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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良怎來了?”
電光石火間,荀貞恢復常色。
“自然是有要事。”官署門口的風有些大,祈善被吹得咳嗽不止,一邊咳嗽一邊道,“前陣子,章永慶帳下的錢叔和率兵騷擾南玉縣,幾番鏖戰才將他們擊退……”
荀定澄澈的眸子透著荀貞看了都心煩的愚蠢,他道:“阿父,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瞧祈先生氣血兩虛,像是重傷未愈,有什么事兒還是先進官署議廳再說吧。”
荀貞沒說話,只是看兒子的眼神不友好。小動物對這種氣息感知敏銳,荀定也不例外,心下只覺莫名——他最近的表現堪稱是乖巧又聽話的大孝子,阿父為何不喜?
三人前后進入官署。
祈善咳嗽厲害,荀定時不時扭頭看他,生怕這位弱不禁風的文士會咳嗽到閉氣。
荀貞瞧他這副不值錢的樣子,無名怒火愈發旺盛,想要刀了祈元良的心思更是蠢蠢欲動。行至議廳,荀貞二人落座。荀定自認為很有眼色地起身,主動去燒水沏茶。
老父親率先發難。
意味深長道:“永安與元良相識?”
荀定興致勃勃說起二人初遇場景。
那天風和日麗,陽光明媚,荀定剛打劫完一群作惡豪紳,滿載而歸,率領一眾小弟狗腿子在偏僻驛站喝茶。沒多久,驛站來了個身形單薄,氣血虧虛的青年文士。
說起這個——
荀定關心道:“祈先生可是有不足之癥?為何兩次見你,皆是血虛氣虧面相?”
祈善:“……沒有,只是受了傷。”
驛站那次見荀定,文士之道帶來的反噬還未過去,負擔幾乎達到身體承受極限,在荀定看來就是病懨懨的。這次也差不多,卻是文士之道替主公沈棠分擔傷勢。從傷勢嚴重程度來看,主公必然遇見了勁敵。祈善過來一打聽,才知是跟公西仇斗將。
主公那體質幾日就活蹦亂跳。
祈善卻實實在在養了一陣。
聽到不是天生不足之癥,荀定這才繼續往下說。那名青年文士自然就是祈善,他正準備在偏僻驛站投宿。驛站桌子都被荀定狗腿占完了,荀定瞧祈善生得斯文,應該不喜歡跟那群滿嘴祖宗的狗腿拼桌,便主動邀請祈善跟自己一桌,一來二去聊起天。
二人相談甚歡。
只可惜時間太短,不然還能聊。
荀定一直后悔沒問對方名諱,沒想到兜兜轉轉,對方跟自家父親是同僚,緣分!
他兀自表達他鄉遇故知的喜悅,卻沒注意老父親和“故友”表情幾次變化,前者想刀人的眼神完全藏不住。良久,嘴巴叭叭不停的荀定終于停下來,發現氣氛詭異。
荀貞不知何時解下佩劍。
啪的一聲,拍在桌案上。
“阿父?”
荀定被嚇了一跳,扭頭又去看祈善。
“祈先生?”
這倆不是同僚嗎?
怎么看著像是要干仗?
莫非——
他們政見不合,其實是政敵???
荀定腦中閃現無數個二人互刀的修羅場畫面,心下正為難呢,耳畔卻聽荀貞陰仄仄地說道:“永安,你還記得你當年離家出走之前,曾經救過一名‘譚’姓女郎?”
好大兒臉上笑容逐漸枯萎。
“自然記得。”
那是他少時背負的一條人命。
他當時只覺得父親蠻橫,為了束縛他,罔顧人命、殘害無辜。如今在想,最大責任應該在他。她只是一名普通少女,若非自己牽連和無能,她本不該遭此橫禍的。
父債子償,錯在他。
看著情緒肉眼可見低迷下來的荀定,祈善整個無語住了,連看著荀貞的眼神也有些微妙。他究竟是怎么養兒子的?荀定離家出走這么多年,也該遭受社會毒打了。
居然還沒回過味來?
荀貞冷笑道:“你說,還是老夫說?”
荀定不解:“兒子說什么?”
荀貞:“沒跟你說話!”
大人說話,小孩兒插什么嘴!
祈善:“……”
頂著荀貞要刀人的眼神以及荀定懵懂不解的注視,他知道,今天甭想全身而退。
祈善:“永安,你可知我姓什么?”
荀定納悶:“祈先生不是姓祈么?”
對方前不久才做的自我介紹。
“那是現在,曾經姓譚。”
荀定一懵,聽到這個熟悉的姓氏,再聯系老父親和祈先生之間古怪的氣氛,他似乎知道真相:“難、難道,祈先生是譚女君的兄長?”這是找他家算喪妹之仇了?
荀定當即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與我阿父無關,祈先生尋仇找我一人即可。”
祈善:“……”
荀貞幽幽一嘆,頭疼地扶額。
“荀定你是什么腦子?你口中的譚女君就是這個祈元良。他當年用金蟬脫殼言靈脫身,只有你還傻不愣登信了!”老父親終于爆發,抬手一拍桌案,激情開麥。
轟隆隆——
轟隆隆——
荀定整個人似乎被雷電劈麻了。
父親每個字他都聽得懂,為何連起來就完全無法理解?什么叫譚女君就是祈先生?這倆一男一女,自己就是再眼拙,也不至于男女都分辨不出來。荀定腦中思緒混亂成了一團,他茫然扭頭看向祈善求證。
祈善也知道瞞不下去。
單手遮著臉,點頭。
“當年那件事就是計謀中的一環,實在是立場使然,并非有意蒙騙荀小郎君。”
荀·劈焦了·定:“……我不信!”
祈善無奈,只能在荀貞威脅逼迫的眼神下,發動文士之道妙手丹青。只見深青色文氣將他從腳包裹到頭,數息過后,文氣散去,露出一名俏生生的妙齡少女。
妙齡少女啟唇開嗓:“荀小郎君。”
荀定:“……”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心中那抹死去了的知心白月光姐姐的倩影,徹底崩碎。
荀定……
他跑了!!!
險些撞到回來的沈棠。
沈棠閃身避開,只來得及瞧見一抹熟悉背影,吐槽:“超市大促價么?跑這么快?”
扭頭又看到前后趕來的祈善和荀貞。
“元良何時來的?你怎這副模樣?”
沈棠差點兒沒認出來這個氣質柔弱干凈的少女就是祈善,這家伙是女裝上癮了嗎?
祈善解除偽裝:“見過主公。”
荀貞也行禮:“他解決陳年舊案。”
沈棠還不知“陳年舊案”指的是什么,只當是官署某個卷宗,隨口問:“解決了?”
荀貞如沐春風:“解決了,受害人遭受刺激太大,需要一陣子才能恢復正常。”
沈棠不疑有他,第一時間注意到祈善的臉色,心疼道:“傷勢未好就別亂跑,多休養比什么都重要。派其他人過來不成?”
祈善:“親眼見到主公才安心。”
沈棠知道祈善脾氣執拗,也不再多言:“錢叔和率兵攻打隴舞郡,我們損失如何?”
“錢邕大敗,南玉縣只損失了幾座城門,己方傷亡愈千。武將方面,文釋重傷但性命無憂,董老醫師親自照顧著。”徐詮也是倒霉,正好撞上怒火最盛的錢邕大將。
才十八的他,縱有天賦也被捶著打。
祈善說得輕描淡寫,個中多有艱險。
文士方面?
就他一個傷兵。
守城戰打著打著,他突然渾身浴血,險些一頭栽下城樓,所幸南玉縣守住了。錢邕罵罵咧咧率兵離開。先是夜襲吃虧,糧草被燒,后勤跟不上,又是攻城兩日打不下來,城樓上的兵卒有事兒沒事兒唱菜名,動搖錢邕部隊軍心,兩家的仇徹底結下了。
沈棠聽到這才徹底放心。
以武膽武者非人的恢復能力,重傷頂多躺十天半月就能活蹦亂跳。徐詮要是沒了,徐解那邊不好交代。她笑道:“待文釋好轉,我送他一件他夢寐以求大禮物。”
什么禮物?
自然是偶像大禮包啊。
徐詮可是公西仇鐵桿粉絲。
同理——
祈善也是荀定心頭“白月光”啊。
所謂“白月光”是不會輕易變成白米粒的,荀定在一通腦洞風暴之后,發現自己完全沒必要這么逃避。那個鼓勵他追求廣闊天地的人生導師“譚女君”還活著,與他相談甚歡的祈先生也活著,自己也卸下了少年時的心理包袱,這不是雙倍的快樂嗎?
當天晚上,祈善在官署客舍落腳。剛要熄燈睡覺,窗外有一道人影啪一聲將窗門推開,興沖沖道:“祈先生,你我既然如此有緣,不如對月結拜成為異姓兄弟吧!”
祈善:“……???”
結拜是不可能結拜的,永遠也不可能結拜的,荀定不僅沒有多一個義兄,反而迎來了老父親正義鐵拳。若非沈棠嫌吵,荀定這個不省心的好大兒還能嗷嗷叫上半宿。
隨著祈善過來,孝城建設步上正軌。
沈棠要抓緊時間,在開春大戰之前將一切處置妥當,免得前方干仗,后方起火。四寶郡雖經歷幾次戰火,但也在秋丞手中迎來一段相對平穩的發展期,情況倒是比一窮二白的河尹郡、滿目瘡痍的隴舞郡好得多,至于岷鳳郡,具體信息還不完善。
期間陸陸續續有收到“贖身銀”。
其中最意外的一筆來自秋氏。
看著一箱箱金銀珠寶,沈棠詫異,險些以為自己耳朵產生幻聽:“你說這是秋氏送來的?給色批老菜鳥一家贖身?不是說他將族長大哥往死了得罪?這秋大郎心夠寬。”
嘿嘿嘿,大家今天晚上有收到香菇的電話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