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第九十九章 性命交修于一劍

純粹的飛劍之術,性命交修于一劍。

劍在人在,劍折人亡。

是已經很少見的古老修行道路,本身殺力驚人。但因為道途坎坷,難求大道的關系,逐漸在超凡世界里沒落下來。

飛劍之術的沒落,不代表它不強大。

事實上修行世界百家爭鳴,發展到如今,每一天都有修行法的誕生和革新。

歷史本身就是大浪淘沙的過程。

純粹的飛劍之術太過極端,但它從未被修行世界真正放棄。

比如道門的道劍之術,就是以飛劍之術為基礎發展起來的。

在保留了飛劍之術大部分殺力的同時,又揉入道術的多變廣博,同時減少了“器”對“命”的影響。

不過,時至如今,即使已經有更多更被公推認可的修行選擇,純粹的飛劍之術也仍然擁有堅守者。

就像古老兵家氣血沖脈的修行路一樣。

現世的兵修普遍已經適用了現世修行世界通用的修行道途,只在修行理念與一些細節上有所差異。這樣的兵修更安全,更有機會成長起來。這樣的改變,也是兵家成為現世顯流之一的重要原因。

但是,還是有人堅守古老兵修的路子,走那條險而又險的氣血沖脈之路。就像杜野虎。

這些堅守傳統的人,你可以說他們泥古不化、迂腐守舊,也可以說他們是古老時代的傳承者,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持續那個可能已經消失的時代的光。

他們本身不會在乎。

因為道途千萬,他們只是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僅此而已。

“撿到寶了。”

姜望心想。

一個純粹飛劍之術的修行者,無論未來如何。僅就現在,其人所能爆發出的殺力就遠遠超過張海。

這樣的人才如果真心投效,那真是物超所值。

在姜望至今為止認識的所有女人里,葉青雨和竹碧瓊是被保護得最好的兩個。

她們沒有怎么經歷過世間風雨,對人世險惡的認知也很飄渺。

不同的地方在于,葉青雨的父親要比竹碧瓊的姐姐強大太多。

所以他能夠把整個云國乃至云國周邊當做后花園,讓自家女兒隨意亂逛,只丟給她一些保命寶物。不長眼的傷不了他女兒,長眼的不會得罪他。

因而葉青雨眼界更高,視野更廣,行事更大氣,只唯獨缺少生死之間的經歷。但這對凌霄閣主來說,不算問題。為她量身定制相關歷練,也不是什么難辦的事情。

從之前與葉青雨的通信來看,凌霄閣主應該已經在解決此事。

而竹素瑤竭盡全力,也只能庇護尺寸之地,只能讓妹妹少見世情。導致竹碧瓊有些地方單純得如同白紙。

幸有釣海樓作為依托,讓竹碧瓊得以成長到如今。

但宗門不是養濟院,內部競爭也很激烈。竹碧瓊本身作為一個超凡修士,她需要的也不僅僅是養濟院一般的生活貼補。

在姜望想來,竹素瑤受阻于天地門之后,之所以性情大變,一方面是因為胡少孟的負情薄幸,另一方面,也未嘗不是因為庇護妹妹越來越力不從心,對未來感到絕望。如此種種,就有了天府秘境之行。

竹素瑤死后,以竹碧瓊的單純,在釣海樓里的日子想必也不會太好過。

這種保護很難說對錯,至少對姜望來說。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也會選擇讓姜安安一輩子見不到世間黑暗。

但是他沒有做到。

竹碧瓊拎著一個包裹要走了,她溜出宗門的時候本來孑然一身,什么也沒帶。

但跟小小在一塊住久了,漸漸就積累了一些小物件。諸如小繡囊、發帶什么的,小小還為她縫制了一身綠色的小襖,因為聽說竹碧瓊住在海邊,覺得挨著那么多的水住,人應該很冷。

“海邊其實挺熱的。”姜望說。

他有些頭疼。獨孤小長這么大未必出過一郡,不知道海邊情況情有可原。竹碧瓊是什么情況?雖說修行者不避寒暑,但是在穿著單衣的人群里,獨自一人穿著綠色小襖,難道不會太顯眼嗎?

“啊。”小小有些驚訝且不好意思。對于姜望的話,她自是深信不疑。

“熱不熱冷不冷的有什么關系。”竹碧瓊沒心沒肺地說:“好看就行了!”

她愛死這件小綠襖了。樣式好看,做工精細。

任誰也無法否認小小在裁縫上的天賦。

“這個送給你!”竹碧瓊把福禍球拿出來,遞給姜望:“我身上只有這個值錢了。”

姜望沒有接:“送給我干什么?”

“你幫我報了仇。我欠你一個大人情。一顆福禍球當然不夠,但我以后會想辦法補上。”她眨了眨眼睛:“我竹碧瓊,說話也很算話的。”

這時,只見得小小偷瞧著她,弱弱地道:“竹姐姐……你說過要教我練武的。”

竹碧瓊:“……”

看著小小無辜而渴望的眼神,她實在無法說出一個“不”字。

“要么……我再留一個月?”她問。

姜望滿意地看了小小一眼。

這個侍女的確非常懂事,也很省心。

只是見他過來,便明白他想留下竹碧瓊,馬上見縫插針,幫忙說服。

竹碧瓊對小小的心情,是同情、憐惜,把她當小妹妹看。但小小這個姑娘,可沒有她以為的那樣單純簡單。

早在第一次被父母賣掉的時候,小小就已經不可能再是個小孩了。更別說后來又經歷那么多事情。

自跟著姜望開始,她就在時時刻刻努力展現自身價值,但直到現在,才算找到了正確方式。

至于他想留下竹碧瓊,當然也不可能是對她有什么想法。只是單純的缺人手,能多一份力量是一分。竹碧瓊精擅的幻術很有用,能夠應對很多情況。

姜望對竹碧瓊道:“福禍球是你姐姐留給你的東西,我不能要。在我看來,我殺死胡少孟,是完成對你的承諾,我們之間是互不相欠的。你也不必覺得欠我什么。”

“如果你一定想要做點什么才心安的話……很簡單,我現在手里很缺人手,你留下來幫我做半年事。我按張海向前的標準付給你兩倍酬勞,半年之后,咱們兩清。”

提到姐姐,竹碧瓊的確就再放不開手里的福禍球了。

她的路,向來都是被姐姐安排得好好的。

現在回去釣海樓,其實也很茫然。

“竹碧瓊,你要長大了呀。”

她在心里對自己說。抬頭看著姜望,以小姑娘特有的執拗承諾道:“好。”

姜望從來不是一個飄在云端的人。

他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胡氏礦場、乃至青羊鎮,是他的第一塊田。

除蟲之后,又招募了農夫。

他試著在這里灑下種子,想看看來年秋天的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