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請你走開(四)
第一百七十五章請你走開(四)
江白圭晚間回家后得知梔子又收了龐三娘子為徒。大為著急,梔子這一向本就因忙碌而少與他親熱,這下豈不是連吃一頓她親手做的飯菜都成了妄想?
梔子聽過他的話,頗有好心當作驢肝肺之感,道:“你以為我不想清閑?我還不是怕你在同僚間不好做人,這才答應指點她一二的?”
聽得是為他著想,江白圭赧然,但依舊不贊同梔子的做法,攬過她的腰身,道:“我才不要你為了我委屈自己呢,要是你累出個好歹,我是會心疼致死的。”
這樣的話,旁人聽見定然會長雞皮疙瘩,偏梔子不覺的,滿心滿意的笑了起來。
江白圭站起身,道:“此事自有長輩做主,龐三娘子擅自跑到你跟前來求,實在是越矩,我這就去跟龐刑廳講,說你身子不適,不能教授龐三娘子針線。”
梔子拉住他。道:“我已經答應,怎好改口?而且這事是龐三娘子當著鐘二娘子的面提起的,我怎好教一個拒一個?罷了,我也未答應正經教她,只是同意教授鐘二娘子時她在一旁看著,不費多少時間。”
江白圭只是不信,非要去龐家,梔子心想他都不在乎同僚不合,她又何必在乎,就由他去了。
龐刑廳此時還不知龐三娘子去過江家,聽江白圭一講,悄悄使人去龐刑廳夫人處問究竟,龐刑廳夫人也不知,但她卻猜出了龐三娘子心思,暗自惱怒,回說并不知情。
得知是龐三娘子私自做主,龐刑廳勃然大怒,要知道,龐三娘子此舉可是會引人歧義的,有人會覺的是女紅被人稱慕而開心,有人卻會覺的是被當作針線婆子而憤怒,江白圭此時上門拒絕,顯然就是后一種了。他才來任上,人生地不熟,一切都還未上正軌,可不愿意與同僚心生間隙,因此連連與江白圭道歉。稱龐三娘子不懂事云云。
江白圭只要梔子不受勞累,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因此話說的也是極好聽,一再堅稱是梔子身子突然不適,不得已才不能教授龐三娘子,并誠摯的表示了歉意,讓龐刑廳多少找回了面子,二人也算是相談甚歡。
江白圭走后,龐刑廳氣呼呼的回上房,喚來龐三娘子,狠狠的責罵她自作主張。
龐三娘子本想晚上再跟龐刑廳與龐刑廳夫人講明,哪知還未講,就被喚來挨罵。不過她時常受到訓斥,這點子委屈倒不算甚么,只是在心中可惜這一條路行不通。
龐刑廳夫人瞄了一眼眼中含淚的龐三娘子,揮手屏退下人,似笑非笑的與龐刑廳道:“三娘子學針線是假,想接近江通判才是真呢。”
龐刑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看向龐三娘子:“當真?”
龐三娘子暗恨,這本是龐刑廳夫人提議的。轉眼卻將錯處推到了她的身上?饒是恨極龐刑廳夫人,但她還是不愿錯過這次機會,含羞帶怯的點了點頭。
龐刑廳微微頷首,也未多言,只讓龐三娘子下去歇著。
龐刑廳夫人與龐刑廳夫妻多年,如何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的?待龐三娘子出門,便兜頭一瓢冷水潑向他:“老爺的想法固然好,但誰人不知江通判眼中除了江夫人,看不進旁的人去?老爺還是趁早歇了這些念頭的好,免得到時人家拒絕,還是老爺自個兒面上無光。”
“江通判三代單傳,房中收不收人,可不是他說了就能算的。”龐刑廳輕撫著下巴上的短須,沉吟良久,抬頭問,“聽說江通判的祖父母并父母都住在古井巷?”
江通判夫人點了點頭,滿腹狐疑:“相公的意思,是走江家老太爺老夫人的路子?”
龐刑廳頷首一笑:“明日挨著江家賃一處宅子,讓她們母女搬過去。對了,讓三娘子機靈點,凡事留一點余地,免得人家拒絕時一個借口也無。”末了,又不免難過,嘆道,“我已近四十,花了大半家財才弄來這么個正五品的官兒,只怕是到頭了,偏巧幾個兒子沒一個是爭氣的,整天就知惦記我。學業上卻不知用心,連個功名都沒考上,我掙下這份家業也不知他們能否守得住。江通判才不過二十,品秩就與我相同,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三娘子進了江家,將來有江通判照應幾個不爭氣的,我也能安心些。”
龐刑廳夫人心中雖也如此盤算,但聽龐刑廳如此貶低自個兒的兒子,很是不悅意,道:“幾個孩子還小,等過幾年大了,自然就懂事了,哪有老爺講的這樣不堪?”
龐刑廳雙眼一瞪,恨聲道:“還小?十七八歲了還算小?人家江通判十八歲都是正五品了!都講慈母多敗兒,你以后休要慣著他們!”
龐刑廳夫人見龐刑廳真的動了怒,生怕龐刑廳與她離了心,趕緊小意陪不是,保證一定對幾個孩子嚴加管教。好一陣,才哄得龐刑廳重新露了笑臉。
龐刑廳夫人記著龐三娘子背地里自作主張一事,但龐刑廳未指責龐三娘子,她自不好喚來責罵,便隨便尋了個借口。將三姨娘罰到柴房去跪著。
江白圭回到家中,興高采烈的將如何婉拒龐三娘子學習針線一事講了,梔子聽龐家果然無話可講,就將此事丟了開去。
過了兩日,梔子又去古井巷問安時,竟見龐三娘子在廳中坐著,與老夫人、江夫人相談甚歡的模樣。
龐三娘子見到梔子,屈膝就拜了下去。
還不待梔子開口,老夫人就將她拉了起來,嗔怪似的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這么多禮。快快起來。”
梔子心頭對老夫人的言行暗暗稱奇,口中卻順著老夫人的話道:“是啊,三娘子無需多禮。”
龐三娘子應了聲,含嬌帶怯的坐了回去。
江夫人見梔子滿頭的霧水,笑著解釋:“三娘子并她姨娘昨日搬到我們隔壁居住。”
梔子從夏歡處聽過龐家的八卦,猜想龐三娘子是被攆出來的,心生了一分的同情,不過這是旁人的家事,與她不相干,因此笑著與龐三娘子閑話起來。
此后幾日,梔子去古井巷時,龐三娘子日日都在,竟比她這個孫媳婦還準時,最為奇怪的是,老夫人很喜歡她,處處捧著她,讓人一見,竟像嫡親的孫女似的。
她忍不住好奇,想知道龐三娘子用甚么法子哄得老夫人如此開心,就悄悄問楊媽媽。
楊媽媽撇了撇嘴角,不屑的道:“能有甚么法子,不過每次來不曾空手罷了。”
老夫人愛財,龐三娘子以此討得老夫人歡心也不足為奇,不過,龐三娘子并非有錢人,為何要傾其所有來討好老夫人?世人都是無利不起早,要說龐三娘子花如此大的本錢只為鄰里和睦,梔子無論如何也不信。
她從袖袋中抓了一把銅錢塞到楊媽媽手中:“老夫人年歲大了,跟前也沒個人服侍,媽媽以后多照應一二。”
楊媽媽將銅錢袖起,琢磨出梔子話里的意思,點頭道:“少奶奶且放心,奴婢省的如何做。”
這日早飯畢,梔子剛與老太爺老夫人等人見完禮,尹長福家的就尋了過來,道:“少奶奶,二姑奶奶發作了。但穩婆稱孩子太大,一時下不來,二姑爺帶信來,請少奶奶趕緊去柳塘村主持大局。”
古代女子生孩子就是過一遭鬼門關,梔子聽過這話,駭的雙腿打顫,好容易才張開嘴問:“甚么時候發作的?”
尹長福家的答道:“聽說是昨日落黑的時候。”
這都快六個時辰了,十二個小時還未生下來……梔子只覺眼前一黑,根本顧不得規矩,撩起裙角就往外走。
江夫人見狀,忙與老太爺道:“遇著這種事情,至親往往因太著急而辦糊涂事,媳婦跟去看看,看能不能幫襯一二。”
“使得。”老太爺也是著急,見江夫人出門,又趕出門去扯著大嗓門喚趙大元趕緊去賃車。
一時間,屋中只剩下老夫人跟龐三娘子,老夫人頓足道:“這叫甚么事?女人生孩子有幾個不是這樣的?怎么到她這里就這般雞飛狗跳的了!”
龐三娘子料想梔子今日不會回家,只覺有天助,抬首去看老夫人:“通判夫人這樣一走,在衙門當差的江通判中午只怕沒有飯吃……”
老夫人未去想龐三娘子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擔心不相干的男子有無飯吃不合禮數,反倒覺的她賢惠無比,點頭道:“你講的是,我這就去吩咐伍嫂子,讓她備好中飯送到衙門去。”
龐三娘子遲疑了一下,又道:“要不要與江通判送個信,讓他也趕過去看看?”
老夫人擺手道:“女人生孩子,一里之外都是晦氣,白圭身為男子,怎能去?沾了晦氣來家,請高僧作法都去不掉。”她突然想起,若是哪個不長眼的跑去衙門說與江白圭聽,江白圭可不懂這些忌諱,萬一一著急就去了柳塘村,那可是后悔莫及的事情。
想到這,她也趕緊出門,挨個的去囑咐。
龐三娘子見目的達到,哪里還去計較主人將她丟在一旁各自忙去,高高興興的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