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趙家雖有兩畝薄田,再靠著趙王氏裝神弄鬼,卻也只能混個肚圓而已。若是遇上年成不好什么的,那就只能賒欠度日。
就這景況,趙玉蘭末了還能呵呵笑道,“可大哥考上秀才之后,每月有五百文補貼了,家中的生計就好過多了,再怎么也有飯吃。娘還說大嫂你……”
“她說我什么?”
“娘說你特別有本事!又能干活又會掙錢,咱們家的日子以后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章清亭這下徹底懂了,為什么趙王氏要死要活非要娶自己做媳婦。
敢情還不盡然是瞧上了自己的錢,還瞧上了自己的人!應該說是瞧上了自己這個人能給她源源不斷的掙錢去!
這下可就麻煩了!
若是她只想要點銀子,那章清亭便分給她一些又何妨?可那老虔婆現在是要她去掙錢,這就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了。便是把身上的錢全給她,恐怕她也未必能夠放過自己。
趙玉蘭也算給她提了個醒,自己身上的錢千萬不能露白。但若是拿著這些錢,又不能用,又不能走,那得在趙家耗到什么時候才算出頭?
不行!絕對不行!
章清亭思前想后,還得從趙秀才身上下功夫。
自己怎么說也是他的媳婦,若是他都同意放自己走了,趙王氏也沒轍。看來,還是得跟這死秀才說理去!
可這秀才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呢?他突然承認自己做媳婦可能是為母所迫,但怎么才能讓他打消這念頭,激他寫下休書呢?
章清亭在琢磨趙秀才的心思,趙秀才也在琢磨章清亭的心思。兩人重又見了面,彼此都有些想要試探的心照不宣。
可怎么開口,兩人都要費些思量。
忽地院門一響,是張金寶挑水回來了。剛進門就把桶撂下,大聲嚷嚷,“可累死我了!水缸在哪兒?誰拿了倒去!”
趙玉蘭趕緊迎了上來,一瞧那水桶,無語了。
水是井水,但卻都明晃晃的只挑了小半桶在里面蕩漾著,燒兩壺就沒了。她也不敢多話,趕緊把水挑到廚房,都不好意思傾進水缸,先灌了一壺,擱爐上燒著,剩下的那半桶倒進盆里也就沒了。
這一回也不聲張,她自挑著水桶就出門,想想火上還燒著水,便回頭囑咐了一句,“大嫂,那火上燒了水,你一會兒留神瞧一眼,要泡茶,哥知道哪里有茶葉!”
這話章清亭倒是聽見了,應了一聲,也找到了話茬。
現又沒個外人,待要叫相公實在惡心,便道,“秀才,請問您家的茶葉在哪里,茶杯又在哪兒?”
趙秀才正好也有話要說,不想跟她弄得太僵,起身道,“你等著!”
他到正屋拿了茶葉罐子,又尋了半天,找出一只待客用的無蓋粗瓷杯來,“我家只有這個了,你別嫌簡慢。”
怕章清亭不信,他還特意把自己一只用了十多年,口都缺了的茶杯亮亮,“瞧,我也只用這個。要是讓娘買,肯定是不能的,你把這只先洗洗用吧,茶壺我這房倒有一個小的,不必用堂屋的。”
章清亭打開茶葉罐一瞧,里頭不知是什么粗制茶葉,用的只剩小半罐了。聞著氣味還行,只能暫時湊合一下了。可要她去洗茶杯,那是不能夠的。
“張小蝶!”
“來啦!”
趙成材瞧著小姨子應聲而至,倒覺得有趣,這一家子還真聽這媳婦的話,隨叫隨到!
章清亭一指桌上的茶杯茶壺,“把這都拿去洗洗,去廚房看著火,若是水開了,再一起端來!”
這是小活計,張小蝶倒沒二話,端起就走。到了廚房一瞧,地上就有一盆剛打來的清水,正好用來洗了杯壺,不一時,水也開了,她尋了只干凈盤子裝了杯壺,一手端著,另一手拎了水壺送了過來。
章清亭示意她放在桌上,先拿滾燙的開水里里外外把茶壺茶杯全部燙過之后,這才放了些茶葉進壺里,倒了一壺滾水。
張小蝶忙道,“大姐,給我留一碗茶!”
她們一家子剛住進來時,趙王氏也沒杯子招待,就一人發一只大碗,吃喝都用它。
章清亭橫了她一眼,轉手用壺蓋泌著茶葉,把第一泡茶水全部倒掉了,“這是洗茶!學著點!”
再注入一壺熱水方道,“去拿杯子吧,可惜沒有好茶具,就這么湊合著喝吧。”
張小蝶歡歡喜喜跑過去拿碗,趙秀才也把自己的杯子推了上去。
章清亭沒有吭聲,只給自己倒了一杯,便不管了。趙秀才上去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對面張家那幾口知道這邊泡了茶水,一個個的把碗都給張小蝶帶了過來。這大半天的沒喝水,都口渴得很呢!
要是沒人泡茶,難道都等著渴死不成?章清亭暗自腹誹。
就那一把小茶壺,張小蝶自倒了半碗就沒有了。再給茶壺里添了熱水,水壺也空了。
她正想倒,章清亭卻出言制止,“壺放著!把那碗拿回去,再燒一壺,還喝什么茶葉,白水就成!”
張小蝶反正混了半碗,她不著急了,可去廚房一瞧,“大姐!水缸沒水!”
章清亭心下生疑,張金寶不是剛挑回來了么?移玉步過去一瞧,心下登時雪亮,冷哼一聲,“活該渴死!”
張小蝶不敢接話,趕緊喝了茶,又把一堆空碗捧了回去。
張金寶還有臉問,“我打的那水呢?水呢!”
張小蝶道,“你打的那水給貓洗臉都不夠,等著人家擔水回來吧!”
“那好歹是我挑回來的,起碼得先分我一碗吧?”
張小蝶一指對面,“大姐那兒還有一壺,有種你自個兒倒去!”
張金寶咋咋嘴,不作聲了。繼續歪在炕上,晃著二郎腿偷閑。
張發財此時趁空問道,“你們身上都還有多少錢?”
張小蝶立即警惕起來,“你要干嘛?”
張發財道,“瞧你嚇的,我又不要你的錢,我只是想著,咱們不能就這么坐吃山空啊,這吃兩頓也就沒了,到時怎么辦?”
“那就吃姐夫家的呀!那老妖婆收了咱們家這么多銀子,咱們不該吃她一年的?”
“就是!她還答應了養活咱們呢!”
張發財卻沒一雙兒女樂觀,“她的話我覺得靠不住!大姐沒那么生氣了吧?還是請她過來拿個主意,要怎么把那些銀子要回來才是!”
“這個我同意!”張金寶一翻身坐了起來,“你瞧咱們住在這里,地方又小又擠不說,什么都不齊全。又沒人伺候,不如仍是要了錢回去住客棧,又寬敞又有人伺候,茶飯都是現成的,什么都不用干!”
這話可說到張家幾人心里去了,張小蝶自告奮勇道,“我去叫大姐!”
章清亭聽了也不起身,只冷冷一笑,“這是你們跟趙王氏的事情,你們現在自找她去!她既愿意管你,我樂得自在清靜!反正我也被你們嫁過來了,再往后,各自的日子各自過去!”
原來大姐不是不記仇啊!只是沒發作而已。張小蝶碰一鼻子灰,灰溜溜的走了。
趙秀才一聽,卻有了話題的契機,“那個……呃,娘子……”
別說章清亭聽著刺耳,趙秀才自己叫著都覺得怪異,可不叫這個,叫什么好呢?總不能叫張姑娘吧?
就這么先叫著吧!趙秀才別別扭扭的開了口,“那個,岳父……你們這一家子……這么下去,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吧?”
章清亭冷冷瞧了他一眼,她當然知道不是長久之計,你既這么說,難道是有什么好主意?
不對不對!張家六口再如何都不關她的事,她干嘛還要操心?不過既然這秀才開了口,且接的話問問又如何?
“那依你之言,該作何打算?”
趙秀才正被她那眼光盯得如芒在背,聽她出言詢問,才大大的松了口氣,“我……我覺得呢,唔,是否該給他們謀個生計?”
廢話!章大小姐耐著性子吐出四個字,“愿聞其詳!”
啊?趙成材倒有些訝異,“你……你竟沒打算么?”
章清亭有些不悅,你心里又沒個成算,跑來問我做什么?忽地冷笑起來,“婆婆大人不是說要養活我這一家子么?若非如此,他們又怎肯串通婆婆,逼我嫁進你家的門?”
這話說得趙秀才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怎么弄得我跟惡霸強搶民女似的?嘴里便嘟囔著,“這個親,也不是我愿意的。”
那不就結了?章清亭等的就是這句話,“既然你不情我不愿,你又為何非要勉強承認這門婚事?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追究誰對誰錯了。”章大小姐覺得自己很是寬宏大量,“你寫份休書與我,大家不就一了百了了?”
她怎么還惦記著寫休書?趙秀才低頭想了半天,才支吾著道,“這既然親都成了,想反悔也沒這么容易的吧?”
什么?難不成他還真想做成這門親事?章清亭立即眼睛瞪大了,“你不是有心上人了么?你難道不想和她雙宿雙棲?”
趙秀才有些赧顏,“可這不是已經娶了你過門了么?”
他方才想來想去,雖然這個殺豬女不甚如他的意,但畢竟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婦,要是就這么休棄,是不是也太不講道義了?
何況,章清亭剛剛對趙玉蘭的一番回護,他也看出來了,這姑娘并不是一味的不講道理。既然娶都娶回來了,他就自認倒霉,本著犧牲小我,成全大家的精神,姑且湊合吧!說不定,把這姑娘好生教化教化,也能成個體統。
這么一想,趙秀才還很為自己的責任感而動容。
問題是,人家章大小姐根本不稀罕啊!
哦耶!收到好大份打賞啊,親們真是給力!沒說的,加更又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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