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摩挲下巴。
研究地上被黃符鎮壓著的無頭尸體。
晉安感覺到下巴油滑肥膩,低頭看了下手,灑然一笑。
然后在麻布袋上擦了擦吃叫化雞留下的油水。
接著繼續摩挲下巴觀察起地上的暨九尸體。
要說這暨九尸體的哪個地方問題最大,自然就是他手里緊緊捏著不放的藍色眼球珠子寶石了。
皺眉思考了下。
他朝祁老頭和鄔氏兄弟招招手,喚來正站在墻根里滿臉苦色啃水果的三人:“你們過來,我你們一些問題,我們還剩下的雞頭和內臟可以分給你們吃,比如雞腰子雞胗什么的。”
一聽有肉吃,半個月沒沾油腥的三人,哪還管雞頭難不難啃,立馬兩眼放光的高興跑過來。
“小哥你放心,不管什么問題,我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對對,有什么我難題你盡管問…那個,能先給我們個腰子解解饞嗎?”
三人拍胸脯保證道,然后眼巴巴看著地上荷葉上的一些雞頭、雞內臟。
雖然就近在咫尺。
可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當著晉安面強搶,只能喉嚨快速滑動的干咽口水。
晉安不是那種在小事方面斤斤計較的人,點點頭,等三人吃完腰子和雞心后,他手指地上的無頭尸體問道:“你們說暨九是舔了這寶石眼球珠子,中了尸毒后,才發生的尸變是吧?”
“那我問你們,當初徐道友、千石和尚、小凌王他們對付此尸時,肯定有嘗試過攻擊暨九抓在手里的寶石眼球珠子吧,后來發生了什么?”
雞的內臟本就小,還沒來得及回味完味道,如豬八戒吃人參果,囫圇吞完雞內臟的祁老頭三人,腦悔不已,恨自己吃太快了,連雞肉是啥味道都沒嘗出來。
所以面對晉安問題,三人都是爭著搶著回答,誰都想分到最大的雞頭。
當初小凌王他們的確試著攻擊過那寶石眼球珠子,但那寶石破碎后又會重新凝聚一起,而且還會溢散出劇毒的尸毒,那些尸毒對活人有害,對死尸反而是裨益補品,暨九尸體吸了尸毒后反而尸變得更厲害了。
寶石眼球珠子每擊碎一次,就會溢散一次尸毒,暨九尸變加劇一次。
祁老頭搶著回答說道:“一開始暨九尸變也就是亂葬崗里吸了些陰氣,普通起尸的煞尸,隨便來個一二十年道行的道士都能對付得了。但兩次擊碎那顆古怪眼球后,他,他就從普通煞尸變到了三百年兇尸!”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就算不攻擊那古怪眼球,打傷尸體或每殺死一次尸體,就會變兇一次,只不過這變兇速度遠沒擊碎眼球的快!按照玉京金闕的那位道長說法,說如果再刺激暨九十幾次或再擊碎一次他手里的怪眼球,就要尸變銅頭鐵身的毛僵了。”
他雖然在回答晉安的問題,可兩只眼睛,從始至終就沒離開過地上雞頭,一直盯著地上雞頭不放,饞得連手里吃到一半的水果都不香了。
“不要試圖碎尸萬段!小凌王已經試過了,沒用,暨九照樣恢復成原樣,而且鬧得更兇了。”鄔氏兄弟也跟著搶答道。
聽完回答,晉安眉梢微蹙。
“除了你們說的這些外,徐道友、小凌王他們在暨九尸身還有別的什么發現嗎?”
“比如說暨九手里這顆邪眼有什么來歷?”
“又比如說是否有想出別的對策,能破了暨九身上的邪術?”
三人相互對視一眼,努力回想,然后茫然搖搖頭。
如果小凌王他們真看出點什么端倪,也不會最后選擇刺瞎暨九眼睛才能脫身了。
見晉安陷入沉思,祁老頭三人眼巴巴等了好一會,最后實在忍不住饞意的低聲說道:“那個,你的問題我們都已經回答,絕對沒有半個字隱瞞…這些,我們能吃了嗎?”
正在思考的晉安,不在意的揮揮手,讓三人拿去吃。
三人欣喜,都是去搶雞頭吃,雞頭雖然難啃,但起碼還有不少肉丁和油水,祁老頭身單力薄肯定搶不過身材高大的鄔氏兄弟,被揍得鼻青臉腫后,才無奈去挑選那些小內臟。
另一邊的紅玉姑娘,還在研究五色土塔。
或許是出于盜墓賊的職業習慣,看到這些古舊東西,總忍不住伸手去摸摸,研究研究。
很有探究精神嘛。
削劍則是坐在晉安身邊,把晉安送他的古劍環抱在胸前,木訥發呆。
坐不住的老道士,則跑去土塔門口附近,主動負責放風,觀察外頭的風吹草動。
嘩——
嘩啦啦——
五色土塔外是籠罩著一層薄霧的黑白亡者世界,霧氣里有潺潺流水聲,還有水流時不時拍打兩岸的漣漪聲音。
此時五色土塔外的其余九座土塔消失,玄宮也消失,就連地宮也看不見,只剩下水浪拍打兩岸的河谷。
河谷里躺滿了成望不到盡頭的石俑人,那些石俑人仰面朝上,石頭身體沒法動彈,唯有眼眶里的人眼能夠活動。那是一雙又一雙麻木,冰冷的人眼,直勾勾盯著矗立在河岸上的五色土塔。
這是霧氣籠罩的陰間世界。
是死者的世界。
本就不是陽間。
五色土塔此刻身處在陰間,早已不在陽間,所以外頭看不到玄宮、地宮,只有到處都是死人的黃泉死人世界。
老道士看著外頭沉溺著的無數死人,看得后背涼颼颼,嘴里不斷嘀咕邪門邪門邪門。
其實,關于暨九手里抓著的那顆眼珠子寶石,晉安一開始也問過老道士、削劍,但沒有問到什么眉目,所以才會找向祁老頭、鄔氏兄弟。
“看來還得靠五雷斬邪符或是雷法。”晉安思考一會,接著就見他彎腰準備去碰暨九手里攥著的人眼珠子寶石。
“小,小心!”
見晉安這么大膽,要伸手去碰古怪眼球,祁老頭三人嚇得哆嗦一嗓子。
晉安沒理會三人的提醒,他繼續伸手去摘暨九手心里抓著的眼球。
呦呵,還挺緊的啊。
不過論起較勁,晉安并不會怵了一個連頭都被他砍沒了的死人,咔嚓,咔嚓,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斷,終于顯露出一直死死捏著的藍眼珠子寶石。
晉安先是用手里石弓把藍眼珠子寶石掃到地上,然后抽出一張四次敕封的五雷斬邪符,食指中指并攏的將黃符一頭抵在藍眼寶石上。
“五雷正法!天地至陽!今天就讓我看清你到底是什么邪魔孽障!”
敕封一張四次敕封的五雷斬邪符,需要一萬陰德,他還就不信了,還有什么東西能躲得過雷法視察。
除非這東西已經是第三境界。
但真要是那種層次的東西,他們又豈能活到現在?
晉安用圣血劫勾動四次敕封五雷斬邪符上的五雷神圖,得以窺見昭昭雷法,那是一頭嬰兒面孔的大螟蛾,臉長得跟剛分娩誕下的嬰兒一樣,滿臉紅肉皺巴巴。
這是頭蠱蟲!
而且還是被外人帶進來的蠱蟲,根本就不是洞天福地里的生物!
因為螟蛾根本就不是康定國生物,說起來這玩意可是跟昆侖奴來自同一個地方,而且蠱蟲是巫蠱用陰法邪術煉制出來的邪物,這洞天福地里除了死人就都是死人,可沒人會去煉這種蠱蟲。
就算真有靈智尚在的千年尸王,它要煉蠱蟲,也沒螟蛾這種外來物。
所以晉安才能確信,這嬰兒面孔大螟蛾是被人帶進地宮的,然后伺機用來害人,至于要害誰,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只不過小凌王倒也聰明,刺瞎了暨九,沒有跟暨九作無謂顫抖,沒有讓暨九尸變成更厲害的毛尸,也沒有讓螟蛾尸毒在狹窄地宮里擴散。
這螟蛾全身遍布磷粉粉末,那些磷粉尸氣沖天,都是劇毒尸毒,是在死人坑里煉出來的蠱蟲,一旦受到攻擊或是扇動翅膀,身上爆起尸毒磷粉,百丈之內寸草不生。
難怪祁老頭會說,每當人眼珠子每次被擊碎,都會炸起許多尸氣,那些尸毒其實就是螟蛾身上的尸毒磷粉,聚在一起就如煙霧,活人沾之中毒暴斃,死人沾之尸變更厲害。
一想到舌頭不停舔螟蛾的畫面。
晉安就想到童年噩夢的一次抬頭看飛蛾,結果誤食飛蛾粉。
那滋味簡直了!
若說到玩蠱,晉安就想到那伙古董商人,不過,古董商人差不多死絕,現在只剩懂風水陰陽的袁先生和一個邪道,這兩人都不像是玩蠱蟲的巫蠱…思及此,眼角瞥一眼正美滋滋啃他吃剩雞頭的鄔氏兄弟。
呵呵。
既然搞明白了這玩意是什么,晉安自然有對癥下藥的法子,雖說陽雷能驚蟄,但說到解蠱蟲,還得靠更專業的驅瘟符,以免這螟蛾臨死反撲給他爆個磷粉尸毒。
這土塔里空間狹小。
到時候他們連躲都沒地方躲。
當他將三次敕封的驅瘟符貼上眼球珠子,專司“收瘟攝毒、掃蕩污穢”之職的五福大帝,感應到瘟蟲邪氣,頓時,符上咒文有靈性主動亮起。
大道感應!
陰德一!陰德一!陰德一!
晉安:“?”
他再次借助五雷斬邪符上的神法去看眼珠內動靜,原來是驅瘟符上溢散出的靈性神法,正在拔毒,而那螟蛾受到五雷斬邪符與驅瘟符雙雙鎮壓,不敢動彈。
轉眼間,已經陰德一百。
既不消耗黃符使用次數,又能斬獲陰德,晉安也是樂見其成,所幸先用兩張黃符共同封印住螟蛾。
他興致大起,好奇這螟蛾最后會給他多少陰德?
按照這螟蛾蠱蟲的邪性,最少也得好幾千的陰德吧?
幾千陰德也就是半個時辰的事。
反正他們也要被困五色土塔里一夜,正好閑著也是閑著,他可以慢慢等。
晉安這邊研究剛有了進展,正坐享其成著,一直在研究土塔的紅玉姑娘,忽然驚咦一聲,像是有了什么重大發現,衣袖裹著氣勁,吹散土塔墻壁上的厚厚灰塵。
咳!咳咳!
煙塵飛揚,滿塔全是嗆人灰塵,大伙猝不及防下直接被噴一臉,大家全在咳嗽。
“咳咳咳…紅玉姑娘,你是不是有了什么發現…咳咳咳…你倒是先跟我們說一聲再動手咳……”祁老頭拿袖袍捂住口鼻,狼狽躲開的抱怨道。
好在他們都已經吃完葷肉,說不準還真要跟紅玉姑娘拼命。
等嗆人灰塵散去后,一幅年頭已經很久,有些變色,好在保留六七分完好的壁畫,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是個意外發現。
大家依舊用衣袖捂住口鼻,吃驚走到壁畫前,打量起壁畫上內容,包括站在土塔門口放風的老道士和木訥發呆的削劍也都走了過來。
晉安吃驚看到壁畫上畫著一座五色土塔,塔里畫著七個人。
但有兩人是用虛線畫出的,其中一人沒有頭顱的倒在地上,還有一個人是名女子。
眾人只覺腦袋像是遭到雷擊的轟一聲嗡鳴,耳朵嗡嗡,目瞪口呆看著壁畫上的內容,他們正好就有七個活人。
“這…難道說早在千年前,早就有道場仙人用卜筮易數八卦推演出未來的今天,我們會進入第十座五色土塔里避難!”看著壁畫內容,老道士已經驚得瞠目結舌,說話都結結巴巴了。
腦袋被震暈許久,在場幾人才慢慢清醒過來。
“千年前預言到未來的事?這…這未免有些太過天方夜譚吧……”
“一,二,三…我們這里的確有七人,可加上地上的無頭死人暨九,那就是一共八人…我覺得,這,這壁畫里預言的事,未免就是指我們吧…要不然,這也太天方夜譚!太荒誕了!”
“沒錯,這事的確太天方夜譚了!”
鄔氏兄弟你一言我一語,都表示難以相信幾千年前的人就能用易數八卦推算出幾千年后的事。
老道士立刻激動反駁道:“你們懂什么,這里是洞天福地,是道場圣地,有精通八卦易數的仙人推算出千年后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卜、筮、易數八卦、相術命理、風水堪輿,哪個不是能梳理天地人三才氣數的奇術,古今更是有《易經》、《推背圖》這等奇書,你們都精通這些嗎?”
若說到這些,精通相術命理的老道士,的確是在場人里最有發言權的了。
他繼續反駁道:“九是極數,九之上的十是虛無,混沌空間,為什么在玄宮會剛好出現一座五色土塔讓我們避難?可不就是早有先人用八卦易數推算出我們會有一劫!”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老道我終于懂這句話了,這里不單是留給我們避難,更是大道遁去的天機!”
鄔氏兄弟也不甘示弱:“可是,這壁畫上少一個人又怎么解釋?”
老道士哼道:“這壁畫畢竟存在年代太久,有些損毀或褪色也是正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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