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1089 爾命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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塬谷中戰鼓如雷、角聲陣陣,東西兩方近萬士卒在這寬達十數里的坡谷間縱橫廝殺。而他們所交戰爭奪的重點,便是位于坡谷中心銅鞮水注入濁漳水的河口位置。

過去幾天時間里,雙方彼此互有試探,各自也將陣線向前推進,最終確定了一個對己方比較有利的陣線范圍。

然后彼此便不愿再繼續向前,由此便形成了一個比較尷尬的局面,那就是他們各自陣線所劃定出來的戰場范圍實在太大,由南到北的距離足足達到了將近二十里。

這樣廣闊的戰場范圍,顯然是不正常的,彼此陣線上完全都看不到對方的旗幟和部伍所在,單單進入戰場人馬便需要攜帶著器杖物資行軍十多里,還未開戰便已經氣喘吁吁,這仗又怎么打得起來?

眼下雙方不說勢均力敵,但也各自都對對方的實力比較認可,并沒有篤定必勝的信心,自然也就不肯輕易放棄對自己有利的地形而選擇繼續向前推進。

但是雙方各自聚眾巨萬,每一天的糧草消耗都是非常沉重的負擔,自然也不可能就這么隔著小二十里的陂塬谷地彼此望眼欲穿,就算各自主將性子耗得住,糧庫也遭不住啊!

于是在彼此全都不愿全線推進的情況下,各自便又向前一小步,派遣部分軍眾去搶占這小二十里戰場當中較為有利的地點。

銅鞮水河口既能就近提供降暑消渴的水源,同時同時河道夾谷還能提供一定的防護,如若能夠搶占下來構建起一個固定的營壘,無疑就會在接下來的戰事當中占據一定的主動權。

戰場上一絲一毫的差距,都有可能影響最后的戰事走向,雙方彼此互不相讓,自然就圍繞這一點展開了激烈的局部搶奪戰。

至于說為什么不在敵軍關注到這一點之前先行占領此地?因為無論戰略地點也好,還是關鍵的人事,只能在博弈競爭中才具有價值,一旦對手不參與爭搶,頓時就會淪落為價值不大的雞肋。

只不過隨著圍繞這河口的爭奪戰規模和烈度的逐漸攀升,戰場上的氛圍也逐漸的發生了變化。雙方都在不斷的投入更多戰斗人員,每一場戰斗所進行的時間也在不斷被拉長,各自進行的投入已經超過了這河口能給后續戰事所帶來的增益。

如果說之前各自謹守陣線不肯前進,還是雙方主將各自不失冷靜克制的做法。然而雙方各自勒兵巨萬,彼此也都承受著極大的壓力,壓力需要一個點去逐步的釋放,士氣也需要一個點來不斷的拉升。

銅鞮河口固然是有著一定的價值,從而引起了雙方的注意與競爭,可是隨著雙方圍繞這一點層層的加碼、不斷的投入,其地得失便被賦予了更加豐富的意義。

圍繞這河口的戰斗從昨天上午開始,最初只是雙方斥候各自圍繞著河口追逐糾纏,彼此都想占據住一個更加近便的飲馬點。

幾名斥候的爭搶引來了更多斥候的加入,很快發展為幾百人的大械斗。失利的一方自然不甘心被驅逐,于是便又喊來袍澤加入。如此各自追加之下,到了昨天傍晚已經在河口處爆發了幾千人的戰斗。

等到了今天清晨,各自大營中都正式為此點兵選將,再次展開了針對河口的爭奪。上午的交戰,彼此投入的作戰人員已經達到了三四千人之多,戰斗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直至各自參戰將士都已精疲力盡,這才各自散開。

戰場上撤下的雙方將士并沒有就此歸營,而是各自撤回己方所據有的陂塬上席地而坐、稍作休整,旋即便有各自大營中后勤軍士將飲食送至。而南面塬上的齊軍除了送來食物之外,又增加了兩千援軍。

魏軍遙遙見到這一幕,自是不肯認輸,消息歸奏大營之后,營中很快便又增派三千精騎。齊軍同樣不甘示弱,不多久便又增兵五千。

當這一消息再次傳回大營的時候,李泰頓時便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真要在這個賽道攀比下去,魏軍那自然是必輸無疑的,畢竟此間軍眾統共只有八萬余,可是如今齊軍南北會師,兵力上可是魏軍的兩倍還要更多一些。

略作沉吟后,他便決定自己親赴前線為師旅掠陣,于是便率領三千精卒離營向南而去。

銅鞮河谷南面的陂塬上,當齊軍將士們見到魏軍再次增援的人馬時,頓時便響起了噓聲一片。三千人的聲勢陣仗與五千人差距那自是非常大的,隨便一眼就能看出來。

魏軍這里只跟了一輪便已露怯,那毫無疑問在這場競爭中是輸了,好勝心被滿足的齊軍將士們自是大感舒爽、士氣大振。

然而反觀魏軍方面,卻并沒有因此而心生沮喪,反而隨著這一支人馬的到來而不斷的爆發出激烈的歡呼聲,一個個都是笑逐顏開、興奮無比。

這自然讓對面的齊軍大惑不解,明明人馬勢力上已經落了下風,魏軍還憑什么這樣興奮?

很快便有靠近敵陣的斥候飛奔而還,向著己方督將大聲呼喊道:“將軍,是李伯山、李伯山親臨前線!”

此間統軍督戰的乃是齊將高阿那肱,聞聽此言后臉色頓時一變,他又看了一眼對面坡上魏軍奔走歡呼的樣子,為了保險起見,揮手著令部伍南撤里許到陂后列陣,并且派人快速的將李伯山親臨前線的消息回奏大營之中。

齊軍大營中,高洋正在匯集眾將于大帳內商討來日大戰時或會面對的陣仗情況與應對方案,前線信使歸營之后便被徑直引入帳中,疾聲奏報道:“啟稟至尊,羌、賊首李伯山已經親至銅鞮水前線!”

高洋聽到這話頓時目露精光,直接推案而起,手扶佩刀冷笑說道:“此賊已經急不可耐要赴陣尋死了嗎?久與為敵,并不識之,今既入陣,我當往見,速取朕戰甲來!”

段韶因恐皇帝仍然免不了受斛律光之前所言影響,見狀后忙不迭起身說道:“前者彼此增兵以爭河口,賊已無力攀比,遂有賊首親赴前線,可見勢弱。陛下乃萬乘之主,麾下雄軍巨萬,并有名臣大將可供驅使,何必紆尊出就此技窮之賊首?大軍出戰,擒之陣前,歸營獻捷,陛下自可帳內見之!”

高洋聽到這話后便微微一笑,旋即便擺手道:“王此壯言雖是悅耳,然見解亦不免流俗。舉世之內,名滿天下者能有幾人?賊亦一時之英雄,屢害我事,技窮與否不損豪氣,我往見之亦不謂紆尊。朕為天下主,豈有人謂英雄者我竟不識?今往見之,并不與戰,來日功士獻俘,此賊生死俱可釋懷。”

段韶聽到皇帝這么說,便也不再開口阻撓,當皇帝戎裝行出時,他便也披甲持戈、仗從于后。

很快高洋便在禁衛將士的簇擁下來到了己方前線,那盛大的皇帝儀仗又要比對面李伯山的出行儀仗輝煌醒目得多,陂塬上的齊軍將士們也爆發出了一陣高過一陣的歡呼聲。

高洋在抵達塬頂之后卻并沒有就此止步,而是繼續策馬前行,率領身后百保衛士并其余諸軍繼續向前,一直來到之前雙方交戰爭奪的銅鞮河口處才停了下來,姿態可謂是目中無人到了極點,而其后方隨行的將士們也都紛紛振臂高呼。

原本雙方纏斗數場、死傷眾多都沒能搶占下來的河口地帶,如今皇帝陛下親臨前線,只是策馬緩行,就這么順利的將河口占據下來,自是讓人振奮不已。

塬上魏軍將士們看到這一幕后自是憤慨至極,只是看到此間齊軍兵力已經超過了他們數倍,而且士氣也都旺盛得很,自知不可輕撼,只是緊鎖著眉頭望著唐公等待命令。

高洋來到河口處,然后派人入前喊話道:“大齊至尊皇帝陛下親臨戰場垂顧觀陣,魏國唐公李大丞相可敢入前來見?”

塬上魏軍將士們聽到這話后,全都神情緊張的望著唐公微微搖頭,而李泰則只是微微一笑,抬手一指張石奴、皮景和、元景安等數騎跟隨自己,就這么策馬向坡下行去,并且著令張石奴先行一步,隔著河口向南面呼喊回應道:“欺天大逆猶可俯仰不驚,我主上何不敢見!”

高洋勒馬于南面,聽到這話后也并不惱怒,只是嘴角噙著冷笑,待到李泰奔行之前,他才舉起手中的馬鞭直向李泰并喊話道:“李某大不必使奴狂言矯飾,爾之肝腸,我甚知之。若爾當真純良至善,此際仍是宇文家奴。魏氏失命,朕自奪之!爾亦不過伺機之賊,無為笑我!”

李泰這會兒正好奇打量著高洋,倒是沒怎么留意他的喊話。彼此間隔著寬達十數丈的河口,并不像面對面看得那樣真切,一眼望去他倒覺得高洋沒有原本想象的那樣丑陋,大概也在于對方身份地位與一身戎裝所烘托出來的英武形象與氣質沖淡了容貌上的不足。

片刻之后他才收回視線,開口回話說道:“生而為人,當有品性別于禽獸。知恥而著衣服,不以私示人,知丑而作矯飾,不以惡示人。這只是最淺顯的教化道理,齊主不識,何以御眾、何以治民?魏命雖失,爾命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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