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男財女

第三十九章 一盤蘿卜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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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前兩日,蘭家照例要雇短工撈魚,梔子在塘上看著胡仲倫將魚運走,方才回家,剛走到院門口,就與迎面出來的二丫撞了一個滿懷。

不待梔子開口,二丫便急道:“大娘子可回來了,奴婢正要去尋你呢!”說著四下望望,見沒人注意這邊,才低聲道,“江少爺送了禮物來。”

這江白圭怎么這樣喜歡送禮啊。梔子撫了一下前額,問:“將端硯打發走了嗎?”

二丫搖頭,笑道:“奴婢將禮物捧回了,但沒大娘子吩咐,不敢讓端硯先回去,他還在路口驢車上等著呢。”

梔子回房,從妝臺前的錢袋中數了五十文銅錢,遞與二丫,道:“給他買水喝的,打發他回去吧。”

二丫接過錢,并未轉身出門,問:“大娘子不與江少爺回禮嗎?”

按道理,收了人家禮物確實應該回禮,可梔子手邊沒像樣的物件可回……

二丫瞧梔子眉頭緊蹙,料想她正為回禮之事發愁,便與她出主意:“大娘子針線了得,不如隨意撿一個從前做的香囊或錢袋送與江少爺吧。”

在梔子的印象中,女子贈男子香囊錢袋這些貼身物事,兩人之間關系必是相當親密。她與江白圭雖有婚約,但只見過一面,連熟人都算不上,她怎能送人香囊錢袋?

“對了,他送了什么東西來?”

二丫忙從妝臺下小藤箱中取出一只精致的雕花妝彩木匣,放到妝臺上,道:“奴婢怕夫人與二娘子看見,就藏到了藤箱中。”

梔子贊了她兩句,伸手將盒子打開,里面放著一方硯臺,她瞧了一時,沒看出究竟,方才將木匣蓋上放回藤箱中,道:“我昨日與你說的珍珠蘿卜糕方子,你照著做了沒有?”

二丫點頭,回道:“做了,剛上籠蒸著,奴婢讓齊嫂子幫忙看著火,估摸著這時應該已經蒸熟。”

梔子起身去灶間,揭開鍋蓋一看,果然熟了,打發了齊嫂子,命二丫將灶膛中的火退去,自己找出一個食盒,將珍珠蘿卜糕用家中珍藏的青花瓷盤裝了一盤放進去,遞與二丫:“讓端硯將這個捎回去與他家少爺吧。”

二丫睜大眼睛望著梔子手中的食盒,咽了一下口水,道:“大娘子,將家常的糕點送人不妥吧?”

梔子道:“總好過拿香囊錢袋當回禮,去吧。”

二丫嘟了嘟嘴:“奴婢還是覺的香囊錢袋好些。”瞧梔子收了笑容,方才不情不愿的提著食盒去了。

梔子心中卻暗暗祈求神佛保佑,希望江白圭不要再送禮物來才好,免得她再為回禮之事發愁。她在灶間立了一陣,想起江白圭送來的硯臺做的挺精致,便去取了來放到書房中擺上。

方才擺好,二丫便回來了,回道:“大娘子,端硯已經走了。”

梔子應了一聲,道:“蘿卜糕送了人,趕緊去再做一份,不然一會不夠吃。”

待到晚上,涂媽媽來尋梔子,將江白圭送來的硯臺拿了來,遞與梔子,道:“大娘子將這方硯臺收了吧,擺在那里奴婢實在不放心,總擔心金寶少爺打碎。”

梔子笑道:“碎了便碎了唄,不過一方硯臺。”

涂媽媽詫異的張了張嘴,心想,大娘子平日將銀錢看的緊,今日怎的會買這樣一方硯臺?莫不是從旁處得來,不知其價值吧?于是道:“世上流傳的端硯多是仿貨,真正肇慶府出產的正宗端硯卻是極為難得,大娘子還是收起來妥當些。”

端硯之名梔子倒是聽說過,只是沒想到江白圭會送她端硯,她愣了一下,接過那方端硯,驚問:“這真是端硯?”

涂媽媽瞧梔子的反應,料想自己剛才的猜對了,便道:“奴婢在旁的方面愚鈍,但筆墨這些,倒還是略知一二。”

梔子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硯臺,除了四周多了一圈精致羅箋紋,與胡仲倫買回的硯臺并無不同,又問:“那這樣一方硯臺值多少銀子?”

涂媽媽笑道:“若是福州所仿的,一二兩銀子便得,但這方是肇慶府所產,至少須得二十兩銀子才能購得。”

這樣貴?梔子面上神色雖未變,但手上卻已經加了小心,她將端硯放下,又彎腰從藤箱中取出方才裝硯臺的木匣,推到涂媽媽面前:“這個有沒有講究?”

涂媽媽拿起捧在手中看了一時,道:“這個硯匣是紫檀所制,雕刻功夫一般,不過紫檀難尋,倒也值一二兩銀子。”

倒也是,二十兩銀子的硯臺配二兩的硯匣才是正常。雖是這般想法,但梔子還是吸了一口氣,江白圭出手這樣大方,自己卻只回了一盤蘿卜糕,實在是……她臉上訕訕的,心頭卻將江白圭怨上了,平白送了這樣貴的禮物作甚?害她拿不出回禮!

梔子打發了涂媽媽,心頭卻很是郁悶,待胡仲倫送來賣魚所得的二百兩銀子,她方才高興些,卻又忍不住在心中算賬,一方硯臺得用四百尾魚兒換呢!

想來菩薩太忙,并未聽見梔子的祈求,臘月二十這日,端硯又送了禮物來,這次送來的是用木匣裝著幾刀散發著幽幽蘭香的紙,梔子不用尋涂媽媽來問,也知這紙不是幾文錢一刀的還魂紙。

虧得她有準備,取出一副繡好的仕女圖,讓二丫并一百文銅錢拿與端硯,囑咐道:“你就說我昨日剛做好的,還沒來得及裝裱,請端硯先送去裝裱,而后再拿與江少爺。”她不能出門,這事又不好假手胡仲倫,雖不妥,但還是只能讓讓端硯幫忙。

自上一次端硯來過之后,她就一直在琢磨,有什么東西既拿的出手,又可以少花錢,想來想去,還只得從自己的繡藝入手,貼身物件不能送,便只能送畫品,只是,一幅畫花了她一月的時間,還害她手上長了一個凍瘡!這樣一想,又不得不隔空數落江白圭幾句。

不多時,二丫便回轉,一面搓著凍得通紅的手,一面道:“端硯方才說,大娘子送去的蘿卜糕江少爺愛吃,還問奴婢要了方子呢。”

梔子嘴角勾了勾:“就你實誠,人家這是與你客氣呢!”

二丫嘟了嘟嘴,道:“大娘子這是小瞧奴婢,奴婢難道連客氣話都不能分辨?端硯還說,他元宵會再來,請大娘子再做一份與他呢。”

梔子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凍瘡,嘆道:“那就做唄。”

做蘿卜糕當回禮,雖不大好看,總好過天寒地凍的捏著針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