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山民言之鑿鑿,二蒯雖不知龐山民為何如此自信,卻也不禁被其情緒感染,龐山民見二蒯仍跪伏于地,命二人起身入座。
完善法度一事是一項漫長而細致的工作,二蒯雖有心相幫,卻立場尷尬,二人俱是人杰,但也是荊襄世家的代表人物,二人心知肚明,完善法度之事輪不到他們做主,作為世家家主,行事間總會潛移默化的偏袒世家,這其中更多的并不是私心作祟,而是長久以來的行為習慣罷了。
龐山民不想為難二蒯,作為一地之主,許多時候考慮的應當是兼容并蓄,倚仗世家行政荊襄固然有期先天劣勢,可是一些品格良好的世家,還是能夠起到不少教化百姓的作用的。
在這個知識物質匱乏的時代,世家中人無疑走在了時代的前列,如今荊襄新得宛城,穎川諸地,這天下兩大書院盡入彀中,然而龐山民卻并不滿足,荊襄雖漸呈雄霸天下之勢,他這個唐侯在用人之際卻多有捉襟見肘之感。
總不能將天下之事皆交由臥龍,鳳雛來做,當下荊襄最為需要的,不是如那二位一般的人中之龍,而是數目龐大的基層人才,而這些基層人才,于龐山民完善好法度之前,多要仰仗世家中人出力。
寒門學子雖潛力無限,然而長久以來困窘的生活,終究是令其眼光稍顯短淺了一些,而世家子弟比之他們更加圓滑,且見識廣博。這也是龐山民始終對一眾世家,難下死手的原因。
與二蒯商議一陣。打消二蒯心中疑慮,龐山民便告知二蒯,宛城之利,暫且輪不到那些火急火燎的荊襄世家了,如今正是荊襄拓土之時,若不出意外,新得的土地將越來越多,這些土地以及戰爭收益。正好作為他扶植寒門的資本。
二蒯對于龐山民如此建議,當然不敢有任何異議,作為荊襄之主,提出此般條件已是寬厚之極,此番前來,保得住那些同僚的項上人頭,已經令二人喜出望外。些許北地的新得利益,對荊襄世家而言,不要也罷。
貪婪無度之后,便是不得善終,二蒯心中明了,此番歸返襄陽之際。當好好與同僚們商議一下,如何將世家財富,散掉一些,用于扶植寒門之事了,如今只是因宛城大捷。令唐侯心情舒暢,才未要了世家腦袋。若是之后再有世家中人,挑釁唐侯威儀,想要活命恐怕遠遠不會如當下這般簡單。
送走二蒯,龐山民心中暗嘆,這荊襄之中,總會用如二蒯這般的明眼之人,原本還打算往襄陽一行,震懾這些世家一番,如今倒好,大門不出便可將這諸多問題盡數解決了。
諸葛亮占宛地,龐統所率西涼大軍,威逼洛陽,荊襄軍馬優勢占盡,如今龐山民唯一期待的便是那江東周郎,能夠于廬江戰事之中,多多消耗中原軍馬的精力,若可再于戰事之中,折了張遼,曹操軍中強將,怕是所剩無幾了吧。
又過數日,數量囚車緩緩而行,抵至長沙,龐山民親自出城,欲說降徐晃,卻被徐晃當頭大罵“國之奸賊”,龐山民心中微惱,對徐晃道:“便是曹孟德也未將這‘奸賊’名號授之于我,公明此言,卻是冒昧的緊!”
徐晃于車中面不改色,冷哼一聲,對龐山民道:“既為國侯,當聽命丞相,匡扶大漢,就是因爾等私欲,才令這天下征戰不休!你不是國賊,又是什么!”
龐山民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大笑道:“世人稱孟德‘曹賊’者數不勝數,卻未有人稱龐某國賊之人,且公明當知,孟德立于世間便是倚仗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天子已遭其挾制,總不能稱其為興漢之人吧……”
龐山民一言倒是說的徐晃語塞,徐晃沉吟半晌,對龐山民慘烈一笑道:“咬文嚼字,徐某說不過你,總之徐某深受丞相大恩,如今戰敗被俘,知無幸免,要殺要刮,悉聽尊便!至于唐侯此來,若想說降,卻是大錯了主意!”
“既然如此,何不學云長之前于許昌行事?”
龐山民說罷,徐晃大愕,半晌之后,徐晃仰天笑道:“徐某非云長,且無把柄落入唐侯手中,之前云長肯降,僅因劉備家眷于丞相手中,唐侯手中,又可有丞相家眷?”
“暫未捉到……”龐山民聞徐晃之言,不禁莞爾,遙指徐晃身后囚車,對徐晃道:“不過有荀氏族人無數,不知可否令公明回心轉意?”
徐晃眉頭大皺,對龐山民道:“唐侯此舉,非是英雄!”
“僅效仿孟德公也……”龐山民聞言并不動怒,對徐晃道:“權當以此,向孟德致敬如何?”
徐晃半晌不言,沉吟許久之后,對龐山民道:“徐某與文若,公達等,未有如此交情,還請唐侯給徐某個痛快,也好全了徐某忠義!”
“龐某又不會命你征討曹操,公明何須如此固執?”龐山民收斂笑容道:“龐某誠信想邀,公明這般回絕,也太過不近人情了些,龐某此番前來,非欲令公明再上戰陣,而是我荊襄有一新職,欲公明走馬上任也……”
徐晃聞言愣住半晌,繼而笑道:“無論唐侯舌燦蓮花,徐某終是不降!”
“公明莫要著急,此事還當由龐某細細說來……”
龐山民微微一笑對徐晃道:“龐某于荊襄之時,便素聞公明于營中行事公正,賞罰分明,龐某麾下雖精兵強將無數,于此道之上,卻難有人及公明本領,龐某此番誠意相邀,只欲公明于龐某麾下,監察我荊襄吏治,公明既不用擔心日后與孟德沙場相逢,又可保全有用之身,為這荊襄無數百姓,謀些福利,還可坐看孟德有沒有能耐在這征戰天下的道路中,與龐某再抗衡下去……公明若降,三全其美,龐某言盡于此,還望公明多作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