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嘩,“九陰白骨爪”乃是唐朝初年的“白骨夫人”所創。
相傳她原是唐太宗的嬪妃,豐腴嬌美,后來失寵,被打入冷宮,竟陰差陽錯從幽居處的地磚下找到半本上古的“陰極心經”殘卷。她沉迷苦修,走火入魔,竟瘦得形如枯骨,只有吸吮活人之血,才能平衡體內陰毒。被太監發現后,索性殺了與她爭寵的妃子,逃出京城,藏在昆侖山下,從此食人肉、吸人血,被稱為“白骨夫人”,兇名遠播。
數年之后,大唐高僧玄奘奉旨前往天竺取經。也不知哪來的流言,越演越烈,說他是金蟬子轉世,吃了他的肉,可以長生不老。“白骨夫人”飽受陰毒之苦,聞言如獲至寶,一心半路截殺,吞吸他純陽之血。
誰想玄奘竟收了一個極為神秘的魔門子弟,身不過五尺,狂妄瘋癲,自稱是孫,乃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圣。一路上護著玄奘,大開殺戒,所向披靡。“白骨夫人”與他三番浴血激斗,幾次險死還生,最終還是被他一棒打中,玉殞香消。那威震天下的“九陰白骨爪”也從此成了絕響。
直到數十年前,九頭龍王的后人敖青青橫空出世,一夜間用十指連殺了二十余名金山寺僧人,這陰毒詭異的“九陰白骨爪”才又重現江湖。她多疑兇狠,雖與陸成仇力壓群魔,登上妖后魔帝之位,卻一個弟子也不肯招收。后與陸成仇雙雙失蹤,相傳死在了林靈素手中,這路陰毒指法也隨之再度失傳。
誰想今日冥王嫁女,新娘子竟突出此招,瞬間重創了黑山姥姥!
驚呼聲中,新娘子蓋頭搖曳,翩然立定,格格笑道:“這倒怪了,既然你姑姑能使得‘九陰白骨爪’,為何我便使不得?”
群雄又是一凜,難道方才黑山姥姥手指變若枯爪,朝新娘子頭頂插下,也是源自“九陰白骨爪”?
展子夜臉色鐵青,欲言又止,指尖疾點,封住黑山姥姥周身經脈,又拔出一柄月牙似的短刀,將她肩上的腐肉剔骨剜出,而后低頭連吸了十幾口,吐在一旁,直到血液轉紅,才撕下白布包扎嚴實。
新娘子解開冥王穴道,扶直起身,顫聲道:“爹,女兒不孝,這些年沒能在你身邊好好服侍你,還鬼迷心竅,差點兒誤嫁給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好在老天開眼,真相大白,今日就是豁出性命,也要為媽媽報仇雪恨……”
冥王渾身顫抖,喉中“赫赫”作響,不等她說完,突然發出凄烈無比的狂吼,旋風似的沖向展子夜。霎時間氣浪迭爆,人影翻飛,已和他狂風驟雨似的對接了數十招。
兩人越斗越快,瞧得群雄眼花繚亂。四周白衣倀尸方一撲上,無不怪叫著拋彈震飛。又聽“嘭嘭”連聲,十二根殿柱竟被撞斷了三根,橫梁連著屋瓦轟然撞落,登時將幾人生生砸死。
眾人大駭,眼見大殿搖搖將傾,倀尸接二連三地砸撞在身側,血肉橫飛,想要挪步飛逃,偏偏全身僵冷麻痹,動彈不得,只有匍匐在地,自求多福。
許仙越看越是凜然。他親手斗過冥王,領教過其陰寒恐怖的雄渾真氣與迅疾身法,這姓展的小子與殷紂酣斗良久,竟然絲毫不落下風,難怪如此目中無人。心想:“冥王瘋瘋癲癲,也不知認不認我這女婿,不如等他們斗得兩敗俱傷,再出手不遲。”
忽聽冥王怪叫一聲,飛旋著沖出幾丈開外,仰面朝下,胸腹朝上,手腳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反轉撐地,碧眼兇光閃爍,齜牙發出猛獸般的恐怖低吼。右側肩臂上赫然多了三個指洞,黑血淋漓。
“好一個‘陰冥尸掌’!”展子夜朝后連退數步,胸口也多了個帶著血污的掌印,臉色鐵青,深吸了口氣,冷冷道,“可惜你打錯人了。殺死尊夫人的,不是家父,而是敖青青!”
眾人哄然大嘩,許仙忽然記起當年林靈素帶著他與白素貞前往神農架的情景,心中一動:“是了!按陸成仇臨死之前所說,李師師為了得到‘青龍皮圖’,百般逼供,將敖青青折磨而死……不知她是否洞悉了那女魔頭的所有秘密?”轉眸朝李師師望去,卻見她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展子夜,更莫名涌起一陣寒意。
冥王聽若不聞,兀自狂怒地瞪著展子夜,有如地獄中爬出的惡鬼,蓄勢待撲。新娘子冷笑道:“爹,別聽他狡賴。敖天后失蹤了幾十年,他自是愛說什么便說什么,橫豎死無對證。”
“殷姑娘,你若真是冥王女兒,就當知道我說的絕非假話。”展子夜十指如鉤,慢慢地朝冥王走去,“當年敖青青為了追尋‘九頭龍王’與‘青龍皮圖’的下落,曾在不夜城盤桓了半年。家父雖然守口如瓶,卻仍讓她找出了蛛絲馬跡。她假意收我姑姑為派外弟子,傳她七式‘九陰白骨爪’,卻趁著冥王外出之際,闖入貴府,用‘九陰白骨爪’拍死令堂,為的便是栽贓家姑,讓你我兩家反目成仇……”
新娘子喝道:“胡說八道!爹,還不快殺了這小賊,為媽媽報仇!”冥王立時翻身飛轉,狂吼著朝他撲去。
展子夜一邊繞著大殿飛身閃掠,一邊高聲道:“冥王神上,別人都說你瘋了,我卻知道你神智猶在,心如明鏡。我只問你,敖青青從不收弟子,為何當年偏偏當你之面,傳我姑姑‘九陰白骨爪’?為何她剛離開北海,就有人闖入貴府,用這邪功殺死尊夫人?為何那兇手殺了尊夫人后,卻不殺你女兒滅口?這些年來,我們早已想明了前因后果,難道你當真想不明白?我再問你,如果這位殷姑娘真是你的女兒,她的‘九陰白骨爪’又是從何修來?”
他每問一句,冥王便發出一聲悲怒的狂吼,說到最后一句時,殷紂更是須發戟張,如癲似狂,突然反轉右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左腕,咆哮著團團亂轉,“嘭”地一聲,破頂沖天而起。
展子夜仰頭厲聲道:“對了!你也想明白了,是不是?一切禍事,全由那‘玄武骨圖’而起,也必以‘玄武骨圖’而終。我向令愛求親,宴請神門英雄,就是算定敖青青必會現身,你我也可盡棄前嫌,聯手報仇。卻不料千算萬算,還是差點中了敖青青的奸計。如果我猜得不錯,站在你面前的這位‘女兒’,這個連月來迷得我神魂顛倒的‘殷越男’,縱然不是敖青青,也必是她的徒子徒孫!”
他聲如洪雷,在群峰間遙遙回蕩,紫薇宮上下一片哄然。
許仙心中突突狂跳,更無懷疑。敖青青和陸成仇全都死了,知道這一切來龍去脈的就只剩下了李師師。這個新娘子究竟是誰?和李師師又有什么干系?
新娘子格格大笑,道:“展子夜,你以為我爹爹瘋了,就會聽信你這般惡毒挑撥的瘋話?我的‘九陰白骨爪’全是這些日子,從你姑姑那兒偷學而來!她用這招法殺了我媽媽,我正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紅影一閃,鬼魅似的撲向他頭頂。
“嘭!”兩人手爪并抵,登時寒霜凝結,白汽蒸騰。
她翻身踢退展子夜,又霹靂似的連環猛攻。旁邊幾人被她指風掃中,嘶聲慘叫,偏又掙扎不得,眼睜睜看著皮肉腐爛,熔出幾個血洞,頃刻間半身冰霜凍結,紫黑浮腫。
展子夜中了殷紂那記“陰冥尸掌”后,炁血顯然不如先前流暢,激斗了百余合后,渾身衣裳已有十幾處被她指風劈裂,護體氣罩急劇鼓舞。又聽“砰”地一聲,后背被她腳尖踢中,接著“哧哧”激響,右臂、左肩多了幾道血痕。
就在他踉蹌飛掠,眼看再難招架時,冥王突然縱聲咆哮,飛旋著俯沖而下,一掌朝新娘子拍去。
眾人齊聲驚呼,冥王此舉,無疑是認定眼前這位“殷越男”并非他的女兒了!新娘子反身一掌將他震退,格格怒笑道:“爹,你真是瘋啦!”紅衣鼓舞,如烈火般團團飛旋,竟以一人之力,獨斗魔門陰陽兩大護法。
這三人修為強猛,煉的又全是“陰極真炁”,兩兩激撞,直如寒風呼號,暴雪撲面。加之此處本就是北海冰峰,極寒之地,片刻之間,大殿內外已是白蒙蒙一片,四處冰霜凍結。眾人置身其中,尸毒發作更快,只覺肝膽盡寒,牙關格格亂撞。
許仙念頭飛轉,這位新娘既非冥王之女,搶不搶親也殊無所謂了,不如借此良機,一舉奪下她懷中的“玄武骨圖”,再重創展子夜,逼他交出“人蛹尸涎”的解藥,以“魔門救星”的姿態,登上神帝之位。
當下更不遲疑,趁著那新娘子雙爪抵住冥王、展子夜時,猛地陀螺般疾沖而起,“轟”地一聲劇震,氣刀勢如狂飆,登時將殷、展兩人生生撞飛。借勢飛轉,大喝著朝她懷里的那卷骨圖抓去。
豈料那新娘子應變極快,格格一笑,瞬間翻身飛旋,從他頭頂倒掠而過。就在那一瞬間,狂風鼓舞,掀起了紅色的蓋頭,火光明晃晃地照耀著那張明艷的俏臉。秋波流轉,似悲似喜,似嗔似笑。
許仙耳邊如萬鼓齊鳴,胸膺如爆,熱血全都涌上了頭頂。
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