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瞬息臺半閉,亂荊山心懷鬼胎,除去這兩家,楊清音走遍了大道統,勸說、懇求、怒罵,什么招都用上了,得到的回應卻是寥寥。
“今天各家放棄龐山,明天就有人放棄你們。”楊清音每到一處都會說這句話。
“明天?今天就有人放棄我們了,鴻山已經遭到進攻,瞧,往遠處瞧,那是妖族留下的尸骸,可我們還得保持瞬息臺暢通,這還不叫援助嗎?”鴻山道統滿腹怨氣。
“別再鬧騰了,聽我的話,去亂荊山找你父母……”萬第山道統的一名楊姓道士以長輩的身份將她好好教訓了一通。
“不是我們放棄龐山,是龐山不肯與我們一致行動。”牙山道統客客氣氣地接待了她,拒絕得卻十分干脆。
“據我所知,龐山宗師和大量弟此刻正在亂荊山與各大道統一塊對抗海妖,所以你所謂的‘放棄龐山’是什么意思呢?”棋山道統故意裝作不知道祖師塔的危機。
“望山情況不明,鎮魔種隨時都可能失效,我們能感覺到,因為洞每天都會發生震動,這是不祥之兆……”星山道統憂心忡忡,根本不關心其他道統的事情。
高等道士是不會被人勸服的,尤其不會被一名吸氣道士勸服,在道統的觀念,修行境界的差距也是眼界的差距,楊清音關注眼前的危機,宗師和首座們看到的卻是未來幾十年、幾百年以后的事情。
楊清音只好轉而向境界不高的道士求助,她已經想不出更多的說話,就是簡單一句話,“斬妖除魔,斷流城,去不去?”
她一度被當成瘋,另一位楊家長輩甚至很認真地提出要檢查一下她是否入魔。
仍然沒多少人做出回應,道統雖然對弟管束不嚴,一切規矩都要靠個人自覺遵守。但是未經宗師或首座允許就跑出去參加戰爭,還是顯得太叛逆了。
楊清音快要絕望了,甚至想再去牙山求助,答應與申忌夷結凡緣,只要他肯支援斷流城就行,可她懷疑這一招根本沒用,申忌夷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絕不會同意做交易。
結果在鴻山道統轉的時候,她發現一群道士正在等自己。
“你就是到處找人斬妖除魔的那個龐山道士嗎?”有人問。
“是我。”楊清音驚訝萬分,因為她只認識其的少數人。
“好吧,我們跟你一塊去。”
就這樣,楊清音帶著四十多名道士出發,整整三天路程。沒有停下休息,終于提前一天回到斷流城。
“什么時候開打?”楊清音一看見慕行秋就大聲問。
“明天。”慕行秋也大聲回答,看著陸續飛來的道士,心里一塊大石終于落地,“歡迎來到斷流城!”
楊清音向西方遙望片刻,對跟在身后的道士們說:“瞧,那就是妖火之山。毀掉老祖峰的那一座比這個要大幾百倍。”
一共四十三名道士趕來支援,其甚至有一名望山道士,他在棋山買煉器材料,想回望山時瞬息臺已經關閉了。唯一缺席的是亂荊山。
所有道士都是吸氣境界,三重以上,能夠御器飛行,對斷流城和慕行秋都很好奇,對著他不客氣地打量。然后四處張望,像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孩。
他們的年紀的確都不太大,從十七八歲到二十四五歲,其不少人明顯是道統弟,很可能是第一次離開道統進入普通人居住的城池。
道士們在軍營里受到熱情的歡迎,散修、士兵擠在一起,里三層外三層。營外的街道也站滿了人,這讓習慣安靜的道士們極不適應。
辛幼陶尤其喜出望外,立刻給大家安排住處,沒有那么多房屋。就每人分一座帳篷,這些帳篷經過符箓加持,外表看上去很普通,內部卻很寬敞,而且非常隔音,基本符合各派道士的需求。
公主派人過來感謝道士們的幫助,但本人沒有出現,她一大早就返回城外的大軍營地,與辛太傅等人繼續商議戰事。
全體道士在正堂聚集,大家都沒什么廢話,幾名五行科弟出面,負責安排戰斗陣形以及每個人的任務。從前的歷次戰爭都是道士主攻,人類士兵在地面配合,這回卻是齊頭并進,戰術因此要稍做調整。
慕行秋介紹了用來對付妖火之山的陷阱戰術,許多人提出幫忙,于是都跟著沈昊走了。
正堂里有些混亂,楊清音將慕行秋叫到一邊,低聲問:“你打算怎么挖這個大坑?”
“其實不用挖。”慕行秋小聲說,左右看了一眼,用更低的聲音說:“記得養神峰思祖廳里的那只鼎嗎?”
楊清音先是一怔,隨后笑著點頭,“老娘不在,你們還真是敢想,左流英肯借出來?”
“反正蘭奇章借給我了,說是必須還回去。”慕行秋笑了笑,向楊清音眨下眼睛,先別說這件事了,我特別想知道——這些人為什么會來?”慕行秋的確納悶,由于感受不到吸氣道士們的情緒,他只能猜測,卻想不出特別合理的原因。
楊清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招手叫一名道士,“楊青元,過來!”
楊青元是一名棋山道士,曾與慕行秋等人在召山有過一面之緣,聽到召喚走來,與慕行秋互相施禮。
楊清音用更大的聲音說:“慕行秋想知道大家為什么跑來參戰,你先說吧。”
楊青元露出稍顯羞澀的微笑,“我心里涌動著戰斗的熱情,已經干擾到修行,首座告訴我這是‘心火劫’,要么靠存想消除,要么真的參加戰斗,明白熱情的虛幻之后也能度劫。我決定采用后一種方法,好像更簡單一些。眼下的戰爭有好幾場,我選擇斷流城,因為我的境界太低,在別的地方沒有用武之地。”
道劫種類繁多,并非每名道士都要全部經歷。慕行秋倒是聽說過心火劫。因為度劫而參戰,普通人聽到這種理由定會感到不可思議,慕行秋作為道士,當然覺得這理由再充分不過。
“都是要度心火劫?”
“大部分。”
有少數人是被楊清音勸動的,還有幾個人是因為慕行秋,“聽說你修的是逆天之術,我們也一樣。所以就過來幫忙唄。”
修逆天之術的道士不多,他們最明顯的特征就是沒有引路和監護的高等道士,修行更艱難,行動更自由。
普通人都不太了解道士的境界,只看數量,斷流城原來只有十余名道士。突然多了四十三人,全城軍民因此信心大振。
只有少數人知道,戰爭的形勢并沒有好轉,反而更差了。
這天午,慕行秋被召到城外的軍營,正帥辛太傅親自宣布他為前將軍,明天上午。他將沖在西介隊最前面。
辛太傅顯然很不贊同這項任命,神情比平時更加嚴肅,當全軍將士出人意料地發出長得過分的歡呼聲時,他的臉色居然變得陰沉了,一點也不加掩飾。
這些趕來支援的士兵已經聽說慕將軍的事跡,斷流城守軍的敬仰之情成功轉移給了新來者。
慕行秋悄悄用幻術讓這股敬仰再高漲一點,兵力上不占優勢,士氣上就得彌補一下。
回到軍帳里。壞消息卻是一個接一個。
“妖兵數量增加了足足一倍!已經達到兩萬。”負責監視敵情的符箓師連聲音都在發顫,“至少有三千騎兵,一半狼騎兵,一半熊騎兵。”
“這么多?”幾名將領齊齊發出驚呼。
辛太傅坐在帥位上,探身向慕行秋說:“你還沒有見過狼騎兵和熊騎兵吧?不要把它們想象成普通的狼與熊,那些家伙跟軍馬一樣高大,甚至更大。牙齒鋒利,本身就能參加戰斗,而不僅僅是坐騎,不知道多少士兵死在它們嘴下。狼騎兵速度更快。熊騎兵力量更強,都不好對付。”
“謝謝太傅大人的提醒。”慕行秋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深深敵意,這是干涉一個人情緒的后果,辛太傅后悔自己意志軟弱之后,更加憎恨這名龐山道士了。
“敵人非常強大,咱們只能更加努力,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堅持到最后的才是勝利者。”慕行秋站在眾將間繼續說,周圍盡是一群老人,最年輕的也有四十幾歲,“這是沒有后退之路的生死之戰,就算敵人再強大一百倍,咱們也只能迎上去。我不想死,我想在座諸位也不想死,外面幾千名將士和十幾萬百姓更不想死,只是有些時候,我們不得不用死亡去阻止死亡。”
辛太傅瞇著雙眼,沒有說話。符君咳了兩聲,笑著說:“慕道士,不不,慕將軍說得對,妖族的野心可不只是吞并西介國,他們想要的是整個天下,明天不打,早晚也要打,就讓西介國給各諸侯國做個榜樣吧。”
一名將領小聲問:“幾大諸侯國的援兵真的就只是觀戰而不參戰嗎?”
公主坐在帥位旁邊,這時開口道:“凡事總得有人開頭,如果西介國獲勝,他們就有膽量參戰了。”
將領們低頭不語,西介國最需要的是明天的幫助,而不是以后。
“用陷阱迎戰妖火之山,肯定沒問題吧?”符君問道。
“陷阱已經挖得差不多了。”慕行秋自信地說,“妖兵非常依仗這座妖火之山,將它坑住,會極大地滅掉妖兵威風,我想這就是咱們勝利的基礎。”
將領們點頭,心生出一些希望。
慕行秋沒告訴任何人,他覺得再大的坑、再強大的銅鼎也擋不住妖火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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