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書者
原本打算說服了嚴玉成和老爸,就趕回南方市去的。愛書者大寧市,去拜訪了白建明。倒也沒有隱瞞,直截了當向他表明了來意,要求一封推薦信。
白建明聽說我已經是預備黨員,還是系團總支的支部委員,很是高興,著實夸獎了我一番。白楊又在一旁猛敲邊鼓,說書記樂呵呵的,提起筆來,當真給我寫了一封推薦信。
瞧那信里的語氣,他與姜老夫子,交情確實不淺。與其說是推薦信,還不如說是敘舊。一大段一大段的都是回憶兩人在首都共事的往事,信的末尾,才輕輕點了幾句,道是故人弟子,望老朋友能收列門墻。又說此子天資聰穎,璞玉難求,好好雕琢,必能成器。
以白建明現時的地位,這便是極高的贊譽了。
拿到這封推薦信,這事幾乎就是百分之百成了。
試想白建明堂堂省委副書記,何等身份,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寫這個信嗎?
不想就在我回家的這幾天,老爸偶感風寒,身子小有不適。做兒子,自當侍奉湯藥,焉能就此遠離?
“小俊,電話!”
這一日正在書房陪老爸說話,老媽在客廳里揚聲叫道。
“哎,就來。”
我起身趕到客廳。抓起電話。
“你好。我是柳俊!你是哪位?”
“小俊。你好啊。我金富昌啊!”
“哦。金董事長。你好你好……請問有何指教?”
料來金富昌又是為了“盛業基金”地事情。
“小俊啊。我上次跟你提地那個遠房侄子。叫作金石筠地。你還記得不?”
不想金富昌忽然提起了金石筠。
這個我當然記得。我這人優點不多,不過對于朋友托付的事情,但凡答應過的,倒還上心。金富昌和我提過一嘴之后,我就委托廖順利幫我查了一下,看看這個金石筠是在交通局哪個單位上班的。廖順利查了老半天才弄清楚金石筠是在運輸公司上班,是市汽車總站調度室的一個什么副主任。
記得廖順利很是奇怪,不知道我怎么忽然就對這么一個基本上等同于普通職工地副主任產生了興趣。
我聽了這么個答案也很是撓頭。
也知是金富昌搞不明白內地機關的編制設置,還是金石筠刻意往自己臉上貼金,總之這個市汽車總站調度室副主任,雖然也勉強算是交通局的職工,但與金富昌說的“政治上要求進步”實在有點扯不上什么關系。你再要求進步吧,做到汽車總站的站長已經算是超遷了,再往上才是運輸公司地副經理經理啥的,就算做到了市交通局的副局長,那也和“政治”二字相去甚遠。
這樣一個基層職工,我要是去和老爸提起,請他關照一下,簡直就是搞笑。縱算是廖順利,都不好怎么出面。市長的秘書,那面子也是夠大的,很多時候,基本上就代表著柳市長本人的意思。
沒奈何,瞧在金富昌面上,還是請廖順利出面,和交通局地局長打了個招呼,提了一嘴。對我的要求,廖順利自然是不會推拒,后來告訴我,說是提了調度室的主任。
呵呵,這就行了,算是對金富昌有個交代。
誰知道金富昌巴巴的打了電話來,又是為了這個金石筠。
我心里不由有點膩歪。
“金董事長,有事請講。”
對金富昌,我還是保持著一定的尊重,不為他是香港老板,就為我將他當作朋友。
“呵呵,不好意思啊,小俊,老拿這些雞毛蒜皮地小事來麻煩你……”
金富昌先就道歉。
這倒不是故意逢迎,他可是知道我如今的身家的。
我笑笑說道:“朋友之間,不必這么客氣。”
“是這樣的,我這個侄子,昨天打電話給我,說是惹了點麻煩,現在有人威脅他的人身安全,他很害怕……”
我笑道:“怎么,得罪人了?”
“是啊,聽說他檢舉了他們單位領導的一些不正之風,沒想到對方來頭挺大,惹下大麻煩了。”
我一聽就上了心,問道:“什么麻煩?”
“具體什么麻煩我也不大清楚,他只說對方在市里勢力很大,搞不好會出大事。唉……這事本來不該一再來麻煩你,不過看在他過世的父親份上……”
金富昌嘆了口氣。
“這樣吧,我去汽車總站看看。”
“啊?那太好了……謝謝你,小俊。”
“不客氣。小青在香港,要勞你多照顧。”
“呵呵,小俊你太客氣了,柳總如今可是香港金融界赫赫有名地女強人,我以后還要靠她多關照呢。”
我笑道:“小青人是很聰明的,畢竟還太年輕,許多事,還要請你多指點。”
“一定一定。那,就麻煩你了……”
掛了金富昌的電話,我站在那里微微沉思了一下。
老媽忽然問道:“是那個香港大老板?”
我笑著點頭。
“小青現在真在香港啊?”
“是啊,都移民過去一年多了。現在成大老板了。”
老媽便笑道:“料不到七哥家里,還真飛出了一只金鳳凰!”
那時節,在內地人眼里的香港,是個遍地黃金的國際性大都市,想小青一個農家女子,數年之間搖身一變成為香港地大老板,金鳳凰之稱,確然當得起。
“媽,我打個電話。”
我不敢就這個話題與老媽深談下去,隨即又抓起了電話。
“公安局治安大隊嗎?找王大隊長……師兄,是我,小俊,你現在有時間嗎?嗯,好的,那你現在開車過來吧,我在家等你。”
雖然不知道金石筠惹上了什么麻煩,既然金富昌說對方勢力很大,那就小心一點好。市汽車總站雖說是市里地單位,地方治安還是歸秀城區公安分局管轄的。叫上王博超一道,保險一些。
不一刻,門口響起喇叭聲。
“媽,我有事出去一下。”
“好,記得按時回家吃飯。”
“哎。”
王博超開地仍是一臺吉普車,寶州市雖然經濟有了長足的發展,畢竟一個公安分局地治安大隊長,也還不能開著臺桑塔納到處亂跑。
“去市汽車總站,找一個叫金石筠的人……”
我上了車,和王博超說了一下大致地情況。
道:“奶奶的,光天化日之下敢威脅人家的生命安全看是些什么厲害角色!”
來到市汽車總站,王博超攔住一個工作人員,問他調度室在哪里,那人就神色古怪,上下打量王博超好一陣,許是見他穿著警服,才用手往樓上指了一下,就匆匆忙忙走了,邊走還邊回頭望。
上得樓去,在樓梯口迎面碰到三個年輕男子,流里流氣的,蓄著長頭發,穿著時下流行的大喇叭褲,窄窄地夾克衫,雙手插在褲兜里,嘴里歪叼著紙煙,渾身亂抖著從樓上下來。
“李和平,你在這里做什么?”
王博超往樓梯中間一站,冷冷喝了一聲。
呵呵,這個痞子,竟然叫了這么一個響亮的大號。
李和平一怔,站住腳步,這才看清楚是王博超,頓時臉上變色,堆笑道:“是王大隊……王大隊,抽煙……”
一個痞子,公安分局治安大隊長居然一眼就認了出來,可見也是街痞混混中頗有“名望”的人物了。
王博超一把將他的手扒開,冷笑道:“少給老子來這一套,我問你,你在這里做什么?”
李和平點頭哈腰,說道:“王大隊,我來這看一個朋友。”
“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
王博超聽了我介紹的情況,無巧不巧的又在這里碰到李和平,就上了心。
“呃,小人物,王大隊不會認識地……王大隊,我還有點事,就不打擾你了,回頭見……”
李和平臉上閃過一抹驚慌之色,帶著兩個嘍,從我倆身邊竄了過去,急急忙忙跑了。畢竟人家沒有犯事,王博超也不好阻攔。
汽車總站調度室就在二樓靠樓梯的第一間,我和王博超走到門口往里一張,就瞧見一個人雙手抱頭,伏在桌子上,不住揪扯著自己的頭發,身子微微發抖,也不知是害怕還是激動。
“請問,哪位是金筠?”
王博超敲了敲門,問道。
雙手抱頭的那人抬起頭來,驚慌地瞧了我們一眼,低聲道:“你們……你們找金石筠做什么?”
“你就是金石筠吧?別怕,我是秀城區公安分局治安大隊的,姓王,來找你了解一些情況!”
“秀城區公安分局?領導,我……我錯了,我不該胡亂誣告上級領導……”
那人驚慌更甚,語無倫次地說道。
王博超皺起眉頭瞧向我。
我上前一步,說道:“你是不是金石筠?我叫柳俊,是金富昌地朋友!”
那人一聽,先是眨了眨眼睛,意似不信,隨即大喜過望:“你……真是我叔說的那個……那個朋友?市里的?”
瞧來這人就是金石筠了。
我點點頭,說道:“金石筠,你別害怕,剛才你叔叔給我打過電話,說是有人威脅你,是不是啊?”
金筠“呼”地站起身來,疾步上前,緊緊握住我的手:“柳先生,你……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說著,眼淚便如開閘的潮水,奔涌而出。
我不禁暗暗皺眉,瞧這人也三十來歲年紀了,怎的這般德行?虧得金富昌還一再打電話來說叫我關照他。這么一個人,能關照出個什么名堂來?
“別急,坐下來,慢慢說!”
不待金石筠坐下,我便先一步在他對面的椅子里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
正說話間,好幾個人在門外探頭探腦,估計都是金石筠地同事之類的。
王博超一揮手,說道:“警察執行公務,不相干的人走開些!”
呼啦一聲,那些人便跑得不見了影子。
王博超隨手將門關上。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剛才,剛才那幾個人,你們碰到了吧?就是他們來威脅我的,昨天已經來過一次了……”
許是驚慌過甚,金石筠說話仍然沒有條理。
我皺起眉頭,朝王博超揚揚手,說道:“師兄,還是你來問吧!”
審問“人犯”,正是警察的強項。
“好啦,你別害怕,那幾個家伙,就是街上地痞子,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們要真是敢威脅你,我呆會就叫人把他們抓起來,扒他們地皮!”
王博超大咧咧地道。
說來也怪,這般殺氣騰騰的話說出來,金石筠立即便鎮定許多,瞧瞧王博超結實地身板,覺得這位不像是吹牛的樣子,頓時便長長舒了口氣,也抖了。
“柳先生,王……警官,是這樣地……”
金石筠一旦鎮定下來,便即恢復了清晰的思路,有條不紊地將前因后果說了出來。
卻原來“恒安建筑公司”與市汽車總站的負責人相互勾結,承包總站改造工程,偷工減料,大肆侵吞國家財產的事情,就是他向市信訪辦舉報的。
這個事情,我倒也聽說過。對那個舉報人,多少還帶著幾分欣賞之情。卻不料竟是眼前這個有些猥瑣的家伙。
要我將這個膽小懦弱的人和“滿身正氣”的舉報人聯系起來,一時之間,還真不大容易。
“這個恒安建筑公司,是什么來頭,你知道嗎?”
“知道一點,聽說是他們那個經理姚哲文,是市政府辦公室姚主任的侄子……”
我一聽便微微蹙眉。
怎么什么事情都會和姚語梅扯上關系的?
照此說來,這個金石筠膽子也不小啊,明知對方偌大來頭,還敢舉報。
“那你為什么要舉報他們呢?”
金筠臉色略變,說道:“他們侵吞公家財產,我看不慣……”
我頓時沉下臉來,淡淡道:“別起高調了,實話實說吧。”
金筠怔了一下,忽然感受到一股極大的壓力,垂下頭,吶吶道:“是……是我和我們站長不對路,想把他搞下去……”
他奶奶的,這就是金富昌說的“政治上要求進步”?
不過說起來,人類社會,在哪里沒有爭斗呢?金石筠這么做,只是莽撞了一點,也沒什么大錯。何況那個站長,確實就是一個“蛀蟲”。
嚴玉成和老爸正在下大力氣抓“反腐倡廉”,金石筠這個舉報,也算是來得很及時。
“嗯,情況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不會再有人來威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