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二丫也跟著點頭。道:“只是,如何去杜家打聽?”
江白圭笑笑:“這事只怕還得讓侯管事出手,杜家要開作坊,必定會動用不少下人,而侯管事原本又在杜家當差。”
的確沒有比侯二陽更加合適的人選,二丫知曉該如何行事,一刻也坐不住,起身道:“我這就去說與侯管事知曉。”
梔子道:“需用銀子打點,先從糕點鋪子支,回頭我再給補上。”
二丫應下,領命自去。
將午,涂媽媽來了。一月前端硯接手江家的作坊,她便已經回十里村。兩家作坊熬西洋糖所用的黑砂糖都是出自同樣三家作坊,斷了黑砂糖,不消梔子去報信,涂媽媽也會知曉。
梔子將已知情況說與涂媽媽聽。
聽完,涂媽媽并未細問詳情,左右看看江白圭不在房中,低聲問:“老夫人可曾為難大姑奶奶?”
梔子打起精神想聽涂媽見解,沒曾想等來的卻是這句,她愣了愣。搖頭道:“本就理不出頭緒,實在騰不出精力應對家中長輩,所以還未告訴他們。”
涂媽媽松了一口氣:“這樣最好。老夫人的脾氣奴婢見識過,所以這一路來,總放心不下,怕她借機在姑爺跟前講大姑奶奶的壞話,壞了大姑奶奶的夫妻情分。”
若是老夫人知曉熬糖作坊遭了難,許還真會做出這樣的事體來。梔子如今已經不拿涂媽媽當下人看,鄭重的與涂媽媽道了謝。
涂媽媽連連擺手,道:“還請大姑奶奶不要責怪奴婢逾越。”
兩人客氣過,靜下心來討論如何應對,說來說去,還是只商議出梔子原先想過的法子。
午飯后,涂媽媽道:“二娘子出嫁在即,家中之事奴婢丟不開手,這就要回去幫著夫人為二娘子整理嫁妝。”
家中忙亂,梔子自是知曉,她不留涂媽媽,只說讓她靜心操辦果子的婚事,不用擔心作坊之事。
等到傍晚,好不容易才將二丫盼來,二丫來不及坐下,就道:“少爺,少奶奶,侯管事今日請了六七個在杜家當差時相熟的吃酒,可都說杜家一切如常,從未抽調任何人去別處當差。”
梔子與江白圭對視一眼。道:“如此說來,杜家是沒有開作坊的打算?”
江白圭沉聲道:“杜家若是打算開作坊,買下整個江陵的甘蔗還能說得通,若是沒有開作坊的打算,那這甘蔗就必不是杜家買下的。”
世人都知熬制西洋糖的作坊是蘭家的產業,蘭家如今雖有幾個閑錢,但所有家當加在一起,也不過四五千銀子的身家,大費周章的買下整個江陵的甘蔗,只為從蘭家賺下至多幾百兩銀子的差價,只怕杜家還不屑為之。雖梔子不愿這樣看低自己娘家,但這畢竟是事實。
她心底其實還是一直不大相信是杜家所為的,因熬西洋糖的生意,一年只能得利兩三千兩銀子,這樣一點銀子,還不值得杜家與親戚翻臉,但江白圭探聽出甘蔗就堆放在杜家,她才不得不往杜家身上想。只是這樣一來,事情又回到原點,還是不知甘蔗被何人買下。
二丫不明所以,道:“少爺為何這樣肯定甘蔗不是杜家買下的。”
梔子簡單明了的將原因講了一次。聽得二丫連連點頭:“我怎就沒想到。”
梔子吩咐她:“你讓侯二陽再打聽打聽,看杜家城外別院如今是何人在使用。”
二丫道:“還能是誰,左不過是杜家之人唄。”
杜家之人?梔子心中一動,問二丫:“你可曾記得,玉珠妹子曾經千方百計打探熬糖方子的事情?”
二丫立時想起來,用力的拍了一下手:“是了,我想起來了!肯定是吳家人不死心,才想出這樣的法子來,想與咱們交換熬糖方子,吳家二少奶奶不就是杜家之人?!”
江白圭還是第一次聽說吳夫人母女刺探熬糖方子之事,他悶聲道:“熬糖的法子《天工開物》上便有,姨母若是想知道,直接來問我便是,何必行此下作手段!一點也不顧念親戚的情分!”
吳夫人來問,自己會說嗎?梔子搖了搖頭,她知道熬糖法子守不長久,但她也未大方到四處說與人知曉,所以,她并未接江白圭的話。
二丫急道:“少奶奶,你趕緊想個法子啊,不然吳家真拿甘蔗上門來與咱們交換熬糖方子,咱們豈不得乖乖將方子送上?”
江白圭有話要對梔子講,便讓二丫先回糕點鋪子。
二丫哪里肯走,但她看梔子沖她點頭,還是不情不愿的走了。
房中只剩兩人,江白圭在梔子身旁坐下,賠笑道:“娘子,我知姨母此次做的過分,但她卻是娘親在這世上唯一的姐姐。且姨母家被一場大火燒掉,將錢財看得重也情有可原,你切莫以牙還牙,不與她留活路。”
自己被人陰了一把,他江白圭卻幫著旁人說話,梔子心中之火瞬間便燃了起來,一下子將他昨日說過的那些讓人揪心的話丟在了腦后,冷笑道:“這話你該留著與姨母去講,讓她與我們留條活路才是!”
江白圭想要攬過梔子,卻被梔子一把推開,只得解釋道:“非我不懂是非黑白,也不是我愿意做任人欺侮的軟腳蝦,只是……娘子,我只求你行事時多想想娘親。”
提到江夫人,梔子軟了幾分,她也知,這事鬧起來,傷心為難的必是江夫人,良久,她道:“夫人待我如同己出,我自會顧念她的想法,不消你來教我如何行事。”
江白圭趕緊點頭,想要湊上去香一個。但被梔子用袖子擋開,他只得訕笑著去抱巧巧過來逗梔子,梔子接過巧巧,讓江白圭去隔壁尋尿布,待他出門,趕緊將門閂死,隔著門低聲道:“左右你也向著旁人說話,睡書房去。”
到處有下人在,江白圭怕人笑話,不敢用力拍門,只得不情不愿去了書房呆著。
秋日的天氣。半夜涼意滲人,梔子哄睡巧巧,到底擔心江白圭凍病,抱了一床被子去書房。
江白圭望著眼前的被子,笑道:“我就知娘子放心不下……”不待他講完,梔子用被子兜頭將他罩住,自往上房去。
江白圭愣了一愣,三兩下揭開被子,幾步搶到梔子前面進了上房門,抱起拔步床上的巧巧預備送去隔壁睡,但想起方才是怎樣被關在門外的,便只站在門邊,喚了伍嫂子過來抱。
梔子早已氣過,此時看江白圭行事如此謹慎,臉上不禁露出一點笑模樣,江白圭回頭,正巧看見梔子嘴角勾了勾,湊上來道:“娘子不生氣了?”
梔子推開他,脫鞋上床,道:“怒大傷肝,我何苦要為不相干的人生氣?”
江白圭故作委屈:“原來我只是那不相干的人。”
梔子不愿理他,側身向里睡,江白圭看見薄被下玲瓏的曲線,身下起了變化,興沖沖的自去洗漱,待他回來,梔子已然睡著,他只得嘆息一聲,怏怏的在梔子身側躺下。
其實,梔子并非真的睡著,黑暗中,她睜開眼,慢慢思索該如何應對,江白圭說讓她與吳夫人留一條活路,倒真的抬舉她了,她手中有熬糖方子,吳夫人手中有甘蔗。如果端硯買不回甘蔗,那她除了奉上熬糖方子換甘蔗,不然只能停了作坊,與吳夫人來個魚死網破,當然,這話夸張了些。
第二日一早,端硯便回來了,他只帶回了寥寥數車甘蔗,相鄰幾個縣,從前買南邊來的西洋糖、江陵出產的黑砂糖,自蘭家出產西洋糖,又從蘭家買西洋糖,俱沒有熬糖作坊,是以種甘蔗之人少之又少。
梔子很是無奈,在停掉作坊還是用熬糖方子換甘蔗之事上猶豫著。
一連幾日,吳家都沒有動靜,梔子明白,吳家這是在消磨蘭家的耐心。
又過三日,涂媽媽來江家,與梔子道:“大姑奶奶,昨日家中來了個管事模樣的人,說他手中有甘蔗,只要我們愿意將熬糖方子送他,他便將讓一百車甘蔗與我們。”
梔子一口氣堵在胸口下不去,冷笑道:“我原以為吳夫人會親自上門,原來她也是個敢做不敢當的,她以為請個人出來遮掩,咱們就不知是她搗鬼?”
涂媽媽早知是吳家買下的甘蔗,聞言并不覺意外,只去看一旁略顯尷尬的江白圭,道:“那大姑奶奶的意思,咱們是應還是不應?”
梔子搖頭:“自然不應!一車甘蔗出一石黑砂糖,三石黑砂糖出一石西洋糖,用三十來石西洋糖的原料換熬糖方子,虧她想得出來!三十來石西洋糖咱們能賺幾許銀子?刨去工人工錢,至多二十兩!”
這筆賬,涂媽媽早算過,她此時問梔子,不過是借梔子的口說與江白圭知曉。
江白圭縱然念及親戚情分,此時聽吳夫人竟只肯讓出一百車甘蔗,心中也惱了,暗怪吳夫人心太狠,但總歸是長輩,他又不好開口責怪,只呆在一旁生悶氣。
梔子咬著牙道:“他若再來,你便回他,說咱們作坊已經停了,讓他尋別家去。”
涂媽媽應下,因記掛家中之事,略坐一陣就去了。她才走一陣,杜依依使人送了一張帖子過來,說得了新茶,請梔子過府品茶。
梔子握著帖子,看了半日,突地笑起來:“這位吳家二少奶奶,才是真的聰明人呢!”
江白圭不解:“不過一張帖子,你就看出人家不尋常來了?”
梔子將帖子丟在桌上,道:“姨母想得到熬糖方子有日子了,卻只知甜言蜜語哄騙,偏杜依依進門一月,姨母就想出掐斷咱們原料的法子相要挾?再說,買下整個江陵的甘蔗,沒幾千兩銀子如何行事?這筆銀子姨母斷然拿不出來,從何得來,自然是杜依依所出,再就是城外堆放甘蔗的宅子,也是杜家所有。”
江白圭滿面疑惑:“杜依依嫁妝不少,怎會打咱們熬糖作坊的主意?”
梔子看了他一眼:“為何,自然為拿捏住江表弟。”
若是杜依依所為,那她還真要去見一見杜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