見所聞的確給了他頗多的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