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古琴聲處,高丘上一白衣女子撫琴低吟。這本是多年后某詞人的大作,卻在她口中婉轉吟哦而出,確也有些應景而作之感。
初夏的草原上,溪流淙淙流淌,大地綠意盎然,草長鶯飛,萬物繁茂的跡象一掃凋敝封凍一冬的景象,草原上生氣勃發。
“呦呦”,一陣木哨聲傳來,女子停下撫琴的手,放眼遠眺,發現那是游獵于“木蘭圍場”的牧人們口中的木哨發出的,這也是每年這個時候牧人們都要做的事。“木蘭”既非花名,亦與花木蘭無關。圍場境內多鹿,鹿求偶交配。此時,獵人頭戴鹿頭帽,吹起木制笛哨,模仿鹿求偶的聲音,誘鹿捕殺。當地人稱之為“木蘭”,即“哨鹿”之意。
“主人,”站在女子身后的女侍衛說道,“您是否也要去參與圍獵?聽說格桑布首領早就來知會過,說是邀主人去圍獵,要祭祀豐收神的恩賜……”
“嗯,”白衣女子回道,“好些時日不曾騎馬活動了,那就去回首領的話,說我隨后就到。”
“諾。”
木蘭圍場是極美的。山巒起伏,一派北國風光,遠眺關山漠野,藍天如碧,綠草如茵。走獸遍地。如花似錦,好一派“霜凝肥草凈無塵。處處泉源漾碧津”的景象。初升的陽光驅散了林間的迷霧,一陣陣凄厲地號角聲響起,各大小頭領皆領著手下親衛奔出了帳篷向圍場集聚而去,但聞衣甲聲響,不見人喧嘩,不多時已擺好了陣式,萬余人馬鴉雀無聲地依次排開,就等著格桑布首領發話了。
眼見各方隊行動迅速,排列整齊,格桑布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回首對圍繞在身側的幾個部落老王公道:“你們幾個往年也沒少陪孤行獵,自打貢爾丹這個孽種鬧事以來,爾等隨孤大獵漠北,孤已是知曉爾等的手段,今兒個孤與爾等皆作壁上觀,享受一下不勞而獲的樂趣也不錯,孤今日就想讓兒郎們代勞一、二,若是諸王世子有心,也可下場試試技藝,如此可好?”
格桑布老爺子這話里頭有兩層的意思----第一個自然是想讓自己的兒郎們顯顯手段,表明他格桑布家后繼有人,告誡那些部落王公休得生出不軌之心。第二層意思就是老爺子自個兒也想考校一下兒郎們的手段如何。那幫子部落王公都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格桑布老爺子話里頭的意思,各自隨聲附和著,私底下約束自家字第休要太過出風頭,沒地讓格桑布老爺子起疑心。
格桑布老爺子將眾兒郎們招到近前,笑呵呵地道:“今日部落諸王皆在,拿出爾等生平手段,讓孤好生瞧瞧,別掉了我格桑布家的臉面,這里的獸皆未馴,性子暴,一要小心,二要奮勇。”停了一下又道:“今日之獵,以多得者為勝,勝者嘛,唔,我頭人家賭勝總不能以尋常黃白之物為彩頭,若是勝者,莫爾格勒河東頭那片草場就歸他了。”
莫爾格勒河東頭的草場?誰都知道得了這個地方離老爺子也近了許多,這叫啥來著?就叫近天顏,嘿,意味著能更好地表現自個兒的能耐。眾世子一聽此賞頓時眼冒精光,各自心里頭都打起了算盤。
一群騎兵驅趕著數只馬鹿向著格桑布所在的方向而來。格桑布老爺子笑呵呵地縱馬而出,挽弓搭箭,一聲鉉響,一支鳴鏑激射而出,準確地射入頭鹿地胸口。巨大的頭鹿一陣哀鳴,跌跌撞撞地向前奔了數步,一頭栽倒在地,場中數萬將士齊聲高呼萬歲,聲震云霄。格桑布老爺子這一箭射畢,宣告著今日狩獵的正式開始,眾世子們各自裝束整齊,領著親衛們氣勢洶洶地殺進了獵場。
數聲號炮響起。四面山頭上負責趕山的數萬軍士大聲喲嗬,趕著原本藏匿在林間、草叢的走獸們大亂狂奔,懵懵懂懂地向圍場中心沖去。老四中有穩穩地坐在陣中未動,老五、老六從圍場的東頭殺進。老六勢如瘋魔,手中地大刀舞得飛快,左劈右砍,殺得性起,一人、一馬全是血跡。老五縱馬落在后頭。但凡有漏網的就指揮手下補上一刀,不僅如此。還割下獸耳為憑。
老大引著親兵率著世子從東南殺了進去,大刀橫掃,羽箭亂飛,驚的走獸四散奔逃;老四慢慢悠悠地進了西側,也不動手,讓人支起網架,落網的全捆上,逃走的也不去追殺;老二領著人馬張弓搭箭,殺得吼聲陣陣,走獸紛紛倒地,一路砍殺著向獵場中心而去;老三一伙子幾個人都領著人站在北邊看著,就是不動手,任由走獸逃生;老二領著一群兇神一路只管殺,個個刀起獸倒,全力收割著,也向場心飛奔而去;其他大臣、王世子也亂哄哄地殺進了獵場。
忽然鹿群后方一陣亂,驀地,有眼尖之親兵大喊道:“狼!”
伴隨著狼的吼叫!鹿群中出現一陣騷亂,但馬上被鎮壓下去了,看來鹿群中還是有組織能手滴!
踢踢踏踏,紛亂的羚鹿開始有秩序的圍繞成一個大圓圈,最外層的雄性成年羚鹿開始屁股朝外,把強壯的后肢對準了遠處浮動著綠芒的眼瞳;而次外層的候補雄性羚鹿則把雙角抵在最外層的羚鹿的角叉上,噼噼啪啪,四角相交的交叉上慢慢的冒出噼啪聲;最后圍繞在最中間的則是成年的雌性羚鹿,她們在準備法術的同時,也在照看著驚慌失措的幼年羚鹿!
標準的圍獵與反圍獵!
吼嗷!
一聲精悍威嚴的狼吼聲,充斥著整個草原,一只體型格外龐大的蒼狼出現在眾人視線內。看來它是追蹤著鹿群來的,打算要飽餐一頓。
“嗖”一支勁弩飛來,正中蒼狼頭部,還未來得及哼一聲,碩大的身軀便栽倒于草中。
隨著馬的一聲嘶叫,一襲白色身影疾馳至近前,勒馬停住。
“逍遙仙,久未會面了。”格桑布老爺子在馬上拱手道。
“老爺子,您客氣了。我這不是來湊個熱鬧嗎?沒想到還搶先得了個大的,呵呵……”白色身影笑道,原來正是剛才高坡上撫琴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明眸皓齒,在陽光下似乎有光影在臉側一般,向在場眾人也是一抱拳,道:“諸位王爺、世子都在這里呢,小女子叨擾了,也不和諸位爭了,就把那只蒼狼留給小女子如何?”
女子微笑著一瞥,那笑顏仿若瞬間帶給眾人一陣撼動,冰肌玉骨中又透著些許英姿,一身緊俏利落的白色衣衫打扮,胯下棕色汗血馬,馬鞍橋邊還掛著那剛才發射過的弩弓。這一幕讓在場的人皆有些動容,也有點疑惑。
老爺子?逍遙仙?這稱呼似乎親近中有點頑皮。二人應該熟悉,這白衣女子你道是誰?諸位看官應該不難猜出,便是當初名震諸國,現隱遁于塞外的田公孫樂是也!
那么逍遙仙又是怎么回事?她和這草原部落首領是如何認識的呢?
欲知詳情,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