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九)小妮子春心動矣
一個趙王氏都沒鬧清。怎么又來個方明珠?章清亭焦頭爛額,把她往旁邊一扯,“明珠你慢慢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明珠抽抽答答道,“昨兒回去……阿禮哥就不太高興,說什么男女有別,要我以后注意分寸……我今兒早上也沒做什么呀,就是照常幫他打洗臉水,他就生氣了,說我……我一點也不象你,既不端莊穩重,也不大方有禮……還說會有什么流言蜚語,嗚嗚,總之就是不理我了!”
章清亭靜下心來想一想,“明珠,阿禮說得沒錯!”
方明珠哭得越發響亮了。
章清亭和聲細語的勸她,“明珠,你這過了年也有十五了,等及了笄可就是大姑娘了,應該知道男女大防,成天跟阿禮拉拉扯扯的象什么樣子?他又不是小孩子。也是那么大的小伙子了,若他是個有壞心的,或者說是無意的,就由著你這么纏磨著他,于他有什么損失?可于你呢?人家該怎么非議你?阿禮可是一片好心為了你的名聲著想,卻不是他故意不理你!”
“人家為什么要非議我?”方明珠撅著小嘴更生氣了,“就非議了我也不怕!大姐你不還教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么?”
“我是教過你們這個,可也得區分情況。若是事關女子名節,縱是身正,也得注意不讓影子斜,以免落人口實!”
“媳婦兒!”趙王氏在一旁偷聽著插言,“你既這么明事理,怎么自己就做不到呢?”
“就是呀!”方明珠這會子倒跟她站到一邊去了,很是不服,“你不也常常和阿禮哥出雙入對的,你怎么就不怕招人言語?”
“我怎么跟他出雙入對了?”章清亭真是覺得自己越描越黑,“我們那是正正經經的做事情!況且,也只有昨天跟他單獨出去了一回!哪有常常?”
“你還想二回啊?”有人幫腔,趙王氏說得更加起勁了,“就這一回就夠讓影子斜的了!我說媳婦兒,這可不是我一人說你,你瞧,人家都瞧出不是來了!難道我們全都錯怪你了?”
方明珠還在那兒火上澆油,很是不悅嘟囔著,“阿禮哥以前都不這樣的,就是昨兒跟你出去了。回來就變了!”
章清亭氣得怔怔無語,也有些火了,“他以前跟你怎么樣我又不知道!他要變成什么樣,我有什么法子?”
方明珠見她一生氣,又哭開了,“那你們昨天到底說什么了嘛?”
“就是!你快來說清楚!”趙王氏趁機逼供,“把你們昨晚出去到底干了什么,一五一十快給我交待清楚!”
章清亭冷笑,“你們以為你們是誰?知縣老爺?我又是犯人么?憑什么跟你們交待?婆婆你年紀大了,有時難免糊涂,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明珠你更是年紀小……”
她語音未落,卻聽方明珠忽然尖聲哭叫了起來,“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們為什么總把我當小孩子!”
章清亭一下怔怔的說不出話來,這小丫頭哪來這么大脾氣?
“明珠!”方德海讓晏博文攙著,陰沉著老臉進來了,“快給你張姐姐道歉!有你這么不懂事的么?一大早的跑到人家家里來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別說阿禮罵你,就爺爺也罵你!你以為你跟著你張姐姐學幾個字,讀兩本書就長大了?就有學問了?你離他們差得遠呢!什么都不懂就跑出來胡鬧!沒的讓人笑話!”
“你們……你們都怪我!我……我不跟你們說了!”方明珠哭得更加傷心,扭頭從后門跑了。
章清亭一看這可不行,“阿禮你快去把她追回來!”
晏博文躊躇了一下。方德海道,“阿禮不用去!讓她自個兒好好反省反省!”
章清亭另派他人,“小蝶跟去瞧瞧!把她勸回來!”
張小蝶應了,匆匆忙忙追出去了。
方德海瞟了一眼趙王氏,“趙大嬸,你自己的媳婦難道你還信不過?非得往她身上潑臟水你才覺得舒坦?是不是要把這街坊鄰居都驚動出來瞧你是多么威風,多么本事的訓斥媳婦你才高興?”
趙王氏給說得有些臉紅,她當然知道名節的重要性,否則她也不會昨晚人多時不說,今兒一早才悄悄來章清亭房中訓她了,這種事情一旦傳揚開來,不管真的假的,首先丟臉的可是她自己的兒子!
方德海見她低了頭,拿拐杖一指章清亭,“這丫頭什么人品,我想大伙兒沒有不知道的?就是阿禮,我也絕對信得過!也不說多了,他的教養可比咱們這兩個老家伙綁一塊兒學得還多!懂得還深!若是再有人胡說八道他倆有什么,老頭子我頭一個撕了他的嘴!”
章清亭心中感激,晏博文眼中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愧色,埋下了頭。
方德海左右一瞧,“行了!都趕緊吃飯吧!昨兒都開始下雨了,要是不抓緊著點,這房子可就真蓋不成了,那大伙兒才要喝西北風呢!再有閑心嚼舌頭根子的,全給我上工地干活去!”
這一下無人再敢言語,趙玉蘭幫著張羅氏擺了飯,一家人吃了自去忙著。
現方明珠不在,章清亭再與晏博文去工地。彼此都有幾分尷尬之色,反而顯得越加拘謹了。
章清亭心中坦蕩蕩,不想這么別別扭扭的相處,本說帶張金寶或是兩個小dd在旁邊,轉念一想,若是如此,反倒顯得心虛了。
這光天化日之下,難道還怕人說三道四?她想通此節,便很是落落大方的邀請,“阿禮,我們走吧!一會兒明珠回來了,讓她來工地找我們!”
晏博文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也拿出該有的氣度來,從容不迫的跟隨上去。二人的身影,竟是說不出的和諧與般配。
趙王氏越想越覺得不放心,兒子不在家,她這個做婆婆的可得替他看好媳婦,一面在這兒幫著忙,一面抽空到工地上去瞄幾眼。
章清亭自然瞧見了,也不理她,大大方方的由她瞧去!
張小蝶直追了一盞茶的工夫才追上了方明珠,小丫頭仍在鬧脾氣,坐在河邊。就是不肯回去。張小蝶只好坐下來陪她聊天,她們二人年紀相仿,說起話來也更加隨意。
“明珠,你平常不這樣的?干嘛今天對大姐發那么大脾氣?真跟她生氣啦?”
“不是!”方明珠扯了根剛剛抽了綠芽的楊枝,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樹干,生著悶氣。
張小蝶抿嘴笑了,“就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不是喜歡阿禮?”
“才不是呢!”方明珠耳根子微紅,又羞又惱,不肯承認。
“臉都紅了。還不承認?”張小蝶得意洋洋,“我們早就看出來了!”
“誰……誰亂說呢!”方明珠臉更紅了。
“切!喜歡就喜歡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張小蝶嗤笑著,很是瞧不起她的忸怩作態,“要是我喜歡一個人,我就敢說!”
方明珠抬眼斜睨著她,眼睛里存了幾分好奇,“你……你也有喜歡的人?”
張小蝶兩手一攤,很是大方的承認,“現在沒有!不過以后肯定會有的!”
方明珠微微一笑,“那你先說說,你喜歡什么樣的?”
張小蝶不加思索的道,“就我姐夫那樣的!”
方明珠啐了她一口,“你也真不害臊!姐夫可是你姐的相公,你怎么能喜歡?”
張小蝶大大咧咧的道,“我又不是跟我姐爭什么,只是我將來要是嫁人,就想嫁一個象我姐夫那樣的人!”
“你姐夫有什么好的?”方明珠略帶鄙夷,“比阿禮哥差遠了!”
這話張小蝶不愛聽,“我姐夫有什么不好?又識字,又懂道理,還有耐心,肯教我們念書,為人又和氣,他還很聰明!”
“那也比不上阿禮哥!”方明珠很是不服氣,“阿禮哥讀的書更多,懂的道理更多!他還會功夫,那么粗的棍子他輕輕一折就斷了,還會拿那么小的石子打鳥打兔子,一打一個準兒!可厲害呢!”
“我姐夫說,君子動口不動手!要憑計謀讓敵人投降!會打架有什么用?我姐夫可是有功名的!”
“不過是個酸秀才,有什么好得意的?要是阿禮哥去考,肯定能考個狀元回來!他琴棋書畫就沒有不會的!”
“你就吹吧!”
“我才沒有吹!不信你讓秀才哥來跟阿禮比試!阿禮哥肯定不會輸!”
兩個小丫頭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情竇初開的少女就如兩只小母雞似的,斗得臉紅脖子粗。
張小蝶為了取勝,不加思索的脫口而出,“阿禮還犯過事呢。可跟我姐夫沒得比!”
這一句話可戳到方明珠的痛處了,當即氣得滿面通紅,胸脯一起一伏的,“你……你們就會欺負我阿禮哥!他當年那事,肯定不是他的錯!說不定……是別人陷害的!”
張小蝶毫不留情點出真相,“可他自己都承認了!難道他自己還能誣賴自己不成?”
方明珠氣得無法,扭過頭去,“我不跟你說了!你走!”
張小蝶反倒樂了,“咳!你說咱倆在這兒吵這么帶勁干嘛?”
方明珠橫了她一眼,“明明是你跟我吵的!”
張小蝶道,“我姐夫再好,你阿禮哥再妙,都不是咱們的。”
方明珠聽得這話蹊蹺,不由問道,“你姐夫當然是大姐,可阿禮哥又是誰的?”
張小蝶聳聳肩,“難道你沒瞧出來啊?阿禮根本跟咱們不是一路人!姐夫說,他在咱們這兒,是那個啥……就是大半夜的穿得很漂亮的在外頭走,沒人瞧得見,那意思就是說被浪費了!”
方明珠聽得心里一驚,猶自嘴硬,“可阿禮哥……他又沒個親人了,不在我們這兒,能上哪兒去?”
張小蝶一笑,“都說我不懂事,你聰明!我瞧你比我還糊涂!象你方才說的,阿禮那么有本事,干嘛非得在咱們這兒當個小伙計?你真以為這天大地大,就沒有他的容身之處?那是他自己不想飛,要是哪天他想飛了,你還能攔得住他?”
這話聽得方明珠臉上變了顏色,“他要往哪里飛?”
“肯定是往高處飛唄!”張小蝶指著高枝道,“那兒才是他的地方。”她又指著地上的小草,“這兒是我們的地方。你說,你能讓一只能飛到天上去的鳥兒,成天在地上走么?走幾步是可以的,但他遲早還是要飛走的。”
“你胡說!”方明珠的心里恐慌起來,“阿禮哥的家人都不要他了,他才不會飛的!再說,我們也不是草兒,大姐不說過么?只要自己努力,女孩子肯定也能長得跟樹一樣高!”
“你拉倒吧!你是阿禮什么人?他為什么要跟咱們在一起過一輩子?”張小蝶略帶不屑的瞧了她一眼,“我問你,阿禮哥是會琴棋書畫,你現在會了哪一樣?”
“我……”方明珠想了半天,還真象爺爺說的,除了會寫幾個字,念了幾本書,她所會的著實有限。
張小蝶問倒了她,很是得意,“要說能飛上枝頭的,咱們中間,就只有我家大姐了。雖然我是沒瞧見過大姐琴棋書畫,但想來她應該也是會的。你看平時,就她能跟姐夫還有阿禮說到一起去。上回過年的時候,姐夫多喝了兩杯,還問起大姐了,跟阿禮那回談酒是怎么回事?那些酒都是在哪兒喝到的,非讓她什么時候給他也整兩杯嘗嘗,把我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們還一起喝過酒?”
“嗯,有一回,是玉蘭姐要嫁人的時候,大姐不同意,跟趙大嬸吵了一架,跑來鋪子里喝酒,聽姐夫那意思,他們倆說了好多東西,都是書上有,咱們的生活中沒有的東西。他們倆倒是談得挺投契,只是咱們全都聽不懂。”
方明珠也百思不得其解,“書上有,生活中沒有的?”
她忽然想起來,在擬定房子圖紙時,章清亭和晏博文也有許多的共同語言,講到那些雕梁畫棟、亭臺樓閣,細處的裝飾風格,二人的說詞都是一套一套的,自己根本就插不上嘴。這么說起來,自己是不是真的配不上阿禮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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