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男財女

第一百八十五章 親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親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親事

在廳中等了一個時辰。等來的又并非要等之人,董舉人來時鼓足的勇氣,此時已經泄了一半,可他也曉得,這一次不講,下一次不知有沒有勇氣再邁進這個門。

他好容易使自個兒咚咚亂跳的心歸于平靜,勉強抬眼直視著江白圭,道:“我想求娶貴岳母吳氏。”

短短的一句話,差點將江白圭震翻,要知女子改嫁是常事,但不聘請媒人,親自登門求親的可就屈指可數,而求親的對象又非其長輩或者本人,而是晚輩的,這就更是鳳毛麟角。

見江白圭的嘴越張越大,董舉人的心卻如墜深淵,他將心一橫,不再擔心江白圭笑話,堅決的說道:“貴岳母溫柔賢惠,一雙巧手更是無人能敵,不怕大人笑話。我便是被這一手繡藝吸引,慢慢的,穿著她親手做的衣裳更覺溫暖,吃著她精心準備的飯食倍覺美味。我就想,要是能將如此賢淑的女子娶回家中,相伴殘生也不枉此生。”

“我雖非成都府人,但對董先生從前的軼事也聽聞了一些,當然了,聽來的,肯定有不實之處。”江白圭察覺自己失態,悄悄將嘴合上,靜聽董舉人講完,他才緩緩的道。不過,他并未講出是何事。

想起從前,董舉人神色不覺黯淡,這黯淡只一閃便歸于平靜,他解釋道:“通判大人,我并非想故意隱瞞自己的過往,但方才大人也說了,那是從前之事,十多年前的舊事,我只是一時沒想起來便沒有提。”

旁人都記得的事,董舉人這個當事人怎會說忘就忘,不過是不愿意提罷了。江白圭也并非那故意要刺探旁人隱私之人,他沉吟一下,道:“那些事,董先生不愿講與我這外人知不打緊。但先生如果真心求娶岳母,在她跟前,還望坦陳相告。”

董舉人沉默良久,重重的點了點頭。

江白圭又道:“想來先生也聽過‘再嫁從身’這句話,先生迎娶岳母,只要征得岳母同意,無需問過其他人,更無需來問晚輩的意思。”

董舉人等的就是這樣的態度,只要以通判娘子為首的晚輩不從中阻撓,他就更有把握說服吳氏。他方才送胭脂與吳氏,趁機表明心意,哪知吳氏惱羞成怒將他拒之門外,稱誓不改嫁。他猜想肯定是吳氏是顧忌孩子的看法,這才鼓足勇氣來了江家。

他起身沖江白圭施了一禮,真誠的謝過,轉身告辭。

江白圭心想說不定這董舉人轉眼就是他的長輩,錯開身去沒有受禮,講了幾句閑話,一路將他送到門外,回來就將董舉人的來意與梔子講了。

梔子瞠目結舌好半天,拔高聲音驚問:“你說……董先生要娶娘親?”

江白圭道:“正是。難不成我還能哄你?”

梔子給自個兒倒了一碗白水吃下,這才平靜了些,她問:“為甚么?她為甚么娶娘親?為了借助你的權勢,還是為了旁的甚么?”

不是她看低自個兒的娘親,只是董舉人有功名在身,雖與家中斷交,但家境殷實是不爭的事實,而自個兒娘親呢,只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村婦,還是三個孩子的娘親,任誰看來,這樣的兩人都是不搭界的。就是因這不搭界,讓她既擔心兩人以后的相處,又擔心董舉人求親是另有目的。

江白圭笑道:“董先生為何要求娶岳母我不得而知,但我敢保證,他并非想借助我的權勢。”

梔子仰頭道;“你怎么這樣肯定?”

江白圭道:“他借助我的權勢圖謀甚么?名還是利?為名的話,我不能使他揚名天下,為利呢,以后的事情講不清,暫且不說,但在成都府這個清水衙門,至少他是得不到任何好處。”

他講的不無道理,可梔子依舊不能放心,揚聲喚來夏歡,讓她去請涂媽媽來,她想,以涂媽精明,對此肯定不會一無所知,她要問清楚。

江白圭聽梔子喚夏歡。還只當是她要洗漱,一聽是讓其去請涂媽媽,連忙攔住,道:“娘子,甚么事情不能等到明日再說?你累了一日,還是早點歇著罷。”

梔子見他一臉的急色,心中泛起暖意,想了想,笑著點了點頭,讓夏歡去備洗漱的熱水。

兩人并排躺在床上,梔子突然想起下午瞧見董舉人買胭脂的事情來,道:“下午那胭脂,肯定是用來送娘親的。”

江白圭也記起來,趁機幫著董舉人講起好話來:“娘子,你看這董先生對岳母多上心?”

“這點子小伎倆就叫上心?不過是用來哄騙女子的尋常把戲罷了。”梔子不以為然的哧道。

孕婦最大,江白圭斷不會為這等小事去與梔子爭辯的,他起身將燈吹滅,摟著梔子沉沉睡去。

第二日梔子用過早飯就想去東風巷,走到門口才記起現在不同以往,現在與婆母同住,要回娘家似乎要先得到婆母的同意才行,又轉身去尋江夫人。

江夫人聽她說要去東風巷,自是應允。又催她早點回家,她約了綢緞莊的掌柜下午上門。

到東風巷,梔子進門沒瞧見娘親,就問出門迎接的涂媽媽。

涂媽媽答道:“夫人昨日大概受了暑氣,回來后就不大舒服,一直到現在都未出門。”

梔子急道:“那請過大夫沒有?”

涂媽媽道:“夫人說不用,奴婢就沒有請大夫,只煮了一碗解暑的綠豆湯送進去。”

梔子突然醒悟,娘親只怕是心中不松快,而并非真的受了暑氣,不然以涂媽行事。不可能任由她不請大夫的。想明白,她讓夏歡去廚房做活,然后拉涂媽媽去廳中說話。

“媽媽,你覺的董先生此人如何?”

涂媽媽不知董舉人昨夜去過通判宅邸,聞言很是吃了一驚,不過面上卻沒有顯露,笑著道;“董先生雖孤傲了些,但人品學識都沒有話講的,想來大姑奶奶也看了出來。”

梔子道:“那依媽媽看,董舉人與娘親,他們兩人在一起合不合適?”

“大姑奶奶如何得知的?”這一次,涂媽媽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驚訝。

梔子見涂媽媽果然是知道的,便不打算隱瞞:“昨夜董先生來過,直言要求娶娘親。”

“不要聽他胡說。”涂媽媽還未做聲,門外便傳來吳氏的聲音,她推門而入,涂媽媽趕緊扶她坐下。

吳氏坐定,道:“這只是他一廂情愿罷了,你放心罷,金寶還小,我不會丟下他改嫁的。”

沒講討厭董舉人,而是擔心金寶,梔子抬眼看著形容憔悴的娘親,就有些明白她的心思,不是于董舉人無意,而是顧忌幾個孩子,既要擔心年幼的金寶,又要顧忌她與果子的看法。

這樣一想,她來時預備勸娘親三思的話就說不出口。

她含淚道:“娘,相公昨晚就表了態,一切都由娘自己做主,娘若是真的覺的這董先生好,就不要考慮咱們的想法,更不要去顧忌旁人。至于金寶,跟在娘親身邊也可,跟在我身邊也可。”

吳氏亦抹起眼淚來,道:“以后別講這樣的話了。我不會改嫁的,我不想死后無顏去見你的爹。”

梔子聽她提起慘死的爹,一時心傷,只不住的掉淚,也不知如何勸娘親。

房中愁云慘霧,根本沒人留意到金寶走了來,金寶驚道:“娘、大姐,你們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起來?”

一聽這話,兩人趕緊收了淚,哄金寶是沙子進了眼睛,金寶自是不信,連連追問,梔子只得轉移話題:“你不在學館上課,跑回家來做甚么?是不是你太頑皮,偷偷溜出來玩?”

金寶果然上當,道:“才不是呢,是先生讓我回來的,他讓我來問娘親跟大姐,他可不可以進來說兩句話。”

屋中幾人探頭一看,真見董舉人立在院中,梔子也有許多話想當面問董舉人,因此立刻讓涂媽媽去請,見金寶端坐一旁,沒有要走的意思,給了他一個爆栗子,才將人攆了去。

吳氏下意識的攏了一下鬢角,梔子瞧見,笑道:“娘親的鬢角很整齊,不用擔心。”

“你這孩子!”吳氏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抬眼間見董舉人已經立在了門口,不知梔子的話他是否聽了去,臉上就更紅了。

董舉人還真聽見了,再見吳氏的模樣,心中有了底,走去與梔子行禮。

梔子避了開去,請他坐下說話。

涂媽媽左右看了看,借口煮茶,想要避了開去。

梔子想她見識不俗,想留她在一旁聽著,就道:“還有夏歡呢,不消涂媽媽動手。”

涂媽媽會意,走到吳氏身后立著。

董舉人看像吳氏,道:“昨拒了我,稱要養育金寶不能改嫁,今日我就當著通判夫人的面承諾,只要你原意嫁我,我一定將金寶當親生的待,悉心教導他讀書,決不讓他受半點委屈。”

吳氏長嘆了一口氣,道:“我昨日就與你講過,金寶是蘭家的唯一血脈,我如何能帶著他改嫁?”

董舉人道:“這根本算不得問題,金寶進入我董家,只是搬入我家住而已,并不錄入董家家譜,更不改名換姓,他還是蘭家的子孫。”

話已講到這個份上,足以見其誠意,梔子望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娘親,心知她是個沒主意的,就是她愿意,也不會當眾表態的,因此道:“這夏歡也不知怎的,客人都坐了半日還不曉得上茶,我瞧瞧去!”說罷,起身往外走。

涂媽媽也跟著往外走:“是了,夏歡不常來,肯定是不知茶葉放在何處,這才耽擱了上茶。”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門,梔子道:“媽媽,你說,董先生對娘親是否是真心?”

涂媽媽笑道:“真心如否奴婢不敢胡亂下定論,但夫人時常做吃食、做衣服鞋襪這些給董先生送去,董先生對夫人動了心倒是真的。上了年紀的人,只想著老來有個伴就足矣,其他的并不重要。”

梔子聽出她話里的感嘆,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道:“聽這樣說來,媽媽也是想尋個伴?”

涂媽媽趕緊正色道:“奴婢只是一時感嘆,大姑奶奶莫要當真。”

梔子看了她一時,見她一臉的坦然,就知她講的是真話,想了想,問:“媽媽可還記的我允諾過媽事情?”

“啊?”涂媽媽臉上的驚異盡顯,在這驚異之下,還有著淡淡的驚喜,她自然知曉梔子講的是何事,只是,她一直都不敢當真。

梔子笑道:“我明日就讓人去衙門給媽媽消了奴籍,等我稟明娘親,再挑一個好日子,就讓金寶正式給媽媽磕頭罷。”

涂媽媽緩緩的趴在地上給梔子磕了一個頭:“奴婢不敢當,只要能看著金寶少爺長大,奴婢這一輩子就足矣。”

梔子將她拉起來,道:“媽媽這些年所做的,我都看在眼中,我說當得,那就當得。”

涂媽媽這下知道梔子是真心的,而并非試探她,歡喜異常,又要跪下磕頭,被梔子一把拽住,道:“以后你是自由身了,別再動不動就下跪。”

卻說廳中,董舉人等了半日等不來吳氏的回應,心中著急異常,壯著膽子走到吳氏身邊,一把抓起她的手貼在胸前,道:“我方才所講的,句句都是真心話,不信你摸摸看。”

吳氏陡然被他捉了手,羞的將頭低了數次,恨不能找條地縫鉆進去。

董舉人道:“你要是點頭,我明日就請了媒人來提親。”

吳氏急道:“你不稟明父母高堂,就私自上門提親,這叫不告而娶!”

董舉人明白吳氏這是應了,立刻高興起來,旋即又為難:“我與父母斷絕了關系十多年,這時貿然回去,只怕……”

吳氏搖頭道:“你也是近四十歲的人,怎還與小孩子似的?”

董舉人心中如何不掛念親長,不過是記著當時的氣話,一時拉不下面子來罷了。想了許久,他終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