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和樂(五)
第一百八十四章和樂(五)
任由冬兒舌如蓮花。老夫人就是不松口,倒不是心疼冬兒舍不得讓她跑路,而是冬兒才賣身到江家沒幾日,她擔心冬兒借此逃走。人海茫茫,抓不抓的回來還兩說,就是能抓回來,也得費上很大的一番功夫。
楊媽媽見差事辦砸,很是無奈,轉身辭了去,在院中碰見正拿著大掃帚掃地的金媽媽。
金媽媽正一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楊媽媽與她打招呼,她皮笑肉不笑的應著,手下去沒有停,將塵土揚的漫天都是,還有一掃帚垃圾正巧掃到了楊媽腳上,害楊媽媽急忙跑到一旁的井臺邊清洗。
金媽媽樂的大笑不止,好容易止住笑,才瞧見楊媽媽身旁的石臺上擱著一包藥,她了然一笑,等楊媽媽氣急敗壞的走了,她忙丟下掃帚。跟著去了通判宅邸,楊媽媽前腳進了門,她后腳就至。
江夫人聽了楊媽回稟,無計可施,再見金媽媽擅離職守,更沒有好聲氣。
金媽媽瞄了一眼楊媽媽,笑道:“夫人可是有煩心事要差遣奴婢?”
江夫人想這事以前都是金媽媽去辦的,脫口就想講出來,不過只一瞬,她便改了主意,讓一個下人牽著鼻子走,她以后還怎么端主子的架子?何況這個下人還在她跟前耍過花槍!她端起茶吃了一口,慢悠悠的道:“你倒說說,我能有什么煩心事?”
“不就是冬……”金媽媽笑著說,不過講了一半,就意識到這些話不便擺在明面上講,便嘿嘿的干笑起來。
江夫人的臉在她的干笑中沉了下來:“你能來通判宅邸閑逛,說明你閑的很,看來我派的活太少了,既然這樣,你就幫伍嫂子一把,將擇菜洗菜的活也一并做了罷。”
金媽媽一聽,頓時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哀求道:“這……夫人,奴婢都這把年紀了,手腳又不甚靈便,做這樣多的活。只怕……”
江夫人斥道:“還不快走,難不成等我留你早飯。”
好處沒討著,倒是碰了一鼻子灰,金媽媽萬般無奈的去了。
“夫人要奴婢辦的事情金媽媽似乎都知道,她會不會全告訴老夫人?”楊媽媽望著金媽背影,小心翼翼的探問。
江夫人冷笑:“她不敢,她還指著我給她養老呢!”隱下老夫人打算買婢女,尚可算是小事,可將避子湯藥一事抖出來,那可就是不能溶于江家的大事了,她不能溶于江家,那金媽媽這個陪嫁又當如何?金媽媽又不是個傻的。
楊媽媽怕江夫人繼續責罵她沒能完成差事,不敢多言,只在一旁賠笑,幸虧夏歡來請江夫人用飯,才解了她的圍。
早飯畢,江白圭回房換官服,換了一半,突然與邊上的梔子道:“娘早飯只用了一點,看著像有心事的樣子,你得空的話。多注意一點,見機寬慰她兩句。”
梔子沒好氣的道:“還不是你做的好事?”
江白圭奇道:“我怎么了?難不成娘親是與我置氣?”
“誰讓你應允老夫人買一個婢女來家?”她將江夫人來家的緣由講了。
江白圭聽得后悔不已,這才明白昨日娘親為何不讓他送銀子去古井巷,但子不言父之過,他不好評判祖母跟父親的行徑,生了一陣悶氣,嘆道:“娘親這一輩子,真是吃了不少苦。娘子,以后咱們無論去哪里,都帶著娘親,可好?”
梔子自然不會拒絕,她笑笑,催江白圭出門。
一計不成,江夫人又生一計,用過早飯后,她又命楊媽媽去抓了幾付解暑的湯藥,并那一付避子湯藥拿了去古井巷。到古井巷,立刻召集下人訓話,然后與各人賞了一付解暑湯藥,當然,到冬兒手中的,是避子湯藥。
她特別囑咐:“大夫吩咐過,這藥要單獨煎藥效才好,你們一個個不要圖省事,一并煎了分著服用。”末了,還是不放心,留楊媽媽在此負責替眾人煎藥,目的是讓她看著冬兒喝下避子湯藥。
如此安排之下,冬兒自然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喝下了避子湯藥。
江夫人聽得回復。著實松了一口氣,一心一意的照顧起梔子的飲食起居來。
梔子這頭,繡坊有胡仲倫打理,糕點鋪子有侯二陽夫妻兩個負責,就連家中的雜事,都有江夫人照看,她一心撲在吃食上,半月的功夫人就胖了一圈。
胡仲倫與果子的孩子滿月,下了帖子請江家所有人去吃酒。
江夫人來與梔子商議給孩子的禮物,笑道:“我預備打幾個銀花生相送,圖個吉利,你送甚么,我一并去準備。”
自江夫人開始打理家事起,梔子就將賬冊并江白圭的俸祿全數交了出去。所謂家富當家易、家貧當家難,在江夫人看來,自家兒子的那一點俸祿要算計了又算計才能勉強養家,這當家的活實在是一項苦差事,因此梔子一講,她毫不猶豫的就接了過去。
今日她問,意思就是要從家用中拿出這筆銀子來。
梔子早就備好了一個羊脂玉佛作賀禮,只是這玉佛是她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來的,相當于江白圭半年的俸祿,沒有糕點鋪子跟繡坊的收益她是斷然置辦不起的。是以不敢講出來,只稱已經備了禮。
江夫人笑了笑,自去準備禮物不提。
到了正日子,江白圭特特告了一日假陪家人一同前去柳塘村。
吃了滿月酒,吳氏掛念家中幼子,便與女兒女婿一同回城。
車行過最為繁華的東街,撩著車簾看街景的江白圭瞧見董舉人立在一個胭脂鋪子前挑揀,似乎是在買東西,想起從刑書吏那里聽來的傳聞,忍不住“咦”了一聲。
梔子問:“怎么了?”說著,也撩了車簾看。東街人多,車行極慢,她也瞧見了董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驚奇,道,“董先生買胭脂做甚么?”
江白圭笑道:“送女子唄,難不成他一個大男人還買來自己用?”
梔子道:“我當然知他送女子,但你不是講過,這董先生只愛他表妹一個么?這才過多久,就另結新歡了?”她一向將董舉人當作癡情楷模看,因此見他移情,心中不免郁郁。
江白圭失笑,將她攬入懷中,道:“我的娘子,都十多年了,哪里是才過不久!一個男子,能為自己的愛人守十多年已是不易。你看他旁若無人的挑胭脂的細致樣,就知是真心喜歡一個女子。這樣重情重義的一個男子,能有一個好歸屬,難道不應該么?”
“這……”梔子無言以對,她承認江白圭講的對,人都有獲得幸福的權利,只是……若將來她不在人世,她是希望江白圭另尋一個度過余生,還是希望他一輩子活在緬懷中呢?她意識到自己想的太多,忙收了思緒,笑道,“董先生的事情,與我有何干系?”
有老太爺老夫人同行,自然得先送長輩回去,吳氏坐在另一輛車上,著急見到金寶,就使車夫來與女兒女婿講,要先回去,梔子與江白圭就先送了她回東風巷。
到古井巷,正是晚飯時間,老太爺就發了話。留夫妻兩個吃飯。進門時,老夫人見梔子先邁進的是右腳,很是不悅,回房就與正在換衣裳的老太爺嘀咕開來:“都說男左女右,白圭媳婦回回進門,先邁的都是右腿,我看啊,肚子里懷的十之八九又是個女兒。”
“烏鴉嘴!”老太爺心中一氣,嗓門不覺就大了,嚇的老夫人一哆嗦,“你明知我盼重孫盼了幾年,竟說這喪氣話!”
老夫人退后一步,道:“你盼重孫,難不成我就不盼?”
老太爺瞪了她一眼,閉口換衣,不過心中終是七上八下起來,出門時道:“你明日去信相寺點盞長明燈,求得菩薩開了恩,自會賜給咱們江家一顆苗子。”
老夫人想起后備冬兒,心想沒有重孫也會有孫兒,心中安穩了些,就應了聲,沒再講讓江白圭納妾的話。
老太爺與老夫人關在房中的這些言語,梔子與江白圭自然不知道,用罷飯,與江夫人一道家去。
尹長福迎出來請了安,道:“少爺少奶奶你們可回來了。”
江白圭聽出這話不對,立刻問:“怎么了,是不是家中出了事?”
尹長福笑道:“出事倒沒有,只是金寶舅少爺的先生董先生來了,在廳中等了少奶奶好一時了。”
“等我?”梔子詫異,東風巷她晚飯前才去過,雖然匆匆,但還是見過金寶,并沒有事情發生,她實在想不出董舉人尋她有何事。
江白圭接口道:“娘子累了一日,身體肯定乏的很,不如讓我去看看甚么事,再來說與娘子聽,怎樣?”
梔子的確累得慌,她看了一眼江夫人,見江夫人沖她點頭,立刻應下。
廳中的董舉人聽得門外傳來腳步聲,起身相迎,抬眼見來的是江白圭,愣了一下,才上前行禮。
兩人重新落座,江白圭著急回去歇息,就直言問起董舉人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