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非怔怔望著面前的石壁,忽然發覺自己的姿勢不對。
他分明記得自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入睡,可現在他是站著的。
許非轉過頭,實木制成的柵欄擋在身后。
這是一間由三面石壁與一排柵欄圈成的囚室,石壁由粗糙的青石磚堆砌,表面凹凸不平,縫隙處爬滿干枯發黃的苔蘚。
雖然看不見血跡,但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濃郁血腥味,這股血腥味與腐木和鐵銹的氣味混雜,幾乎令人窒息。
許非隱隱感到不妙,他看向囚室的出口,那本該有一扇門,可他只看見幾塊破碎的門板。
猶豫片刻后,出于對新鮮空氣的渴求,許非走出囚室。
囚室外面是一條昏暗狹長的走廊,走廊內充斥著淡紅色的霧氣,在朦朧的霧氣中依稀可見幾團悄然躍動的火光,那是懸掛在兩側墻壁上的火把。
在霧中摸索一陣后,許非發現過道兩側是一間間空蕩蕩的囚室。
這里應該是一座廢棄的監獄。
寂靜之中,許非能聽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他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于是將目光投向走廊深處。
那兒有個人影。
一頭霧水的許非立刻邁步,他視力很好,可在淡紅色霧氣的影響下,走廊內能見度極低,直到靠近那道人影,他才看清狀況。
那不是一個站著的活人,而是一具被長劍釘在墻上的尸體!
尸體頭部戴有一頂造型怪異的鐵制頭盔,如頭罩般籠蓋整個頭顱。
仔細觀察一番后,許非猜想那可能不是頭盔,而是限制行動的籠頭,因為這具尸體還戴著手銬和腳鏈。
看樣子,這具尸體生前是個極度危險的囚犯,他的身軀異常干枯,像被抽干了血肉,皺巴巴的皮膚粘在骨架上,形同骷髏。
這時,遠處傳來奇怪的聲音,是沉重的腳步聲與鏈條拖蹭地面的摩擦聲。
許非本能地感到危險,也顧不上惡心,急忙將手伸向貫穿尸體的長劍。
劍柄握在手中的瞬間,視線中浮現幾行血色字符,并非他所見過的任何一種文字,可他卻能理解這行字符的含義:
卡德納斯制式長劍。
收割生命的利器。
這柄劍飽嘗詛咒之血,英勇的士兵曾用它與嗜血的怪物對抗,直到喪失理智。
劍語:jing準的刺擊勝于盲目的劈砍。
這是?
字幕?
許非愣了愣,帶著疑惑拔出長劍。
被長劍釘在墻上的尸體當即滑落,像瓷器似的在地板上摔得粉碎,隨即化為飛灰,消失不見。
這具奇怪的尸體究竟是怎么回事?
許非沒有時間思考,因為腳步聲越來越近,鏈條撞擊地面的頻率也越來越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一個頭部大得不成比例的模糊身影,正在迅速朝自己靠近。
“站住!別過來!”
許非朝那道身影喊話,同時微微屈膝,雙手緊握劍柄,擺好練習過無數次的招架姿勢。
對方的回應是一聲低沉的嘶吼,下一刻,一頂鐵制的籠頭破霧而出。
許非終于看清了對方的模樣,這是一個高挑瘦削的男人,雙目赤紅,身材干瘦,和墻上那具尸體一樣,頭戴一頂鐵制的籠頭,壓彎頸椎。
盡管雙手雙腳都被鐵鏈捆住,可他的行動能力卻好像絲毫沒有受到限制,他像一頭狂怒的野獸,橫沖直撞,直奔許非而來。
許非下意識地側身躲避,戴著籠頭的囚犯一頭撞向墻壁,他將籠頭抵在墻上,努力從籠頭的細縫里伸出舌頭,用舌尖舔舐墻上干涸的血漬。
接著,他猛地轉身,赤紅的雙眼鎖定許非,牙縫里擠出意義不明的嘶吼。
許非想起了握劍時看到的字幕:英勇的士兵曾用它與嗜血的怪物對抗,直到喪失理智。
嗜血的怪物?
來不及多想,籠頭囚犯猛地沖了過來。
這一次許非不再猶豫,他輕松閃避,并用長劍在對方身上留下一道狹長的創口。
長劍切開皮肉,卻只有少量黑色濃稠液體緩緩流出,而籠頭囚犯像是根本沒有受到傷害,只是踉蹌了兩步,便再次沖向許非。
透過籠頭的縫隙,許非看見他貪婪且瘋狂的眼神,不由得一陣心悸。
在戰斗中恍惚走神是致命的失誤,多虧了平時在劍道隊的辛勤練習,許非憑著肌肉記憶,險之又險地避開撞擊,然后在籠頭囚犯肩頭劈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然而這種足以讓普通人失去行動能力的傷勢,對于眼前的怪物而言似乎不值一提。
眼看著怪物慢慢轉過身體,許非心生退意,可他不知道走廊通向何處,又擔心走廊深處可能有更多怪物。
猶豫間,他忽然想起那段字幕的結尾:jing準的刺擊勝于盲目的劈砍。
接著,他想起那具被釘在墻上的尸體,長劍貫穿尸體的左胸,那是心臟的位置。
怪物,嗜血,戰斗,刺擊,心臟……
仿佛有一束閃電穿過混亂的腦海,把看似無關的細節串成一條線,指向取勝之道。
許非深深吸氣,抬起左手貼在劍刃上用力一抹。
鮮血從掌心噴涌而出,在地板上濺出一灘猩紅。
“吼——”
籠頭囚犯筆直地沖了過來,許非冷靜后撤,隨后,籠頭囚犯一頭栽倒在地上,貪婪地舔舐鮮血。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他舔舐鮮血后,干癟的體型似乎有了細微的變化。
好像變壯實了?
許非沒有仔細觀察,他抓住機會,踏步上前,全力將長劍刺向囚犯背部。
“噗呲”
長劍刺破皮肉,聲音卻像是剪刀割開布匹。
心臟被劍刃貫穿,囚犯上身僵直,兩條竹竿般的細腿無力地蹬了幾下,而后沒了動靜。
終于解決了。
許非剛想喘口氣,就看見一抹血色從尸體后背沿著劍身鉆進他緊握劍柄的手。
什么東西?
許非嚇了一跳,急忙松開長劍,看向雙手。
除了仍在涌出的鮮血,他還看到一面字幕:
已感染詛咒之血
血質:溫和
血溫:36.3℃
狀態:輕傷
來不及思考這段文字的含義,強烈的暈眩感席卷而來。
再次睜開眼時,許非愕然發現自己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茶幾上的電子時鐘顯示著時間:
原來是個噩夢?
許非有些迷糊,他不敢相信那無比真實的戰斗經歷居然只是一場噩夢。
下一刻,左手掌心處的劇痛讓他清醒過來。
他轉眼看向左手,掌心處有一道割傷,流血不止。
緊接著,一面字幕浮現眼前。
血質:溫和
血溫:38.7℃
狀態:血渴
血渴?
許非確實很渴,并且渾身燥熱,他看著掌心流出的鮮血,喉頭微動。
這時,智能指紋鎖響起滴滴聲,房門被人緩慢推開,門外是一道窈窕的身影。
姑姑回來了。
“小非,我今天實在太忙啦,忘了給你發個消息跟你說我要加班,你吃了沒,要是沒吃的話……”
話音戛然而止,接著是一聲尖叫。
高跟鞋向門外拋飛,姑姑光著白嫩的腳丫跑進屋里,帶著哭腔說:“怎么搞的?你怎么這么不小心?我帶你去醫院。”
許非沒吭聲,他說不出話,只是怔怔盯著姑姑白皙的脖頸。
他忍不住張開嘴,想要在那光滑誘人的頸上咬一口,然后,在姑姑驚詫的目光注視下,他狠狠朝自己的下巴揮拳。
天旋地轉。
失去意識之前,許非腦子里只有疑惑。
這一拳的力道,怎么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