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港島之無牌大狀

第四十二章 黑心鬼

五天后。

陳家。

佘美蘭面色陰沉,一巴掌拍在桌上,桌上壺碗亂顫叮當作響。語氣里不自覺地帶了三分殺氣,昔日九龍城寨女當家的風范,險些藏匿不住。

“欺人太甚!真當我們好欺負!如果是在以前,我現在就召集人馬,今天晚上就燒他的房子殺他全家!”

陳劍輝也是面沉似水,蒲扇不住搖晃:“這么做擺明是要趕盡殺絕,簡直喪心病狂。干脆入稟法院,和他對簿公堂!我就不相信,這個世上沒有公道。”

嚴少筠神情沮喪:“我也沒想到,居然會鬧成這樣。”

陳彥祖在旁安慰:“這種賤人做什么都不奇怪。我其實一直在都在想,他會耍什么手段,沒想到是用這招。”

問題出在莊天就,和他買斷的債務身上。

本來杜展鵬答應支付尾款,可是今天早上羅樂兒突然打電話過來,告知情況有變。

不是杜展鵬不愿意付錢,是莊天就找了律師出面給羅樂兒下通牒。

律師拿了那份買斷債務的合同副本來,宣稱杜志輝案件律師費的百分之九十,應該拿來償還債務。

由于杜展鵬一開始已經付了百分之十做定金,所以尾款理應歸莊先生所有,要求馬上轉入莊先生指定賬戶。

最為可惡的是,這百分之九十指的不是嚴少筠的二十萬,而是全部律師費,連羅樂兒傭金也包含在內。

至于說一開始的定金夠不夠羅樂兒傭金,就不在莊天就考慮范圍。律師話里話外還在暗示羅樂兒,嚴少筠能拿到這百分之十也是因為莊先生心情好,否則一毛錢都不給。

大家都是律師,靠介紹生意吃飯。如果不想賺不到錢,又在行里混不下去,最好就不要再幫嚴少筠。

要是羅樂兒起訴嚴少筠討要應得分紅,這名律師不但幫著介紹大律師,還會介紹幾個大客戶給羅樂兒認識。

莊天就找的律師當然不一般,行內名氣、地位遠在羅樂兒之上。這么個人出來做這樣的事,簡直是以大欺小。

大石壓死螃蟹。

羅樂兒既沒有道理,也沒有資格和對方抗辯。一番簡單交鋒下來,除了按對方的安排走也沒有其他辦法。

律師離開后,羅樂兒就把電話打過來。

先是罵了一頓莊天就,跟著就開始大罵陳彥祖,聲稱只要沾上他就沒好事。好在還有自己老板的飯局,這次傭金的損失,會從那單生意里要回來。最后提醒陳彥祖,和老板的那筆生意最好不要讓莊天就知道,否則很可能舊事重演一分錢拿不到。

莊天就擺明是故意的。

雖然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誰都知道的道理,但是償還的方式并不是債權人單方面決定。

按照港島法律,嚴少筠完全可以宣布個人破產。在深水埗過四到八年苦日子,之后就無債一身輕,再出來掛牌營業打官司。

又或者向法院提出“個人自愿安排”償還方式,在司法機構見證下,和莊天就就債務償還期限、利率進行協商。

莊天就找的律師當然也知道這些,之所以堅持這種極限壓榨,就是吃定這兩條路,嚴少筠哪條都不會走。

只要嚴少筠宣布個人破產,莊天就就能讓大律師公會把她除名。

沒了大律師身份的嚴少筠,就是個普通女人,對付起來就比較容易,也不會有太嚴重后果。

如果走第二條路,對方肯定會百般刁難。所提出的期限和利率,必然難以接受。直到嚴少筠向莊天就屈服為止。

那名律師甚至讓羅樂兒給嚴少筠帶口信,莊先生想在沙撈越投資搞度假屋,這段時間在那邊考察。如果秦太太肯飛過去和莊先生面談,一切有的商量。

這樣的話都說出來,見面之后會發生什么不問可知。

莊天就這么做,除了讓嚴少筠難受以外,更是剝奪她翻身的機會。

原本的打算里,杜展鵬尾款到手以后,嚴少筠就可以租一個辦公樓,正式經營律師行。

有了自己的律師行,就有了翻身的基礎。

秦偉明期指虧空,挪了莊天就的三百萬買樓款去填,之后四處借貸,又騙嚴少筠簽字,用嚴家的家產抵押。

確定把嚴少筠榨干之后才跑路。

莊天就從銀行買下全部債務,找了專業的會計師計算,嚴少筠需要償還的債務總計是五百三十萬。

采用接官司的方式還債,即便每個官司都可以收二十萬,也要近三十個官司才可以把這筆債務補上。

這個可能性顯然不高。

杜志輝犯了謀殺罪,杜展鵬又愿意花錢,才可以收二十萬。

大多數殺人犯是拿不出那么多錢的。還有那么多大律師等著搶生意,十年也未必能接到足夠的案子。想賺大錢,還是得走律師行經營路線。

大律師提供法律服務、事務律師做非訟,師爺出去拉生意,多點開花財源廣進,才有機會還錢。如果接到幾個大單或者找到大公司合作,就可以咸魚翻身。

莊天就顯然也知道這點,所以出手就掐斷希望。

一個沒錢的大律師,就沒辦法經營律師行。

一個沒有律師行的大律師,又困在深水埗這種地方,就不可能接到大單。

即便嚴少筠靠杜志輝案有了名聲,只靠有數的殺人案,也沒辦法還清債務,更別說改善生活。

莊天就的手段還不止于此,除了讓嚴少筠拿不到錢外,更是要挑起她和事務律師之間的矛盾。

大律師必須通過事務律師才能接單。

一個不能保障事務律師傭金的大律師,去哪里接單?

羅樂兒算是手下留情,換其他的事務律師,現在肯定是追著嚴少筠要債。就算為了和莊天就拉關系,也會故意鬧到對簿公堂。

這種事多發生幾次,嚴少筠在圈子里的名聲會毀掉,很難找到事務律師合作。

師爺再怎么能干,都要事務律師走一遍手續才能完成雇傭。一個被事務律師集體放棄的大律師,只能離開這個行業。

莊天就出這種趕盡殺絕手段,自然是要逼嚴少筠低頭,主動上門求他擺布。

要么得到,要么毀掉。

陳劍輝夫妻也是因為看出莊天就險惡用心,才如此憤怒。

嚴少筠則是愧疚的情緒更多一點。

“我原本以為可以靠打官司賺到錢,蘭姐就不用那么辛苦。沒想到弄成現在這樣。不但沒能幫人,還連累樂兒損失了一筆傭金。”

陳彥祖緊握著嚴少筠的手:“莊天就耍手段,和你有什么關系,用不著自責。”

“沒錯!”佘美蘭點頭:“莊天就那個王八蛋,分明就是仗勢欺人,有錢了不起啊?他想要我們低頭,我們就偏要和他斗到底。老公啊,一會我們就去幫少筠找房子,我就不相信,我佘美蘭會找不到地方開館!”

陳劍輝咳嗽一聲:“阿蘭你冷靜一點,律師行不是武館,不是隨便找個地方就行的。總要看著像個樣子,另外還要有足夠的人手。少筠是大律師,總要有合作的事務律師,還有財務、人事。每個月的成本不少,我們兩手空空,勉強開也撐不了多久。何況事務律師拿不到傭金,你請人,人家也未必肯來。”

佘美蘭臉色一沉:“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勸少筠投降?”

“我是說這件事呢,要從長計議。”

陳劍輝看看陳彥祖,又看向嚴少筠:“我其實有一點始終不明白。莊天就為什么要盯著少筠不放呢?他那么有錢,想要找女人非常容易,何必盯著少筠不放……”

話音未落,佘美蘭又是一巴掌拍在桌上:“莊天就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你說這話什么意思?幫姓莊的說話?”

“我的意思是,總要知道莊天就的想法,才好知道怎么應對。否則的話,不管怎么做都是錯的。還有,他畢竟不是小孩子,莊家家大業大,有的是事情要做,他應該沒有多少時間盯一個人。就目前的處境來說呢,其實完全可以找個人出來頂,少筠躲在后面。據我所知,港島有五百多個大律師,律師行就沒這么多。有一些大律師雖然考到牌照,但沒機會開律師行,如果可以……”

佘美蘭這次沒發脾氣,反倒是認可老公的觀點。

“是啊,其實借一塊牌照也沒什么,就當是合伙好了,大不了算他一份。”

陳彥祖微笑搖頭:“這件事急不來,先和羅樂兒的老板吃午飯,再慢慢想辦法也不晚。”

兩人離開之后,佘美蘭又忍不住嘆息:“怪不得以前總聽人說紅顏禍水,這次落到兒子頭上了。還以為可以寬松一下,結果錢花光了,貴利財的債還沒還……”

陳劍輝看著老婆面露微笑:“怎么?害怕了?是不是因為人家沒錢又被富豪看中,就不想繼續收留她?”

“我呸!我佘美蘭什么人?當初你走投無路,我不是一樣收留你?不但收留,還給你生兒育女阿!我只是覺得兒子命不好,還以為他文武雙全,可以過的好一點,沒想到和我們一樣的結果。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的,我們那一代是這樣,他還是這樣。”

“我還沒說你呢,剛才說要去開館?你認真的?別忘了,我們當年發過誓的!知不知道剛才的話傳出去后果有多嚴重?你是幫兒子還是害兒子?”

佘美蘭也有點心虛:“我也是想幫兒子一時心急而已……”

陳劍輝搖搖頭:“兒子已經長大了,知道怎么做才是對的,我們只要幫他做些小事就行了,大事就讓他自己拿主意。說到底不過十幾萬不見,只要這次樂兒老板的單子做成,一樣有錢進賬。我就不信,莊天就千手千眼,可以查到少筠每一筆生意。”

“唉,少筠長得是不錯也有前途,可是年紀大,帶著女兒不說,又不給兒子碰,要我說還是分手算了。”

陳劍輝瞪了老婆一眼,佘美蘭只好停口不語。

陳劍輝則嘀咕著:“這些都是小問題,真正的麻煩是少筠意志消沉,如果因為這樣就失去斗志,那才是真的麻煩,誰都幫不了她……”

正如陳劍輝所說,離開陳家的嚴少筠意志消沉。任憑陳彥祖怎么哄,依舊愁眉不展。

“其實輝哥說得沒錯,莊天就想要什么女人找不到,何必非要抓著我不放?真不知道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他的,這輩子向我討債。寧可損失幾百萬,也要找我麻煩。”

在老人面前不能發起脾氣,就只好借著這個由頭把怨氣傾瀉出來。

陳彥祖理解她壓力大,又沒辦法發泄,除了對最親的人發脾氣,都不知道找誰傾訴。

畢竟她現在連可以聊天的朋友都沒有,在女兒面前還要強裝沒事,只能找自己這個男朋友發泄。

理解她的壓力,這時候也不好說什么,只能盡力安慰。陳彥祖面露微笑:“其實你應該高興而不是發脾氣。”

嚴少筠看著陳彥祖,眼神茫然。

“伱想過沒有,他為什么一開始不說這些,而是等我們打贏官司,才找律師出面,自己還要去沙撈越。”

“為什么?”

“很簡單,因為他低估你。開始他以為你很差勁,根本打不贏官司,所以什么都不用做,看笑話就好。沒想到你不但贏了,贏的還如此干凈利落。他害怕了。怕你有一天真的功成名就,他拿你沒辦法。所以才用這招,不給你翻身的機會。去沙撈越也是為了可進可退,萬一有事也可以說不知情,都是下面人自作主張。這可以看作是他對你的認可,因為他怕你,所以才要害你。能讓莊天就害怕,難道不開心?”

嚴少筠嘆口氣:“我寧愿他依舊當我沒用,也好過現在這樣。一想到以后打官司收不到錢,還要被律師追著要傭金,頭都大了。早知道這樣前兩天就不去大采購,把錢留下來做生活費。對了,你陪我買的那幾件名牌還沒上身,可不可以退啊?如果不答應,我就說我是大律師,他們會不會怕?”

陳彥祖搖搖頭:“那些衣服不能退。”

“我想要新衣服去女人街就行了,那些名牌本來就不實用,還是退了比較劃算。我們一家六口要吃飯的,輝哥蘭姐年紀大了應該多吃補品,雯雯正在上學,也要吃好的。還不如把買衣服的錢換成燕窩。再就是給雯雯交補習費。”

“女人街的衣服,只可以平時穿,不能出門見人。港島這個地方,先敬羅衣后敬人,尤其大律師這個職業,需要和上層打交道,對衣服要求就更高。再難也要有幾件像樣的衣服,否則就真的中了莊天就的計。”

“可是……”

“有我在,一定可以想到辦法。大不了我真的去打拳賽,我功夫很厲害的,拳賽一定可以拿冠軍。”

嚴少筠終于笑了。

縈繞在心頭的陰霾消散大半,陽光再度照進心田。

本來這種壓力一半來自于經濟,一半來自于擔心身邊人的反應。

畢竟自從天臺那晚之后,這幾天兩人相處總覺得怪怪的。

雖然沒到分手那么嚴重,但是也不像之前那么親近。

嚴少筠一直擔心,因為晚上那些話以及自己的心理疾病,陳彥祖會提分手。

現在聽他這么說,還有心情開玩笑,才稍稍松了口氣。

心情放松,對稍后的見面也充滿期待。

自己的心理陰影目前克服不了,就只能從其他方面維系。

只要自己全心全意付出,兩人的關系一定可以穩固。

現在基本可以確定,這次的會面就是要介紹官司過來。不過羅樂兒和老板的關系并不好,而她的老板王景康又是出名的奸狡,打聽不到消息。

羅樂兒查了公司已有的幾個案子,都不算太難,報酬也不算多。而且這幾個案子,王景康完全能搞定,不可能往外轉。

“人們說否極泰來,我現在已經夠倒霉了,老天應該給我一個特別賺錢,又特別容易打的案子做補償才對。”

陳彥祖以戲謔口吻回應:“人說情場得意賭場失意,事業也差不多。你現在找到個優秀的男朋友,事業上吃點虧也是正常的。”

“那這么說,我可不可以把男朋友退掉,把支票要回來?”

“想得美啊!貨已售出概不退換。想退錢,下輩子吧!”

嚴少筠發現這個男朋友有一種神奇魔力,就是不管什么處境,都能幫自己忘記煩惱。

考慮到兩人的緣分,是來自父親嚴守正當日一時善念,嚴少筠升起一個念頭:或許他就是父親留給自己最后的遺產。

其他的遺產都被自己搞丟,最后這份一定要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