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1105 求活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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塬頂上,魏軍將士如潮水一般從陣中涌出,上萬名待戰多時的生力軍向著坡下沖殺而來,前以兩千精騎開路,后方步陣銜接。

尉粲等晉州俘虜所坐囚車仍然被推在戰陣的最前方,前后五百名具甲騎兵負責牽引,整個戰場上到處都回蕩著魏軍的呼喊聲:“晉陽已克,棄械不殺!”

魏軍的喊話固然是刻意混淆了晉州與晉陽,但僅憑幾句喊話便動搖敵軍軍心也很難。作為人證的尉粲等人雖是齊國權貴,也不能保證在行伍中人人盡識。

但只要那些兵長督將們認識就夠了,這些人如果心生恐慌驚疑,這情緒直接就會感染其下屬甲卒營士們。這些人雖然心知尉粲等人所鎮守的乃是晉州而非晉陽,但晉州既失則晉陽必危,他們如今遠在崇山峻嶺所阻隔的上黨北部,自然心憂如今晉陽局勢如何。

“長樂王,魏軍所言究竟是真是假?晉陽是否當真已經為賊所克?”

一些齊軍將領壯著膽子走近魏軍陣勢前方,扯著嗓子大聲呼喊問話。然而眼下卻并不是什么座談對話,他們這行為本身便已經透露出惶恐的情緒,并且隨著喊叫出來只會感染更多的人。

魏軍將士們自然不會給他們從容對話的時間和機會,在據營防守了大半天之后,如今總算主動發起了進攻,伴隨著激昂的戰鼓聲,全都手操兵器、奮勇殺向敵軍。

李泰此時也已經是全副武裝,親自督陣向下殺來,其身后大纛戰旗迎風舞蕩,既向將士們指明了主將所在,同時也宣揚著此役必勝的信心。

反觀齊軍戰陣中則就非常不妙,且不說魏軍的這一番攻心之計給其眾人心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單單其前線主將薛孤延被追斬陣中,便已經讓齊軍部伍士氣大喪、沒有了一個統一的指揮,陷入了各自為戰的混亂之中。

“賊將薛孤延已死,爾等棄械不殺!”

薛孤延的尸首被魏軍騎士們用槍槊高高挑起,在兩軍廝殺的戰線之間來回奔走呼喝。

在此多重打擊之下,終于有齊軍將士忍耐不住,不敢再駐留塬上繼續與敵激戰,而是抽身向著后方奔逃而去。

但是如今齊軍在這陂塬上足足集結了數萬的人馬,陣型實在是太過密集,哪怕是想要退逃也十分的困難,前后擁擠著困在原地,大聲的悲呼哀叫著,使得騷亂還并沒有向全陣擴散開來。

可是隨著魏軍的大部隊沖殺到了近前,開始真正的受敵交戰,局面頓時便又發生了變化。

雖然此時的戰場上也有齊軍軍士們憑著求生本能以及在各自兵長的組織下抗擊交戰,但他們在這整條戰線上卻并不算是主流,大部分軍士還是驚懼不安,難以專心于戰。

此時發起進擊的魏軍將士可絕不是什么疲弱的烏合之眾,無論戰斗力還是戰斗的意志都是非常旺盛,齊軍如此的狀態自然難能為敵,倉皇應戰后經過短暫的抵抗,便開始出現了大量的傷亡,不斷的倒在了魏軍的屠刀之下。

隨著魏軍戰線的進一步推進,那些還在戰場上抵抗交戰的齊軍將士們很快便發現他們已經深陷于敵陣當中,視線左右望去盡是兇猛敵軍,戰斗中稍有松懈或氣力不繼,即刻便有亂刀斬下!

“賊人兇猛,退后退后……”

在魏軍猛烈攻勢之下,欠缺一個完整攻防陣型的齊軍頓時便陷入了劣勢當中,隨著交戰處傷亡大增,前線將士們全都爭先恐后的向后退去。

隨著人群前后推搡、擁擠成為一團,陣勢更加難以鋪張開來,甚至就連揮動兵器應敵交戰都變得頗為困難,只能在敵人屠刀的揮舞驅逐之下被人群裹挾著繼續向后退去。

因為陣勢過于密集,前方的敗退影響很快便反饋到了陣勢的后方,軍陣整體向后移動,一些站在銅鞮水河岸處的軍眾更是直接被擠進了河道之中。

“不準后退,速戰殺敵!”

此時南岸督戰的禁軍百保鮮卑士卒們仍然恪守皇帝命令,不準這些戰卒們撤退到南岸來,甚至就連那些被擠落到河道中的士卒,也都被催促繼續上岸殺敵,敢有不從者,當即便引弓射之。

但哪怕這些督戰士們再怎么兇狠的阻攔,仍然難阻將士們的敗逃。且不說魏軍兇猛的攻勢,單單前線戰陣擁擠不堪又完全失序,便已經再難以堅持戰斗,繼續留在戰場上面,迎接他們的見只會是單方面的屠殺!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乎人?在明知不可敵且完全沒有再繼續交戰下去的意義時,這些齊軍將士們當然不可能再死守戰場,哪怕是讓他們撤回南岸稍整戰陣,也遠比留在戰場上擁擠待死要好一些啊!

這些軍士們哀號著、乞求著,懇請南岸督戰士們能夠放行,準許他們到南岸來整隊。然而這些精銳的百保將士們唯君命是從,在皇帝陛下沒有下令放行軍伍之前,他們也是決計不敢私自放行的,仍是陰沉著臉揮刀阻止敗退將士。

“陛下,羌賊反擊之勢甚兇。將士們皆憂晉陽安危,薛孤將軍又戰沒陣中,戰場形勢實在不妙,是否容將士們暫退南岸?”

眼見對岸戰事慘烈,己方軍眾傷亡慘重、難能為敵,也有督將一臉憂慮的入前勸告道。

然而齊主高洋這會兒卻是面沉如水,怒聲喝道:“不準退,讓羌賊殺,哪怕殺光前陣,中軍猶有數萬師旅!待其刀鈍人疲,便是我反殺賊眾之時!傳告前陣,能殺尉粲等失土辱國之敗類者,大功、重賞!”

戰場上發生這樣的形勢逆轉,自然讓高洋驚怒不已。他本以為敵軍是有心求去、包括引誘有路人馬入陣圍殺也是為了轉戰撤軍,然而直到魏軍的后備師旅殺向正面戰場,他才意識到敵人的目標竟然是他,心中自然是羞惱至極。

此時的北面戰場上,失去督令約束與組織的齊軍軍眾們固然是傷亡慘重,可即便是放行南來,短時間內也很難再作重新整編并投入作戰,反而會擠壓當下中軍師旅的空間。

如若放任這些敗眾南來,再被敵軍銜尾沖殺,整個中軍陣地都將陷入混亂之中,屆時將更加的難以為戰。眼下將戰場上的人馬拒在北岸,雖然死傷慘重,但也形成一層拱衛中軍的血肉藩籬,敵軍如今大舉殺出,想要攻擊中軍就必須要殺穿戰陣,待其人馬體力消耗一番,便是南岸師旅反殺之時!

再次重申不準北岸師旅撤回之后,高洋又著員傳令給左右路人馬,讓他們放棄當下所守陣地,將所有能夠動員的人馬統統集中到中軍方位來,以供其驅役進行接下來的反擊之戰。

交待完這些事情后,高洋擺手拒絕了親兵請其撤回中軍大帳的提議,再次登上了觀戰臺,望著對面漸行漸近的魏軍中軍大纛,兩眼中厲色流轉,抽出佩刀遙遙指向那大纛下面的方位,口中沉聲喝道:“勝負在此一戰,羌賊受死!”

軍陣中的李泰似乎隱隱感受到一股注視自己的怨毒視線,他晃晃腦袋拋開戰場上的這些雜亂感應與錯覺,視線掠過整個戰場,發現哪一處敵勢尤為混亂,當即便使派卒員奔襲彼處,將亂勢更加擴大。

至于他自己則不再像往年那樣沖鋒陷陣了,如今的他單單出現在戰陣中,對于士氣便頗有加持,可如果真要上陣殺敵的話,則多半情況都是添亂。縱然能有殺傷斬獲,給戰事帶來的增益還不夠將士們提心吊膽的。

魏軍不斷的兇猛進攻所造成的傷亡,大大加重了齊軍軍陣的混亂。戰陣中的齊軍軍士們仿佛雜草一般被成片的收割,敵人的攻殺已經讓他們驚恐欲死,而真正讓他們萬劫不復的,則就是來自己方的落井下石。

在齊主高洋的命令之下,南岸的督戰禁軍非但沒有對北岸將士放行,反而攔截的越發嚴密,直接在南岸構建起了一道新的防線,北岸這些將士們則就完全淪為了棄子!

一番哀號乞求,換來的卻是己方軍眾那高高揮起的刀槊與馬鞭。許多北岸齊軍將士在認清這一點之后,口中都忍不住發出絕望的怒吼聲:“某等為國死戰,豈是賊寇?今受敵追殺,至尊不將兵來救,反而拒在陣外,為何如此不仁!”

然而這些血淚控訴并沒有得到什么回應,南岸督戰的禁軍只是冷漠以對。即便是有禁軍軍士心生悲憫同情,可是一想到如果違背至尊軍令的話,自己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便也只能硬下心腸來,對于北面袍澤的悲呼控訴充耳不聞。

許多齊軍將士因見后退逃生無望,便紛紛丟掉手中的兵器,向著魏軍匍匐投降。然而魏軍雖然口中高呼著棄械不殺,但是為了保持進攻的節奏、不給齊軍緩過來的機會,也并沒有停止攻勢、就陣收編,而是著令輕騎將那些棄械降人驅趕到河岸一側,而后向著齊軍剩余軍眾繼續沖擊。

“求活無罪,阻我者死!”

前后俱無活路,相較于本就是生死大敵的魏軍,無疑南岸截斷退路、將自己一眾人棄若敝履的友軍才更可恨,萬念俱灰之下,一些齊軍將領索性便引領著身邊部眾們直向南岸沖去,誓要沖出一條血路,奮爭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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