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喜事(一)
第一百八十章喜事（一）
梔子心中記著給老夫人買婢女的事情。第二日一早送江白圭出門后，就讓尹長福去尋一個牙人來。這牙人也是個機靈的，怕跑一趟空路，從尹長福口中套出梔子要買婢女，來時就領了六個年紀相當的。
梔子隔著屏風一眼掃過去，只看外面站著的幾個膚若凝脂、面如滿月，她就不滿意——誰知老夫人是不是要為江白圭選妾？她相信江白圭沒這份心思，但世上的美女，有幾人是甘于平凡的？要是再受老夫人那么一點撥，十之八九會生出爬床的心思，到時防不勝防，她可不愿為自個找不自在。
她揚聲道：“我要選做粗活的，你領來的這幾個，一個個瘦的跟竹竿似的，肯定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拿來有何用？我這里可不養吃閑飯的。”
“小的這就回去再領幾個來。”牙人誠惶誠恐的退出去，一路上揣摩著梔子的話，得出梔子善妒這樣一個結論，再一次領來的，就是那膀大腰圓的了。
梔子看得滿意，讓牙人領著備選婢女在院中候著。然后抓了一把銅錢給夏歡，道：“給那個牙人，就說是我賞的。告訴他，一會在老夫人跟前，不要胡亂搭話，一切聽我的命令行事。”
待夏歡去囑咐了牙人，梔子這才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去古井巷。
老太爺跟江老爺早已經出門去書館，老夫人見梔子真的領了牙人來，喜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破天荒的給梔子讓了座，還命人煮了一壺鐵觀音送來。
江夫人不知昨日老夫人鬧的那一出，但看老夫人反常的情形，也猜出了幾分，暗怪老夫人不得消停，轉頭問梔子：“家中還有買菜的銀子？”她講這話，一是提醒老夫人要顧忌家中的情形，二是給梔子搭一個臺階，好讓梔子以無錢為由拒絕替老夫人買婢女。
梔子聽得暗樂不已，立刻就領會到了江夫人的用意。但她答應過江白圭要替老夫人買婢女，不能在這時改變主意，不過她卻可以借此改變數量，由買兩個改成買一個，想來江白圭也沒有話講。
她趕緊扮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來：“買菜的銀子倒還有，只是買兩個婢女的銀子一時有點不湊手……”她將“兩個”二字咬的格外的響。
老夫人瞪了兒媳婦一眼，若不是怕梔子講出不買婢女的話來，她立刻就要斥責江夫人多管閑事了。她不等梔子將話講完，雙眼一瞪。道：“買兩個婢女才要幾個銀子，白圭堂堂一個五品的官兒，難不成買不起？你是想將銀子昧下挪做他用罷！”
梔子拿出自個賺的銀子買婢女，全然是因江白圭已經應下，她不想讓江白圭成為不孝之人，但老夫人這話實在讓她氣憤，她淡淡的道：“相公的俸祿買婢女自然是綽綽有余，只是卻養不活這十多口人！”
老夫人將手上的茶盞往身旁的幾上重重的一頓：“怎么養不活？白圭是短你衣穿，還是讓你餓了肚子？”
梔子語塞，她害怕老夫人沒完沒了的問她要銀子花，又不能明言是她賺錢貼補的家用。
江夫人往門外一瞟，問金媽媽：“老太爺走時講的是甚么時辰回來？”
金媽媽會意，低眉順目的答道：“沒講，不過依著往日的規矩，只怕該回來取吃食了罷？”
一問一答，惹得梔子差點笑出聲。
老夫人醒悟，若是老太爺回來，她買婢女這事可就成不了，因此怕耽誤時間，不敢與梔子爭論，只讓梔子趕緊喚牙人進來。
梔子知曉老夫人的顧忌所在。不慌不忙的道：“老夫人，孫媳手中只有買一個婢女的銀子，怎辦？”
老夫人一雙眼睛差點噴出火來，權衡一番，只得妥協：“那就先買一個，另一個等白圭領了俸祿再買。”說著，起身退到屏風后，這才喚牙人進來。
老夫人看見那些備選婢女一個個不是腰如水桶就是臉如冬瓜，很是失望，再忍不住，道：“有這樣的婢女在身邊，影響我食欲，再換幾個來。”
嫌婢女長的丑，這下連江夫人都琢磨起她的用意來，想到可能是給江白圭選妾室，連連與梔子打眼色，示意她千萬不要同意。
牙人得了梔子的吩咐，聽過老夫人的話，雖唯唯諾諾的應了幾聲，卻根本沒講出一句準話來，只等梔子開口。
梔子笑道：“我問過，說這幾年收成好，賣女兒的人家很少，這幾個已經是百里挑一的了，老夫人且將就著些，等過幾年再挑那長得漂亮的。”
老夫人自是不信：“你哄我老婆子不懂？”
梔子伸手指了指外面的牙人，道：“老夫人不信可以問他，他做人口生意的，總不會放著生意不做來撒謊罷？”
那牙人趕緊道：“通判夫人講的不錯。年景好，窮人都不愁吃穿，哪會賣女兒？就是賣，也是挑長的太丑，出嫁時收不著聘禮還要貼嫁妝的這種。”
一唱一和，由不得老夫人不信，她心想有總比沒有來的強些，勉強從中挑了一個面皮白皙、身段“豐盈”的十三四歲的姑娘。
梔子見她挑定，討價還價之后，當著眾人的面付了六兩銀子，又讓趙大元領著去衙門登記造冊。
江夫人等老夫人滿心滿意的走了，嗔道：“你就是實心眼，何必要花這冤枉錢？你能拖便拖，拖到老太爺歸家就是了。”
梔子感念江夫人拿她當自己人，也講了心里話：“家中無錢，依著媳婦，自然不愿意開銷這筆銀子，但一來老夫人長輩，我這做孫媳的不能忤逆她，二來昨日相公已經應允老夫人，不好反悔。”
江夫人聽得她是聽從自個兒子的意思，沒得話講，只在心中可惜這六兩銀子。
老夫人給新買的丫頭取名為冬兒。取冬瓜之意，她將人叫到跟前親自教授規矩。許久沒有貼身婢女，自然要耍一耍威風，她正講得起勁，聽門外趙大元家的喚“老太爺”，她怕江夫人亂講，丟下冬兒疾步迎出去。
老太爺一路與老夫人到上房，見房中忤著一個“冬瓜”，唬了一跳，厲聲問：“哪來的小丫頭？”
冬兒嚇的趕緊跪下磕頭，稱自個兒是老夫人新買的貼身婢女。
老夫人擺手讓冬兒出去。垂首望著自個兒的腳面，道：“你休要惱，是白圭見我富貴了大半輩子，臨老連個貼身婢女都無，著實凄涼，買來孝敬我的。”
老太爺只是不信：“吃飯都無錢，白圭哪來的銀子買婢女？是你非要討要，他才買來的罷？”
老夫人心虛，口中就少了理直氣壯的氣勢：“你不信就去問白圭。”
老太爺看了她一時，認為她不會撒這種隨時都會被揭穿的謊，也就信了，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老夫人吁了一口氣，拍了胸脯好一時，心跳才平復。
晚上桌上，江老爺見老夫人身后立著一個婢女，眼中一亮，好不容易挨到飯畢，悄悄問老夫人：“娘，婢女買來了？”
“你已經看見，還來問我做甚么？”老夫人頓了頓，又嘮叨起來，“你要試一試隱疾可治好，尋你媳婦去就是，何必讓我費盡心思買婢女？”
江老爺不耐煩的道：“娘又不是不知白圭他娘待我像仇人一般，還來講這些做甚么？”看老夫人神色不虞，又道，“娘花光私房替我治病，不就是為了讓我為江家添子嗣么？這次我一定讓娘如愿以償就是。”
老夫人聽到“子嗣”，余下的嘮叨都放回了腹中，囑咐兒子：“你小心一點，莫要讓你父親跟你媳婦知曉。”
江老爺就覺的坐不下去，尋了個由頭，溜了出去。
卻說梔子從古井巷回家，方拿出針線做了兩針，突然無比的懷念水煮魚的味道，就喚來夏歡，讓她趕緊去菜市買一條大魚回來。
夏歡聽得買魚是為了做水煮魚。很是為難：“少奶奶，奴婢從未做過水煮魚……奴婢買完魚，順便去古井巷一趟，讓溫嫂子過來做，可好？”
溫嫂子過來做自然再好不過，但想到要驚動許多人，梔子便將主意打消，道：“不用，你來燒火，我來做就是。”
過了不一陣，夏歡就將魚買回，殺好切片，然后洗凈鍋灶，這才請梔子過去掌勺。
這道菜梔子前世研究了許久，經歷了無數次失敗，才發現關鍵是在最后澆油時所用的辣椒面和花椒上，辣椒面一定要是用炒制之后的辣椒磨成，而花椒則要用晾干的青花椒。
一刻鐘之后，一大盆油汪汪紅彤彤的水煮魚便已做得，還有一鍋魚頭湯在灶上熬著。
滿屋子麻辣鮮香，雖還不到飯時，梔子卻已經忍不住，勻出一份端到房中大快朵頤，吃完，還覺不過癮，想了想，命夏歡再去買一條魚回來，自個兒將方才剩下的一份又端來吃。
夏歡回來，見一大盆水煮魚見了底，驚詫的雙眼都快瞪出來：“少奶奶，這么大一盆你全吃了？”
梔子嗔道：“你這話問的，我不是全吃了，難不成倒了？”
夏歡依舊是滿面的難以置信：“可……少奶奶平日只吃一小碗飯的。”
梔子一想也是，這樣大的一盆魚，往日她幾頓都未必吃得完。她想了許久，終于找出緣故：“肯定是我很久沒吃過水煮魚，這才吃的多些。”
“少奶奶講的是。”夏歡道，“不過最近少奶奶胃口很好，昨晚上多吃了一碗飯，今日早上不僅多喝了一碗粥，還多吃了一只饅頭。”
梔子見她就差掰著指頭數了，好笑道：“你的手藝日漸長進，我自然就吃得多了。”
夏歡得了夸贊，嘿嘿一笑，高高興興的去廚房殺魚。
一連幾日，梔子的胃口都出奇的好，飯量蹭蹭的往上漲，就連江白圭都瞧出了不同。
——米辣做的水煮魚真的很正宗哦（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