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請你走開(三)
第一百七十四章請你走開(三)
江白圭進得門來。被梔子一把拽過,使勁拍了幾掌,咬著牙道:“你作死啊,要是讓夏歡幾個瞧見,我還有何面目見人?”
江白圭先是一愣,待明白過來梔子是講早晨的事,很不以為然的道:“哪有你講的那樣嚴重?漫說我不會讓他們瞧見,就是他們真瞧見了,他們也只會當作沒瞧見。”
梔子被他繞的頭暈,松開了手,催他去更衣。
江白圭當著梔子的面脫官服,問:“巧巧呢,我從外面進來,一路都沒聽見她講話。”
梔子道:“在古井巷,本來講好我回來就去接,但是二丫來家絆住了我的腳,我就讓尹長福兩口子去接了,只怕快回來了。”
提到二丫,她順便就將二丫的來意講了講,又講了龐三娘子身邊婢女去糕點鋪子退貨之事。
江白圭聽得直皺眉:“龐刑庭是個八面玲瓏之人,家中怎會挑這樣蠢笨的婢女?”
梔子搖了搖頭。正要再講,門外就傳來巧巧的聲音,便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走出門去抱起巧巧張羅飯菜不提。
隔了幾日又是梔子教授鐘二娘子針線的日子。自鐘知府高升之事落空,鐘夫人許是抹不開臉面,不再邀請梔子去鐘家做客,就是鐘二娘子學習針線的地方,也是改在了通判宅邸。梔子倒樂的如此。
鐘二娘子走到門上,正預備叩門,就聽身后有人喚她,回頭一看原是龐三娘子與她的婢女豆兒,便笑著迎了上去。
兩人見禮后,鐘二娘子問道:“三娘子這是往哪里去?”
龐三娘子笑了笑:“想去拜望江夫人,沒曾想在這里遇見了姐姐。對了,姐姐也是來拜望江夫人的罷?”
鐘二娘子答道:“三娘子怎忘了,我前次才與你講過,我正跟著江夫人學習針線呢,今日便是拿了這一月的功課來給江夫人檢查。”
龐三娘子頓了頓腳,很是懊惱,道:“姐姐的確講過,只是我不知怎的就給混忘了。”說著,又滿是羨慕看著鐘二娘子,“姐姐真有福氣,能跟著江夫人學習針線。”
鐘二娘子笑道:“江夫人為人最是和氣,三娘子若是想學,讓龐夫人出面與江夫人講,江夫人肯定會應允的。”
龐三娘子神色慢慢黯淡下來。搖了搖頭,道:“我與姐姐不一樣,嫡母事忙根本顧不上我,姨娘呢……說話又不能作數。
龐刑庭家的事情,鐘二娘子也略有耳聞,聽得龐三娘子這樣講,很是同情她,但她也知旁人的家事她插不得嘴,便笑著混了過去,道:“咱們進去罷,江夫人知我今日來,肯定會等著,讓她久候實在失禮的很。”
龐三娘子點頭應允,豆兒很有眼色,走到前頭去拍門。
梔子見鐘二娘子身后還跟著龐三娘子,很是詫異,龐三娘子將這份詫異看在眼中,解釋道:“我與鐘二姐姐是在門上遇見的。”
梔子隱下心中的詫異,笑著招呼兩人坐下,又讓夏歡上茶。
龐三娘子從身側的豆兒手中接過夫人餅,雙手捧到梔子跟前。道:“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希望夫人莫要嫌棄。”
梔子接過,突地想起前幾日龐三娘子的婢女退貨之事,目光便飄到豆兒身上,如此機靈的小丫頭,怎會買錯東西?是了,那日在門前只看見龐三娘子,并未見著她這個婢女,想來是去買夫人餅當作隨手禮,待買來,自己卻出門去了,龐三娘子不想浪費,這才使婢女去退貨的罷?
只是,這龐三娘子舍不得將夫人餅吃掉,可見手中沒幾個私房,那她為何花大價錢買來送與自己?
心思雖轉過千百遍,但梔子該講的客氣話卻一句也未落下。
一旁的鐘二娘子就有些坐立不安,她不是不知該備隨手禮,但家中連下人都養不活,又哪有錢買禮物?
梔子轉頭瞧見鐘二娘子訕訕的笑著,便問:“上次讓你繡的鴛鴦圖,繡的怎樣了?”
鐘二娘子趕緊將隨手拿著的粗布包袱打開,攤到旁邊的幾上,從里面取出鴛鴦圖捧到梔子跟前,展開與她看。
龐三娘子迅速起身,替鐘二娘子牽著另一只角,探頭望著鴛鴦圖,口中嘖嘖有聲的夸贊。末了道:“若是我的針線能有姐姐的一成,就足矣。”
鐘二娘子自曉得她的心思,不過這事可不能由她講出來,因此只謙虛了兩句,并不去接這個話頭。
而梔子也從龐三娘子的話,聽出一兩分來,再想她送來的夫人餅,已是明了。
龐三娘子悄悄看了不搭腔的兩人一眼,走到梔子身前,屈膝施了一禮:“請夫人教我。”
梔子笑著拉她起來,心中卻很是矛盾,教與不教,都讓她為難。她教鐘二娘子,是因鐘知府夫人在胡仲倫開糕點鋪子的事情上講了話的,兩人之間達成了某種默契,除過這個,她心中還是對鐘知府夫人存了感激的,應下時是心甘情愿的。至于龐三娘子,雖拿了夫人餅打頭陣,但她還是不愿意教,一是連云繡、疊針繡兩樣是繡坊立身的根本,會的人越多就越不值錢,二是她本就很忙。若再騰出時間教授龐三娘子針線,實在很難。
如果龐三娘子其他時候提起,她還可以一口回絕,但當著鐘二娘子的面,她若是拒絕,顯然就是將鐘家與龐家區別開來。厚此薄彼,就有媚上之嫌,講出去,實在不好聽,更有可能開罪龐家。開罪了龐家,江白圭如何與龐刑廳相處?
龐三娘子見梔子沒講話。又小心翼翼的道:“夫人,你不用單獨教我,只要你在教授鐘二姐姐時讓我在一旁聽著就行。”
見她話講到這個份上,梔子不好再直言拒絕,只安慰自己,鐘二娘子學會針法之后,每月只來三次,這三次順便捎上她也沒多大干系,就道:“你愿意來,我這里自然歡迎,只是龐夫人那里……”
梔子突然醒悟,龐刑廳夫人若是有意讓她教授龐三娘子針線,那日領龐三娘子來時怎不親自提出來?這顯見的就是龐三娘子自個兒的主意,既是她自個兒的主意,那龐刑廳夫人又怎會為龐三娘子來與她計較呢?
雖想明白,可她的話已經講出去,改不得口了。
龐三娘子微微將頭低了一低,小聲道:“嫡母那里,我自會去講,定然不會讓夫人為難的。”
梔子點頭,轉頭點評起鐘二娘子繡制的鴛鴦圖來。
龐三娘子乖覺的在一旁聽著,偶爾插一句嘴,表現的倒很讓梔子滿意。
待龐三娘子與鐘二娘子結伴出門后,夏歡走來收拾茶盞,手下不停,口中也不停:“少奶奶,奴婢從那豆兒口中,總算問明白龐刑廳一家人為何要擠在一處住了。”
梔子靠在椅背上,懶懶的望了她一眼:“為何?”
夏歡笑道:“說來也簡單,就是都不愿意離開龐刑廳左右,怕龐刑廳健忘,將他們忘了。龐夫人是當家主母,自沒有領著孩子搬出去住的道理。二姨娘呢,她聲稱四少爺搬出去另住,會與三位兄長生疏,而龐刑廳素來又最愛她,就覺得她講的有理。點頭同意她留下。三姨娘只得龐三娘子一個女兒,她也有借口,稱她們母女兩個都是女子,住在外面多有不便,龐刑廳倒是覺的這個理由牽強,但龐夫人不知為何,認為三姨娘講的對,做主讓她留了下來。就這樣,一家人誰也沒有搬出去。”
梔子忍不住笑出了聲:“的確都有道理。”
夏歡雖明白緣由,但依舊不能理解,搖著頭道:“真不知他們是怎樣想的,奴婢一個下人都一人住著一間房,龐家的少爺卻是三人擠在一處住。”
梔子卻曉得,搬出去住與否關乎各人的利益,肯定是誰人都不肯讓步,免得離了眼前事情有變,但她懶得跟夏歡講這些,只“恩”了聲表示贊同。
龐三娘子回刑庭宅邸,在院中遇上三姨娘,三姨娘將她拖到房內,閂上門問:“你跑到哪里去了?”
龐三娘子走到門邊,從門縫中望了外面一眼,見四周沒人,才答道:“我去江通判家了,江夫人應允我,教我針線。”
三姨娘一巴掌拍到她身上:“我看你是糊涂了,夫人聽得江通判與江夫人伉儷情深都放棄了,你還去做甚么?好好的在家呆著,夫人已經答應我要給你尋一門好親事,你千萬莫要在這時惹惱了她。”
龐三娘子想起那日在通判宅邸門外見著那柔情蜜意的一碰,心中煩悶起來,哧道:“姨娘才是糊涂了!好親事?她能給我尋好親事?不是給半老頭子做妾,就是給比我還大的兒子做后娘,這樣的親事,不要也罷。”
三姨娘恨鐵不成鋼,道:“做后娘有甚么不好?總比與人做妾強上一百倍,我就是現成的例子擺在這里!”
龐三娘子道:“我與姨娘怎能打比?我雖是庶出,父親也是正五品的刑廳!”
三姨娘是龐刑廳夫人的陪嫁丫頭,哪有甚么出身可以講?但被自個親生女兒瞧不起,還是氣的發抖,好半天講不出半句話。
龐三娘子瞧也不瞧三姨娘一眼,拉開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