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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霄峰。
三上峰主峰。
神霄峰坐落在山林之中,僅有兩三百丈高,可謂不顯山不露水,很是平常的一處所在。
而置身其間,卻樹木參天,花草繁盛,溪水潺潺,別有洞天。
半山腰上,建有木頭樓閣,名為神霄閣。樓閣門前有片山坡,種植著藥草,擺放著幾塊石頭,還有人坐在石頭上閉目冥思。
已是六月上旬。
酷暑漸消,陣陣山風送爽,淡淡花香伴隨靈氣彌漫而來,使人心神寧靜而又悠悠忘我。
這般避世隱居,與青山為伴,看斗轉星移,任風來雨去,倒也快意人生。
不過,月底有個約定。
之后,他或將再次遠行。
“于兄弟——”
當歸一從山下匆匆走來,忙又自責道:“沒規矩,應當稱呼門主才是!”他到了近前,一本正經的舉手施禮,道:“先前逃散的三上門弟子陸續返回,或已聽到風聲,懇求重新拜入山門,請門主示下!”說著他挺起胸脯,佯作抱怨道:“哎呀,只怪我家門主的名聲太大,另有各地散修慕名前來,這兩日忙得我是腳不沾地!”
于野伸手撓了撓耳朵,被迫睜開雙眼,道:“三上峰若是招納弟子,當以品行為重,修為次之,寧缺毋濫。至于如何定奪,你與車師姐、厲沄、玉榧等人酌情處置!”
“遵命!”
當歸一轉身大步離去。
看著他風風火火的背影,于野暗暗搖了搖頭。
對于門主的稱呼,他并未應承,也未否認。或許在當歸一等人看來,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重建仙門。
于野摸出幾塊靈石扔入御獸戒,又翻手拿出一壇酒。他飲了口酒,看著神霄峰的景色,自語自語道:“邪羅子帶走的那人,究竟是誰呢?”
“不知道呀!”
識海之中,有人答話。
青蘿修成魂體之后,更加關注外界的狀況。每當空暇時分,便陪著于野說話,為他排解寂寞,幫他分憂解愁。
于野飲著酒,任由思緒飛遠。
記得初入云川門,在濟水湖邊的山崖之上,曾經見到一位老者在遠處御風而行。當時以為看花了眼,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來,一切并非幻覺。那位御風的高人不是邪羅子,便是他的同伴。
邪羅子沒有露面,便輕松斬殺了樸仝,他所呈現的強大修為,已遠遠高于金丹境界。由此推測,他在數十年前或已結成元嬰,之所以閉關百年,只是庇護他的同伴。
當年見到的御風高人,必是邪羅子無疑。
再一個,詹坤親口透露,邪羅子在百年前見過海外修士。再聯想裘伯等海外修士早已傷亡殆盡,邪羅子同伴的來歷已是呼之欲出。
不妨試想一二,百年之前,邪羅子遇見一位傷勢慘重的海外修士,因而獲悉神器的存在,于是派出弟子四處尋找,同時他出手救了對方,并將其藏在身邊而悉心救治照料。又怕走漏風聲,故而借口閉關,誰也不得靠近他的洞府。而持續尋找百年,始終沒有找到神器的下落,邪羅子決定不再等待,也或許另有緣由,便帶著那位海外修士離開蘄州。有四海圖在手,他所去的方向當然是燕州。
大抵如此。
也許在邪羅子看來,神器可遇而不可求,他唯有前往燕州,方能尋覓更多的仙緣。
而他一走了之,卻留下一個爛攤子。
“你在擔心仙門之亂?”
見于野沉默不語,青蘿忍不住問道。
于野吐著酒氣,隨聲道:“且求四大門主信守約定,自然不會風波再起。”
“是哦,仙門之亂雖然始于邪羅子,卻也離不開四大門主的推波助瀾,咦……”
青蘿驚咦一聲,恍然大悟道:“你拿出四海圖,為了取信令狐北等人,便敲詐五萬靈石,并答應告知海外修士的下落。一旦各方信守約定,必然急于前往燕州。而少了幾位善于生事的門主,至少能夠換來蘄州的百年安寧。嘖嘖,環環相扣、算無遺策,且著眼長遠,真的小瞧你了!”
“你言外之意,我老奸巨猾?”
“嘿,你說呢?”
“哼,我乃獵戶出身,只將塵世作獵場,強敵為虎狼,僅此而已!”
“而你是獵人,還是修士?”
“驅虎逐狼,順道修個仙!”
“嘻嘻……”
“于門主——”
便于此時,一位女子走了過來。
是車菊,相貌清秀,身材頎長,還是淡定自若的模樣,而臉上卻多了一絲明朗的笑意。
“師姐!”
于野起身相迎,道:“你我姐弟,何必見外!”
車菊含笑點頭,道:“山下有人求見你這位門主,我據實稟報罷了!”
“何人?”
“自稱尚匠,來自衛國的靈公門。”
“哦……請他上山便是。”
“他說你喜怒無常、粗暴無禮,令人懼怕,此番前來捎個口信,即刻便將返回山門!”
于野愕然之余,尷尬不已。
車菊忙于仙門事務,道明原委,遂告辭離去。
于野忍不住問道:“師姐,你修煉百年,何為本心?”
“修身,濟世!”
車菊走遠了,步履輕松、身形飄逸。
于野杵在原地,若有所思,他默然片刻,踏起劍光奔著山下飛去。
山下的山門前,聚集著數十個修士,玉榧與玉杏、弘巧兒被圍在人群中,講解著三上峰的規矩。
另有一位中年男子獨自站在一旁,神色惴惴不安。
尚匠,于天師的徒弟。
他來干什么?
于野落下劍光,道:“尚道友,你豈敢上門敗壞我的名聲?”
“啊——”
尚匠急忙后退兩步,委屈道:“我實話實說而已,你名聲不佳,與我何干!”他話音未落,匆匆忙忙踏劍而起。
“咦,你怎么走了,找我何事?”
“隨我來——”
數十里外。
一處偏僻的山谷之中。
于野落在林間的草地上,狐疑的眼光中帶著一絲戒備之色。
山谷頗為幽靜,遠近未見他人,只有先到一步的尚匠躲在十余丈外,左右張望而很是心虛的模樣。
于野的臉色一沉,叱道:“尚匠,你在搞什么名堂?”
“我……”
尚匠支支吾吾。
忽聽有人出聲抱怨:“哎呀,他性情忠厚,奈何說了謊,怕你翻臉不認人!”
光芒一閃,地下冒出一位中年男子。
“于天師?”
于野微微皺眉。
正是死了數十年之久的于天師,還曾在他墓前祭奠,并且上過香,而此時此刻他卻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
“嗯、嗯!”
于天師連連點頭,道:“于道友,久違了,而你……”他伸手拈須,好奇道:“數十年后再次相逢,你一點也不意外?”
依照常理,于野應該大吃一驚,而他只是微微皺眉,臉色卻極為沉靜,冷冷道:“幸虧你及時現身,不然……”
“不然你再去砸一回山門?”
于天師瞪起雙眼,又擺了擺手走過了過來,道:“哎呀,我真的怕了你。如今整個靈公門上下,無不提心吊膽。據說你生擒兩大門主,重創金丹高人,震懾數百同道,我小小的廣濟山又如何經得起你三番兩次的折騰。不過,我也有苦衷啊……”
“你昧了我的龍甲,有何苦衷可言?”
“坐下說話——”
于天師徑自坐在草地上,分說道:“當年你困入崆峒境之后,便不斷有人登門討要雷火符與各種法寶,并咬定你我狼狽為奸,企圖借口滅了我的靈公門。我是不勝其擾,卻又無可奈何,唯有詐死一途,方能洗脫干系!”
尚匠趁機抱怨道:“這些年來,我師父與靈公門被你害苦了!”
于天師繼續說道:“哪怕你逃出崆峒境,我也不敢現身,唯恐再次惹禍,難啊……”
師徒倆敘說著往事,話語中透著不堪回首的心酸與無奈。
于野的臉色緩和下來,訕訕一笑,翻手拿出兩壇酒擺在地上,又舉起雙手躬身一禮,誠心實意道:“恕我莽撞無知,賠禮了!”
有錯必改,也是一種擔當。
于天師的臉上露出笑容,感慨道:“我知道你起了疑心,雖然砸了山門,卻顧念舊情,并未為難我的師兄與兩個弟子。近日聽說你竟然平息了仙門恩怨,與各家握手言和,我想也該下山了,只是詐死多年,一時不便露面……”
于野撩起衣擺坐下,迫不及待道:“我的龍甲呢?”
于天師翻起雙眼,嫌棄道:“數十年未見,你倒是一點未變啊,還是那么斤斤計較,喜歡討我便宜!”
尚匠走過來抓起酒壇灌了一口酒,提醒道:“師父,他如今變得厲害了,已是金丹修士,三上峰門主,前來投奔者絡繹不絕呢……”
“門主?”
于天師愕然道:“你持有傳說中的四海圖,應當前往燕州,豈能貪圖虛名與安逸,而甘愿困在蘄州呢?”
“龍甲——”
于野只記得他的龍甲。
于天師悶哼一聲,手上多了一物。而于野尚未伸手,他又將手中之物藏在背后。
“哦,總不能讓于道友白白辛苦,不知煉制所需幾多靈石?”
“五萬塊。”
“啊,你敢敲詐……”
“帶我前往燕州,我不要一塊靈石!”
“你尚未結丹,難渡大海之遠。”
“我修至筑基圓滿已有多年,但遇一線機緣,或能結成金丹,否則余日無多。而我的煉器、制符之術也難以提升,唯有前往海外尋仙求道,方能勘破自我而再進一步!”
“與我無關吧……”
“我為你死過一回,也救過你的性命,你若不答應,良心何安?”
“你是賴上我了……”
“于道友,你便答應我師父吧。有他幫你煉制法寶、符箓,多大的便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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