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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上,扔著兩個空酒壇子。
飲酒之人已經離去,留下了一句話,后會有期。
幽靜的山谷中,僅剩下于野一人。他抬腳將酒壇踏碎,然后原地踱步,默默打量著手上之物。
像是塊圓形玉佩,巴掌大小,青碧如玉,并刻滿了符文。拿在手中稍加觸摸,一股清涼的寒意令人神魂戰栗。
龍甲!
這便是于天師煉制的龍甲!
據他所說,他是初次煉制龍甲,難免有所缺陷,便反復揣摩,不斷的加以改進,足足耗時二十余年,總算是差強人意。
而龍甲是否堪用,威力如何,尚需主人的祭煉方見分曉。
為此,于天師傳下一套祭煉的法門與驅使的口訣。
而龍甲的主人,便是他于野。
于野回想著祭煉的法門與口訣,走到一旁坐下,然后收斂心神,緩緩閉上雙眼。
片刻之后,抬手一拋。
龍甲悠悠離地三尺,靜靜懸在一丈之外。
法訣加持之下,龍甲閃過一道青色光芒。
于野張嘴噴出一口精血,就勢雙手揮舞,鮮紅的精血“砰”的炸開,一道道符文沒入龍甲之中。
與之瞬間,光芒大作,一聲低沉、悠長的雷鳴響起,一道隱隱約約的龍影躥上半空。龍影足有十余丈之巨,驕橫盤旋、威勢驚人,遂又渙散于無形,化作點點青光倏然而落……
于野猛然睜開雙眼。
龍甲沒了,龍影也消失了。而他的手背、四肢,以及前胸后背,莫名多了一層細密的青色鱗甲。尤為甚者,他的臉頰與頭頂的肌膚也變成了詭異的青色……
妖物?
于野被自己的怪異相貌嚇著了,猛的從地上跳了起來。而隨著心念轉動,周身的肌膚瞬即恢復原狀。他急忙低頭查看,伸手上下撫摸,猶自驚詫而又好奇不已。
他的前胸多了一塊青色的甲片,僅有指甲大小,像是嵌入肌膚,與神魂氣機連為一體。隨著心念一動,周身青光閃爍,彷如天龍盾顯威,卻為龍甲浮現而相輔相成,更加顯得神威不凡。
嗯,曾經一塊不起眼的龍甲,竟然變得如此神奇……
六月中旬。
神霄閣前的山坡上,幾位好友席地而坐。
于野,嘴角含笑;車菊,臉色沉靜;厲沄、玉杏、弘巧兒,皆神態輕松。當歸一與玉榧,則是在爭論不休——
“半個月來,我三上門已招納一百多人,便是筑基同道便有四位,據我逐一甄別審查,品行不在我之下。”
“當歸一,你的品行操守堪憂啊!”
“玉榧,你我均為開山長老,又是多年的同門,不得相互攻訐,有違門規哦!”
“既然同為長老,你憑什么占據神霄峰?”
“我家于兄弟乃是門主,神霄峰為他洞府所在,我當然是神霄峰長老的不二人選;青霄峰為車師姐所有,厲沄、玉杏、弘巧兒與她作伴;你便屈居碧霄峰的外門長老,與你的百川堂外門執事倒也般配,哈!”
“哼,此事姑且不論。而仙門初創,沒有金銀財物,如何修葺房舍,安頓弟子?”
“幾個家族子弟想要拜入仙門,且讓各家送些財物略表心意。”
“也無靈石啊!”
“這個……”
無論是重建,或初創,想要維持一家仙門并不容易,修葺房舍、開鑿洞府之外,還要教導子弟,靈石、丹藥、符箓、飛劍、功法等等更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哎呀,千頭萬緒,真是艱難!”
當歸一有些后悔,道:“于門主,你倒是說句話啊!”
于野卻笑了笑,站起身來。
“大事不決,找車師姐請教;小事難定,與厲沄、玉榧、弘巧兒、玉杏商量。無論大事小事,我一概不管不問!”
他丟下一句話,背著雙手踱步而去。
“咦,你是門主,并非撒手掌柜……”
當歸一大聲抱怨。
車菊與厲沄、玉榧等人也猜不透于野的用意,彼此面面相覷。
六月下旬。
神霄閣的洞府中,于野盤膝而坐。
他手里拿著一枚玉簡,默默的閉著雙眼而凝神忖思。
來到此地之后,幾位好友整日忙碌不停,唯有他無所事事,索性躲在洞府中修煉。
他雖然修成金丹,卻僅有一層的修為,而仙途依然遙遠漫長,又豈敢貪圖一時的安逸。惟有勤勉不怠、犯其至難,方能圖其志遠,最終抵達彼岸。
嗯,彼岸便好。
仙道巔峰,暫且沒有想過。
“門主——”
洞府門外,便是樓閣的廳堂。
當歸一大步沖了進來,慌慌張張道:“大事不好……”
于野抬眼看去,意外道:“何事驚慌?”
“鐵杉長老不守規矩,也不經稟報,直奔神霄峰,我等不敢阻攔……”
鐵杉來了?
于野收起玉簡。
當歸一并非膽小之人,卻畢竟出自于云川門,對于曾經的師門長輩依然心存敬畏。而他尚且如此,想必車菊、玉榧等人更為不堪。
“車師姐與玉榧何在?”
“哎呀,車師姐存心回避,玉榧怕他師父常明問罪,皆不敢露頭……”
于野起身走出洞府,他見當歸一躲躲閃閃的樣子,禁不住腳下一頓,忽然說道:“卜易死了!”
“嗯!”
“他死在我的手里!”
“嗯!”
當歸一并未有所驚詫,而是牽強一笑。
于野向外走去。
卻聽身后的當歸一說道:“我已聽說了你與卜師叔的恩怨,你卻瞞了我六十年,你這個兄弟,不厚道啊!”
便于此時,一位踏劍的老者落在樓閣前方的山坡上。
正是鐵杉。
只見他須發斑白,面色紅潤,神態睥睨,抬手舉止之間依然帶著威嚴的氣勢。
于野走下樓閣的臺階,舉手道:“鐵長老——”
鐵杉卻轉身看向遠處,伸手拈須道:“此地的景色倒也不差!”
“鐵長老遠道而來,有何見教?”
于野舉步往前,依舊心平氣和。
當歸一躲在一旁,很是小心翼翼。
他與車菊不同,如今依然是云川門弟子,謊稱外出游歷,卻跑到此地另立門戶,無異于背叛之舉。
“老夫只為四海圖而來!”
鐵杉倒也坦蕩,直接道明來意。
“哼!”
于野卻哼了一聲,不滿道:“既然有求于人,鐵長老便該懂得規矩!”
鐵杉轉過身來,意外道:“你敢出爾反爾?”
于野一甩袖子背起雙手,冷冷道:“我答應送出四海圖,不外乎人情,鐵長老卻強闖神霄峰,全無半點情面。既然如此,我也不妨收回這份人情!”
鐵杉的老臉一僵,道:“你……”于野昂首而立,雙眉斜挑,氣勢沉凝,周身散發著隱隱的殺機,猶如一頭猛獸而隨時暴怒而起。
“哦——”
鐵杉沉吟片刻,道:“我見三上峰沒有護山大陣,尚無仙門氣象,便不告而入……”說著他舉起雙手,道:“是鐵某唐突了!”
曾經的神啟堂長老,如今金丹九層的高手,云川門的第一人,倒是能屈能伸。
于野臉色緩和下來,抬手拋出一枚玉簡。
只要鐵杉低頭認錯,他也懶得計較。
“四海圖?”
“正是!”
“而你答應令狐北、荀原……”
“這段日子我又煉制了兩枚圖簡!”
“如此倒也穩妥……”
鐵杉查看著手中的圖簡,兩眼閃過一抹欣喜之色。
“鐵長老已得償所愿,請回吧——”
于野在送客。
而鐵杉收起圖簡,竟然搖了搖頭,尷尬道:“這個……鐵某也想知道海外修士的下落……”
世俗中人,喜歡得寸進尺。
修仙者,也不能免俗。欲念不滅,俗念不滅。
于野沒有急著答話,他走到山坡的石頭前盤膝坐下,伸手撣了撣衣擺,不慌不忙道:“且待四大門主到來,你我一同前往海外修士的棲身之地!”
“呵呵——”
鐵杉素來不茍言笑,此時竟然露出笑容,只是笑得有些難為情,道:“想不到鐵某也有低聲下氣的這一日……”
“求人么,不丟人!”
于野伸手示意,道:“請坐——”
鐵杉在一旁坐下,斟酌詞句,想著說些什么,以打消他的窘迫尷尬。
卻聽于野說道:“令狐北與荀原等人到來之前,鐵長老不妨四處走一走,看看有何不足之處,也為三上門的重建助上一臂之力!”不待回應,又聽他說道:“車菊、玉榧等開山弟子,均來自于鐵長老門下,三上門若有壯大一日,你的臉上也有光彩啊!”
“車菊與玉榧在此?”
“不錯!”
鐵杉的臉色變幻許久,重重緩了口氣,道:“且罷,我便依你所言!”
躲在遠處的當歸一也松了口氣,又暗暗敬佩不已。
鐵杉長老只需在山下走上一遭,便坐實了云川峰與三上峰的淵源。以后誰敢欺負三上門,便是與云川門為敵。
而竟敢拿捏一位金丹長老,也只有于兄弟!
“鐵長老,你暫且住在云霄峰!”
“客隨主便!”
“當歸一,打掃洞府,請車菊、厲沄、玉榧、弘巧兒、玉杏前來拜見鐵長老!”
“遵命!”
當歸一如釋重負,轉身離去。
“鐵長老乃是成名的前輩,以后多多指教!”
“啊,言重了!”
鐵杉打量著于野的言談舉止,不免感慨良多。
師兄邪羅子一走了之,卻將一個破破爛爛的云川門丟給了他。而他已修至金丹九層的境界,也想前往海外尋覓機緣。否則他又何必這般忍氣吞聲,去懇求一個曾經的晚輩弟子。
正是這個晚輩弟子、仙門逆徒,竟然成了左右蘄州仙門的關鍵人物,當真是因果循環而報應不爽。
“邪羅子早已結成元嬰,鐵長老應該知情吧?還有那位海外修士,竟在云川峰閉關百年之久,不知他眼下的修為如何,姓字名誰,又來自燕州的哪一家仙門,還望鐵長老不吝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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