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降劉承、黃朝宣、董英等部后,清軍繼續發起猛攻,很快占領了湖南大部分地區。
東線戰場上,郝搖旗、王進才、曹志建和盧鼎等部在衡陽、耒陽等地五戰五敗,衡州府和郴州府相繼失守,殘部四散奔逃,退到湘桂、湘粵邊境一帶才穩住陣腳,何騰蛟手下十幾萬大軍至此折損過半,部隊也被打散了,佟養和卻偏偏盯著他不放,帶著一支精兵窮追不舍,何騰蛟帶著數百殘兵逃到廣西全州,才擺脫了清軍的追兵。
西線戰場上,明清兩軍圍繞著沅江和資江兩條大河展開爭奪,沅江縱貫辰州府,資江縱貫寶慶府,清軍仗著水師優勢,順著這兩條補給線向前節節推進,明軍則層層設防,在瀘溪、辰溪、懷化等地阻擊清軍,孔有德進展不利,不斷從東線調來部隊增援,用大炮一層層砸開明軍的陣地,終于在四月中旬占領了寶慶府的府城邵陽,基本控制了湘西南地區。
面對氣勢洶洶的孔有德,忠貞營和楚軍并沒有硬拼,而是在殺傷清軍有生力量的同時,小心保存自己的實力,邵陽和懷化失守后,忠貞營的部隊分散后撤,一部分退入湘黔邊境的山區,一部分向南退到湘桂邊境。
楚軍邊打邊退,和忠貞營交替掩護,一邊后撤一邊集結,在邵陽失守之前,把最后一班崗的交給李過,在他們的掩護下突然轉頭向東,跨過資江進入永州府,會同郝搖旗、盧鼎所部發起反攻,把孤軍深入的佟養和包圍在永州府的府城零陵。
經過十余天的苦戰,明軍終于破城。此戰一舉消滅了三千多名清軍,其中包括四百多名八旗兵,六百多名天佑兵,一千多名烏真超哈兵,還抓住了滿清剛剛任命的廣西巡撫李懋祖。只有佟養和孤身逃走。
勒克德渾為此勃然大怒,親自跑到邵陽質問孔有德,湖廣清軍三分之二的主力都在西線,楚軍應該被壓得透不過氣才對,怎么會突然跳到東線,一擊黑拳打得自己兩眼冒金星?
孔有德卻有苦說不出。
西線戰事雖然表面上節節取勝。但楚軍和忠貞營一直回避決戰,而是利用地利消耗清軍的實力,一攻一守,雙方的戰損比始終維持在三比一左右,他不但傷亡了近萬士兵,還消耗了大量的物資補給。楚軍和忠貞營卻元氣未傷,隨時可能發起反擊。
兩軍交戰,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他一直在警惕明軍的反擊,甚至做好了打一個敗仗的準備,但沒想到的是,汪克凡竟然這么狡猾。沒有在西線發起反攻,而是跳到東線,在勒克德渾的背后下黑手!
孔有德身為全軍統帥,無論如何都對零陵之敗負有責任,況且勒克德渾身份貴重,既然找上門來問罪,孔有德就不能隨便找個理由搪塞,只能忍住氣承認是自己的失誤,并且答應了勒克德渾提出的要求,向東線抽調主力部隊。消滅楚軍,奪回零陵,以報一箭之仇。
忠貞營已經退進山區,困也把他們困死了,孔有德在勒克德渾的要求下。把進攻的重點轉到了東線,數萬大軍直撲零陵……
陳友龍帶著鎮筸兵進入永順宣慰司,招降土司彭泓澍后,翻過大山深入貴州,突襲黎平府,抓到了何騰蛟的繼母孫氏,老婆徐氏等一百多口。
聽說抓到了何騰蛟的家人,孔有德如獲至寶,馬上寫了一封親筆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奉汝母如吾之母,待汝妻如兄之妻等等,然后派人到廣西全州招降何騰蛟。
何騰蛟沒有回信,只給孔有德帶了一句話,自己肯定不會投降,妻子老小如何處置,你就看著辦吧……使者走后,極度傷心的何騰蛟大病了一場,形銷骨立,性情更加暴躁偏執,手下人經常聽他喃喃念叨陳友龍的名字,咬牙切齒,聲音中充滿了仇恨……
永州大捷后不久,隆武帝從廣州起行,移蹕桂林。
湖廣戰局節節敗退,清軍兵鋒直至廣西,出于安全考慮,朝廷里有相當一部分官員反對移蹕桂林,和贊同派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但在隆武帝和楚勛集團的堅持下,移蹕桂林的工作一直在向前推進。
桂林雖然離前線太近,卻是“西省上游,形勝嵯峨”,城郭堅固,守兵眾多,隆武帝去了那里不但可以激勵士氣,也可以把桂林打造成抗清的堅固堡壘,再圖謀收復湖廣。畢竟大明朝有天子守國門的傳統,湖廣會戰的影響已經超出了本省,如果被清軍攻入廣西,偏安廣東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隨著天使一趟趟到桂林宣旨,桂王朱由榔去了柳州,廣西巡撫瞿式耜也加封建極殿大學士,只等朝廷遷到桂林后就加入內閣,廣西軍閥陳邦傅和焦璉也封侯賜爵,做好了移駕的各項準備。
隆武朝野上下,何吾騶、蘇觀生、陳子壯等“南黨”勢力最反對移蹕桂林,他們都是廣東籍官員,希望隆武帝一直留在廣州,如果隆武帝去了廣西,朝廷的政治重心就將向西偏移,不符合他們的利益……但隨著永州大捷的消息傳來,他們再沒了反對的理由,只好跟著隆武帝動身前往桂林。
北控湖廣江西,西聯云貴四川,東接廣東福建,隆武帝移駕桂林后,逐步把各自為政的幾個省捏合到一起,統一調配各種資源,南明就此走上正軌,漸漸有了一個國家的樣子。
不過在隆武四年的春天,隆武君臣剛剛抵達桂林的時候,湖廣戰局仍然岌岌可危,朝廷上下彌漫著一股消極悲觀的氣氛,都以為桂林會像當年的北京一樣,不斷遭到清軍的進攻,搞不好大家都會在這里死于社稷。
隆武帝本人也覺得前途叵測,永州府雖然打了一個勝仗,但清軍仍然占據著壓倒性的優勢,何騰蛟就不用說了,就連他寄予厚望的楚軍和忠貞營也是不斷敗退,說不準什么時候清軍就會殺到桂林城下。
整軍備戰!
隆武帝離開廣東的時候,把趙印選、胡一清和施瑯都帶到了桂林,對他們委以重任,負責編練一支新式的御林軍,按照隆武帝的預想,這支御林軍不再是只能擺花架子的儀仗隊,而是能真正上陣殺敵的強軍。
湖廣方面正好發生了大戰,逃入廣西的流民潰兵不計其數,兵源沒有任何問題,隆武帝很輕松地招募了兩萬青壯,交給施瑯等人每天操練。
工作重心都放在練兵上,其他方面的進展就變得緩慢,開發兩廣的計劃干脆停了下來,也廣西官場也不敢輕易下手,隆武帝刻意籠絡瞿式耜、陳邦傅等人,除了宣布在四月份加開第二次恩科外,一切基本都暫時維持原狀。
時機不到,只能等待。
他在等待湖廣會戰出現轉機,等待汪克凡給他一個驚喜,用前線的勝利來支持后方的改革……
楚軍攻占零陵后,既沒有趁勢反攻衡陽,也沒有撤往廣西,而是充滿挑釁意味地留在那里,好整以暇的進行休整。
勒克德渾從西線調來三萬多援兵,加上東線的清軍兵分幾路,向零陵發起夾攻,郝搖旗和盧鼎頂不住壓力,早早退到了湘桂交界處的鎮峽關(又名龍虎關),楚軍卻在清軍合圍之前,突然向東南方向轉進,兜了個圈子又繞向西北,進入了湖南中部地區。
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勒克德渾以為他會撤往廣西,主力都擺在零陵以南,楚軍卻一頭鉆進兵力薄弱的清軍腹地,反而如入無人之境。
行軍間隙,打尖休息,方正錚卻吃不下飯,對著地圖一直發呆,過了好半天才問道:“我軍輕騎急進,直奔新城而來,汪軍門要過湘江嗎?”
汪克凡一邊大口扒拉著飯,一邊點了點頭:“是啊,渡過湘江才能把韃子的追兵甩掉,這些天被他們追得太急,連飯都吃不安穩。”
方正錚皺眉問道:“軍門此舉有何深意?我三萬大軍深入敵境,一無后援糧草,二無可守之城,勒克德渾調集人馬追上來,該如何脫身?”
“沒什么太深的含義,其實就是要拖住韃子,肥的拖瘦,瘦的拖死,吸引韃子的主力來追,再慢慢尋找戰機。”汪克凡笑道:“糧食的確是個問題,我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以戰養戰,從韃子手里去搶,搶的多咱們就多繞幾圈,搶的少咱們拍拍屁股就走。”
“走?往哪里走?”方正錚更加擔心。
“放心吧,天大地大,什么地方去不得?”汪克凡笑咪咪的,很隨意地向地圖上掃了一眼,看到井岡山的時候停了一下……
新城,是湘江上游的一座小城,或者說是一個大些的鎮子,鎮子里只有幾百名綠營兵把守,楚軍兜個大圈子突然來到這里,清軍沒有任何防備。
傍晚時分,二十幾個楚軍士兵化裝成天助兵,大模大樣地來到了城門前,負責看守城門的綠營兵攔住檢查,卻被那天助兵的軍將抽了一個大耳光,又狠狠踢了兩腳:“你算個什么東西,去把王福山叫來,給老子回話!”
“他娘的,這幫家伙真橫!”那綠營兵敢怒不敢言,轉身進城門去向上官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