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允忽然站出來說道:“陛下,鐵鷂子雖強,但也并非沒有克制之法!”
永安帝眼睛一亮,期待的看著衛允:“衛卿快說!”眾人亦期待的看著衛允。
衛允道:“鐵鷂子人馬皆著重甲,刀不能傷,箭不能破,然馬眼與馬腿處,皆無法著甲,若能采取相應之法針對,說不能便能破之!”
衛允這話一出,顧廷燁和沈從興兩位善戰的將領當即便眼睛一亮。
沈從興思索著道:“陛下,衛指使所言有理,騎兵無論再如何裝備,為了方便行動,馬腿和馬眼處是萬萬無法著甲的,若是咱們能夠想到克制之法,那鐵鷂子便不足為懼!”
衛允一開始為何要組建重甲步兵而不是重甲騎兵.
一是因為騎兵的成本遠遠高于步兵,從人到馬,武裝一個重甲騎兵的成本足以用來武裝七八個重甲步兵的了。
二是因為重甲騎兵的缺陷實在太過明顯,而且極容易受到地理環境的限制,影響其戰力,花費這么大的成本,未免太過得不償失。
三就是因為大周缺馬,而重甲騎兵對馬的要求又尤其的高,不僅僅要載著身披重甲,手持武器的士卒,還要負擔馬匹自身的那一身重甲,尋常的馬根本承受不住,而馬匹的來源,不是握在西夏手中,便是握在遼國手中,衛允靠著無數商隊,花了六年的時間,才陸陸續續的從草原上運回來兩萬匹蒙古馬,花了足足近百萬兩銀子。
永安帝大手一揮,便定敲定了只待西北的軍情一傳回來,便立即派大軍西去。
永安元年七月初八日晚上,烽火傳信,八百里加急的軍報傳至汴京!
西夏出動大軍二十萬,自銀州一路東進,過興慶府,直奔榆林而去。
當即便舉國震動,元祐帝在位時,已然二十余年未有戰事,和遼國更是自元祐帝繼位之后,便一直都是和平相處,從未有過戰事。
可最近這幾年,卻戰事頻發,先是荊襄之地的叛亂,席卷四府之地,無數百姓家園被毀,流離失所,之后的逆王作亂倒是和底層的百姓們關系不大,可現在忽然又傳來西夏大軍進犯西北的消息。
一時之間,民間流言四起。
而流言這種東西,傳著傳著就變了味,而且若是有有心之人從中挑撥蠱惑的話,只怕··········
七月初十,早朝之上,永安帝令戶部調撥民夫、錢糧,兵部、運轉使司等所有涉及的衙門,全力配合。
任命英國公為征西大將軍,領威北侯沈從興為先鋒,領京郊大營五萬兵馬,并山東河北兩地的五萬府兵,合計十萬人馬前往榆林,協助英國公張老將軍固守榆林,加上榆林當地的西北軍,共領二十萬兵馬,迎戰西夏。
又命伏老將軍為副將,顧廷燁為左先鋒,領京郊大營的兵馬五萬,為第二路兵馬,走岷州一線,繞過慶州,延州,兵鋒所指,乃是西夏南境的大城蘭州。
同時,這一路兵馬也是為了防備西夏派出另外一只兵馬走蘭州,入蜀地。
而袁文紹手底下的兩萬四千黑甲軍,則被派去慶州,與錦衣衛同知張千鈞合兵一處,伺機而發。
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衛允好不容易從大理寺脫了身,未曾想剛剛進入戶部不到一月,就遇上了這么大的差事兒,將近三十萬大軍的狂草,人吃馬嚼的,每日耗費的糧草數以萬計,光是這次調撥糧草,需要征發的民夫就有十余萬,還有負責押送糧草的輔兵至少也得數萬之眾。
元祐帝在位四十余年才積累起來的那點本錢,就要一步步的消耗掉了。
朝堂之上,永安帝和大臣們商量著此次出兵的具體細節,衛允則在心里盤算起這次大軍出征在錢糧上的消耗。
也不知是怎么了,說的說著,忽然話題一轉,就說到如今民間留言四起,甚至傳出了當今官家非是天命所歸,所以剛一登基,便有如此巨變這樣的流言。
當即便有大臣提出,不若若太后垂簾聽政,還說什么原因有二。
一則,太后乃是先帝發妻,素有賢民,定能夠令臣民皆服,
二則,太后是今上嫡母,而今超級動蕩,新老政權交替,若是能夠有太后垂簾聽政,監督教導永安帝的話,既名正言順,又能夠穩定朝局,安撫人心,兩全其美。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從者如云,就連大相公韓章也頗為意動。
然則,永安帝的眼底卻閃過一絲憤怒和無奈!好不容易咸魚翻身當上了皇帝,可現在又要擺一個太后在他頭上,搞什么垂簾聽政,那這個朝廷是聽他這個皇帝的?還是聽太后的?若是二人意見相左了,又該以誰為尊?
最可惡的是這個提議還頗有幾分道理,如今滿朝文武之中,真正站在他這個皇帝的這邊的,也就只有從禹州一塊過來的那幾個親信了。
可不論是顧廷燁、沈從興,還是老耿、小段這些人,都是武將,而治理國家需要的是文臣,是能臣,是干吏。
永安帝的目光落向了人群之中,正俯首躬身,神游天外的衛允身上,忽的腦海之中想起了在元祐帝臨終之前,父子兩個在養心殿之中的那場夜話。
永安帝忽然眼睛一亮,嘴角清揚,徐徐說道:“衛卿,不知此事愛卿有何看法?”永安帝問道。
衛允雖然正在走神,卻也知道這是什么地方,自然一直留著一絲心神注意朝堂之上的變化。
一聽永安帝叫自己,衛允便立即站了出去,手持笏板,沖著永安帝躬身行禮道:“回陛下,臣記得昔年先帝初繼位之時,便是先太后劉氏垂簾聽政,臣好像記得當時先帝只有十二歲吧,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心智尚未成熟,人生的閱歷尚且有大半空白,自然需要太后輔政,言傳身教!
臣亦記得,先帝加冠之時,先太后便將朝政大權歸還于先帝,從此退居深宮,至于如今需不需要太后垂簾,自然需要陛下來定奪,不過臣心中尚且有一疑問,始終不能明白,想請陛下為臣解惑!”
永安帝冠冕之下的眼睛亮起了微光,嘴角上揚的笑意卻悄悄斂了回去。
“不知愛卿有何疑惑?但問無妨,朕若是知道答案,定為愛卿解惑。”
衛允又是躬身一禮,問道:“臣想請問陛下年方幾何?”
永安帝輕松的道:“朕今年三十有八,衛卿為何忽然問這個?”永安帝眨了眨眼,眼底泛著微光,明顯的明知故問。
衛允道:“既然陛下今年已經三十有八,為何還要請太后垂簾替朕,臣心中不解,難不成竟有人認為三十八歲的陛下,竟是個遇事不能決,還需要去勞煩太后她老人家的稚子幼童不成!”
說著說著,衛允的聲音便越來越高,臉上的表情也透著強烈的悲憤和濃濃的不解,到最后,直接朝著元祐帝躬身又是一禮。
言道:“陛下,請恕臣愚鈍,臣心中不解,在陛下面前失禮了,請陛下治臣殿前失儀之罪!”
永安帝擺擺,憋著笑意,說道:“無妨,衛卿也是有感而發,朕恕你無罪便是!”
“多謝陛下,陛下賢明,堪比堯舜!”衛允不忘在最后再送上一記馬屁。
看著君臣二人一唱一和的,就跟提前演練過的唱大戲一樣,滿朝文武心中不禁紛紛腹誹。
“衛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人群之中,便當即有官員站出來指責衛允,接著便沖著階上的永安帝躬身行禮,道:“陛下,我等絕無此意呀陛下!”
“陛下,我等之所以同意太后垂簾聽政,乃是為了穩定朝綱,安撫民心,是為了陛下著想,是為了大周著想呀!陛下!”又一個文官站了出來。
緊接著便是無數個,紛紛向永安帝進言,表明自己的忠心,說明自己的用意,一時之間,朝堂又變得亂糟糟。
“肅靜!”
趙內官那迥異的渾厚聲音響起,喧鬧的朝堂頓時一靜!
永安帝目光掃過階下百官,最后停在了左側最前方的大相公韓章身上。
“韓大相公,不知此事大相公怎么看呀?”
韓章走至殿中,躬身禮道:“陛下,臣認為雙方都有道理,不過衛大人所言,未免有失考量,偏頗了些,如今民間流言四起,若是再不做出應對,恐于陛下的名聲有礙!”
“韓大相公此言差矣!”衛允又從人群之中站了出來,走至韓大相公身側,對著上邊的元祐帝躬身禮到:“陛下,臣卻不這么想!”
“哦?”永安帝眉梢微挑,眼帶笑意的看著衛允,說道:“不知衛卿有何高見,朕倒是十分好奇!”
衛允道:“回陛下,如今雖然民間偶有流言,但臣認為區區流言并不足為慮,先帝在世之時,便已經將陛下過繼,記在了宗室族譜之上,于禮法上說,陛下便是先帝的子嗣。
而且先帝在世時,也已經將陛下冊立為太子,乃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如今先帝駕崩,陛下繼位,乃是名正言順,遵循禮法,天下間,但凡讀書明理之輩,都絕不會相信民間的那些流言,陛下,謠言止于智者!臣就不信,滿朝諸公,會有人相信那些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