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江雅察覺自己失言。算起來,吳氏將熬糖生意分出一半與江家,她自己還是得了便宜的,遂點頭道:“說的是,都是親戚,分你我倒顯得生分。”
兩人到頤養居門上,恰巧碰見江夫人,梔子猜江夫人也是打聽出老太爺不在,算準時間來的。三人去上房,老夫人已經重新妝扮上,端坐在桌前吃點心,看她們進來,將點心放下,指了座與她們,又讓云嫂子上茶。
除過江雅,江夫人與梔子幾時在老夫人房中吃到過茶?對老夫人突如其來的親熱,梔子只覺不可思議,但一想到老太爺,又覺很容易理解,老夫人這次只怕是被老太爺捏著七寸了。她方才還擔心老夫人要為難她,現在看這情形。知老夫人一時半會是不敢拿她怎樣,便放下心來。
幾人都沒得話講,寒暄幾句,梔子想過場已經走到,再呆下去也沒意思,借口廚房須得照看,就要避出去。
老夫人看梔子就要出門,道:“我還未見過重孫女,你讓奶娘抱來與我瞧瞧。”
梔子心中訝異,誰都知老夫人不喜歡巧巧,她怎會主動提起要看巧巧?但口中還是笑著應了。她卻不知,老夫人不過是想著要在老太爺跟前做樣子罷了。
老夫人又問:“白圭呢?怎不來與我磕頭?”
梔子正欲作答,江夫人搶在前頭道:“白圭媳婦娘家要將家中的熬糖生意分出一半與我家,白圭去拜謝他岳母了。”
被搶了話,梔子愣了愣,旋即會意,江夫人這是怕她提江白圭去袁家接老夫人之事,便笑了笑,老夫人若是曉得有人去接她,態度肯定又是不一樣,梔子自然不愿提。
聽家中白撿了銀錢,老夫人連連點頭:“親戚之間就是該這般。”
她不說感謝,只覺應該,江夫人與江雅在梔子跟前都覺難為情,齊齊起身借口告辭,與梔子一同出門。
梔子回到靜心居,讓伍嫂子將巧巧抱去頤養居。臨出門,又不放心,怕老夫人突然發作,叮囑伍嫂子只讓老夫人看看就趕緊抱回來。
伍嫂子很是認真的應下,梔子生產前她就在江家,老夫人行事她也略有耳聞。
到下午,涂媽媽與二丫一同來家。
二丫心直口快,進門就噼噼啪啪講起一路的情形,末了撇了撇嘴道:“吳家大娘子扭扭捏捏,看著就讓人生厭,少奶奶行行好,以后有她在的地兒,千萬不要讓我跟著。”
吳玉珠的行事,梔子懶得去評判,只笑了笑。
涂媽媽卻道:“依奴婢看,吳家大娘子只怕并非想跟夫人學繡技,而是另有目的。”
梔子吃驚:“她另有目的?”
二丫也問:“有何目的?”
涂媽媽道:“她進門就纏著夫人,端茶遞水的忙過不停,好像自個才是主人似的,還說與夫人是本家,不如認作姑母。以后常來常往。”
吳玉珠雖行事可笑,但性子很是清高,若不是心中有所圖,斷不會無端與人攀親戚的,是以她忙問:“娘親可有應下?”
涂媽媽道:“夫人娘家無人,很想多個親戚走動,當場就準備應下,奴婢當時就覺的奇怪,出言攔了攔,說這事還是與大姑奶奶你商量一下再定。”
梔子點頭,她與吳玉珠牽著姨表親就夠煩了,若是在多一重關系,她可不愿意。她道:“她與娘親攀親戚,也許只是想讓娘親教授她繡技,僅憑這點,也不能斷定她就另有所圖。”
涂媽媽道:“若只是這一點,奴婢也不管亂講。可她纏著夫人,很少提及針線上的事,反而旁敲側擊的問起熬糖作坊的事來,還說沒見過熬糖,想要去作坊看看呢。”
梔子皺眉道:“她真這樣講?”
涂媽媽點頭:“夫人曉得作坊有規矩,不準閑人進去,便只說作坊中盡是打著赤膊的漢子,不是她這個小娘子去的地方。她好像很失望,不過大姑奶奶你猜她又說什么?”看梔子搖頭,她又道:“她說,她家有個親戚,窮的吃不起飯,想讓夫人給那人尋個活干。”
這明顯就是想偷師!梔子看涂媽媽當作笑話講。猜到吳玉珠肯定沒得逞,笑道:“娘親同意了?”
涂媽媽點頭:“夫人心善,自然同意了,不過,吳家大娘子不敢明說要夫人將那人安在熬糖作坊做活,夫人體會不得她的意思,只說魚塘缺一個割草的。”
梔子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二丫啐了一口:“這話我也聽見了,涂媽媽那時不與我說明,要是我知道緣由,我還要嗆她幾句呢!”
梔子拍了她一掌:“你這樣厲害,看以后誰敢娶你!”
二丫臉羞的緋紅,低頭嘀咕了一句:“那我就不嫁。”
一句話,惹得涂媽媽與梔子大笑,笑過,梔子又問:“吳玉珠后來沒再出幺蛾子?”
涂媽媽道:“奴婢趁擺席時提醒夫人小心吳夫人母女,夫人想來也有所察覺,后來在桌上待吳夫人母女就淡了許多。”
說吳氏有所察覺,是涂媽媽想與吳氏留面子。但自家娘親的性子,梔子最是了解,那種情況下肯定看不出吳夫人母女別有用心。她并不點破,只道:“吳夫人母女只怕還不死心,你可做了安排?”
涂媽媽道:“夫人并不知如何熬糖。吳夫人母女探聽不出所以然。作坊那邊,奴婢吩咐過,閑人不得入內。”
梔子點頭:“雖熬糖的法子守不了多久,但能多守幾日也是好的,多守幾日,咱們的作坊出得西洋糖就能多占一份先機。”
涂媽媽點頭稱是,又道:“新的作坊,不知大姑奶奶是如何打算的?”
熬糖作坊二丫不懂,聽梔子與涂媽媽討論作坊之事,起身要回糕點鋪子去。梔子知糕點鋪子事情多,并未留她。送她出門后,與涂媽媽道:“熬糖作坊我也不懂,涂媽媽按照先前作坊的定例行事就是。”
涂媽媽想了一時,道:“使得,只是奴婢兩頭跑,只怕忙不過來,還是請大姑奶奶在江家挑一個可靠的管事出來罷,奴婢在這里守著他能完全接手熬糖作坊再走,大姑奶奶你看怎樣?”
梔子知讓她兩頭跑確實太過為難,便點頭同意,只是管事人選,須得與老太爺江夫人商議之后才能定。
議罷開作坊之事,涂媽媽道:“姑爺去袁家接江老夫人,可奴婢方才進門時晃眼看見了云嫂子,老夫人可是已經回來了?”
梔子不愿提老夫人,點了點頭:“相公早上方出門,她就回來了。”
涂媽媽猶豫了一下,問:“老夫人可有為難大姑奶奶?”
梔子笑道:“想是被老太爺置服帖了,上午我去與她問安,她竟還讓云嫂子與我上了茶。”她突然好奇起來:“你使了什么法子,倒讓老太爺鐵了心要攆老夫人回娘家去?”
涂媽媽笑著將原委講了一次,梔子聽得瞠目結舌,涂媽媽看她這般,道:“這謊言的確拙劣,對旁人無用,說不定還會引禍上身,但對老太爺與老夫人,卻是極高明的法子。這個法子奏效,皆因老太爺老夫人云嫂子三人性子使然,老夫人之錯,在一再的當眾為難你,老太爺脾氣暴躁,見過老夫人數次為難你,老夫人的解釋,在他心中都成了辯解,而云嫂子,拿人手短。就是察覺上了當,也只能認下這個啞巴虧,還要幫忙掩飾。”
涂媽媽算準眾人性子,用最拙劣的謊言便使老夫人吃了虧,梔子不得不佩服其看人極準。
涂媽媽道:“大姑奶奶,云嫂子此人留不得,以后尋個借口將她賣了罷。”
梔子搖頭:“賣她作甚?留在老夫人身邊不是正好?”
涂媽媽會意的笑笑,云嫂子這種能用錢買動之人,的確是留在老夫人邊最好的人選。
梔子安排涂媽媽在從前的屋子住下,等到晚間江白圭回來,她便道:“涂媽媽兼顧不過來,還要另找一名管事打理熬糖作坊,你看家中這些男仆,哪個能擔起這重任來?”
江白圭一聲不吭,將梔子攬入懷中。梔子看他神色不對,以為出了事,嚇了一跳,忙問:“怎么了?”
江白圭嘆道:“娘子,祖母說的那些話,你休要放在心上。”
梔子一聽是因這個,就笑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江白圭只是不信,將下巴抵在梔子頭頂,呢喃著:“若不是方才祖父提起,我竟不知你受了這樣大的委屈。”
認真算起來,梔子并不算吃虧,可她不能跟江白圭解釋,只任由他摟著,過了好一陣,江白圭才松開手,拉梔子坐下。
梔子見他還是滿面愧疚,就有些后悔,道:“我真沒將老夫人的話放在心上。對了,你看熬糖的管事,選誰合適?”
江白圭想了想,道:“你看端硯怎樣?端硯大了,不適合在內院中走動,我正想讓你另安排一份差事與他,若是去熬糖作坊做管事,正好省事。”
梔子道:“端硯機靈,行事又不乏穩重,若是再長幾歲,的確是管事的好人才。可就是年紀太輕,經見的事情少。”
江白圭道:“那你看誰合適?”
梔子將家中下人在心中過了一遍,道:“除了尹強還算不錯外,其他的,要么不夠老實,要么就是太過老實,尹強呢,也不能用,他娘子嘴太敞,若是他回家說一句兩句作坊中的事,不出半日,家中所有人都能知曉。”
江白圭點頭。
家中無人可用,現買的用著又不放心,畢竟侯二陽那樣的衷心的,不說萬里挑一也是千里挑一,夫妻兩個商量半日,還是決定用端硯。商量妥當,梔子又去問過老太爺江夫人,兩人都無意見,她才讓涂媽媽領著端硯著手準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