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五樓,家具展區。
葉清弦把自己拋到一張白楊木制的大床上,在彈性十足的床墊上翻騰了幾下,然后說:“都找過了,沒看到什么人,也許你猜錯了,這里壓根就沒有那個家伙,大樓外掛的那些尸體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也許吧,這并非不可能。”靠在欄桿上,君臨看著樓下說,表情很平靜。
“但也有可能是他藏起來了,對嗎?”葉清弦坐起來看君臨:“那個包就是證據,你確定你當時沒看錯?”
君臨搖搖頭:“不,我不確定,當時太暗了,我一邊和你說話一邊換衣服,又只是匆匆一瞥,那個包完全有可能是我產生的錯覺。”
“哈,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連這大樓里到底有沒有敵人都不清楚?”葉清弦叫了起來:“那我們該怎么做?”
君臨笑了。
他頓了一會兒,才轉身看向葉清弦道:“你不可能每個決定都是建立在完全正確的情報上的。大多數時候,我們對未來一片朦朧,我們不知道自己掌握的情報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自己掌握了多少情報,我們甚至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掌握情報,現實不會給予我們時間去尋找答案,我們必須習慣在情報不充分的情況下做出決定……”
葉清弦聽得呆楞。
好一會兒她才說:“我認為我們不該再留在這兒,現在的情況太危險了!”
“你不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嗎?”
“機會?什么機會?”
“覺醒偵查能力的機會。”君臨回答:“也許你還沒明白,但我現在到是有個想法。我覺得,我們覺醒的能力,和我們當時所處的狀態有關。”
“你是說……”
“法則回應!”君臨道。
次元法則本身是不具備思考能力的,它并不知道誰需要什么能力,需要你自己去告訴它,這就是所謂的“明確目標”。
而要做到這點,就需要有強烈的精神刺激,本質上,它其實是集中意志,呼喚法則。
比如當葉清弦從天臺跳過去時,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跳過去,跳不過去就會死,這個時候,次元法則感受到她的意志,并賜予了她跳躍的能力。
如果是君臨去跳,他的想法可能就恰恰相反,很有可能是“如果掉下去,一定要撐住不能死”。
在這種情況下,同樣是覺醒能力,君臨不會得到彈跳,卻可能會得到高空墜落不會摔死的能力。
而如果是那當初被君臨殺死的花臂男,他在跳的時候,本能就會告訴他,只要伸長手臂夠到對面就能活下來。在這種情況下,他哪怕摔死都不會覺醒能力,因為他不需要依靠新能力來救自己,只需要發揮好自己的舊能力。他沒做到那是他的問題,法則不會對他破例。
法則掌控者們到后來會越來越難覺醒能力,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當使用現有能力(不管什么手段,也不管這個能力能不能達到標準)就能解決問題時,就很難再去依靠新的手段。這應該叫做排擠效應,即舊有能力會先天性占據重要位置,排擠可能會出現的新能力。
所以新能力的誕生,除了法則碎片外,主要就是通過新的危機,新的需求。
這也是為什么尼古拉不允許使用系統裝備的原因——好的裝備自帶技能,技能越多,覺醒幾率就越低。
反過來,沒有技能的垃圾裝備到是可以用,所以君臨用劍,用斧子,都不受限制,但如果某把好武器基礎屬性特別高,那尼古拉也會限制,因為他會覺得這同樣影響你的進化了。
總之,神治的次元,最大的問題就在于它并非死板的,許多限制也不是不可突破的,一切都看尼古拉的興致。
這刻君臨輕聲道:“你知道有個家伙可能就隱藏在暗處窺視你。你要么被它殺死,要么就殺死它。這注定將是一場監視與反監視的對決,就看誰的耐心更好,誰的能耐更大。還有什么比這更好的機會?為什么你要選擇逃離?”
“可如果你死在這里呢?”
“那就死吧。”君臨回答:“算算到現在,我已經被偷襲過三次。那個花臂男,還有火山高校的張良他們,再加上你也算一次。陰暗之中,無數雙眼睛盯著你,將來我們還不知道會面臨多少次這樣的情況,不覺醒偵察能力,我們早晚會被人陰死。”
葉清弦默然半晌:“你知道,他可能會在我們最虛弱最無防備的時候偷襲我們。”
“那就說明他更弱。”
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不管愿意還是不愿意,葉清弦都沒得選擇,或者從他們來到這世界起,許多事就已沒了選擇。
當天夜里,兩人就留宿在這兒。
夜很靜,聽不到一絲雜音。
躺在床上,葉清弦卻怎么也睡不著。
她閉著眼,身體輾轉反側,時不時就要翻個身。
突然,不遠處響起呀的一聲。
葉清弦一個翻身坐起,手里已握住詛咒之刃,然后她才看到,君臨正站在距離她的不遠處看著她。
“睡不著?”他問。
葉清弦臉一紅,放下刀:“只是有點緊張,總覺得會被偷襲。”
君臨笑笑:“就你這翻來覆去的架勢,真有偷襲者也被你嚇退了。”
“那我到省事了。”葉清弦沒好氣的哼了一生,重又躺了下去,只是手里依舊抓著她那柄刀,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安心。
躺在床上,葉清弦睜著一雙明亮的眸子,仿佛黑夜里的繁星一般。
突然她說:“君臨。”
“恩?”不遠處,躺在另一張床上的君臨恩了一聲。
“為什么你會不怕死?”
短暫的沉默。
片刻,君臨的聲音才響起:“沒有人能真正不怕死,問題在于怪物也好,幻想生物也罷,它們并不等于死亡!它們就象是原野上的野獸,也有屬于自己的需求與畏懼。你越是怕它們,它們就越是兇狠,你越是不怕它們,也就離死亡越遠……它們不是死亡的使者,只是這被遺棄的都市中的可憐蟲。”
葉清弦默然,好一會兒她才說:“把可怕的怪物說成是可憐蟲,有意思。”
她翻了個身,看著君臨道:“那跟我講個故事好嗎?要斬妖除魔類型的。”
君臨抓抓頭皮:“你這可難倒我了……西游記怎么樣?”
“都行。”葉清弦呢喃這回答。
于是君臨開始講故事。
很顯然君臨的確不擅長這個,他講故事完全抓不住重點,也不知道該怎么吊人胃口。
這是好事——葉清弦聽得昏昏欲睡。
她的眼皮越來越重,盡管努力的想要自己清醒,但她終于還是漸漸睡去……
再次坐起的時候,葉清弦發現遠處的窗外泛起了一片微微白光。
清晨來到。
葉清弦一拍額頭:“睡過去了。”
君臨捧著臉盆從另一邊走來:“看來我果然有催眠的能力,一聽我講故事,你就睡著了。”
“沒給你激發成法則能力?”葉清弦斜眼瞅他:“比如催眠?”
君臨聳肩:“昨晚上用了十八次絕對真理,一次都沒成功……可能是刺激不夠。”
兩人互相看看,一起笑出聲來。
葉清弦這才起身道:“好吧,看來昨晚風平浪靜什么都沒發生,也許那家伙真的已經不在這兒了。”
“這對你來說不應該是好事嗎?”
葉清弦起身向窗口走去,從窗口邊往外望。
窗外的世界很安靜,除了那幾具掛在大樓上的尸體,什么也沒有。
不知道為什么,葉清弦總感覺有些不對,卻又不知道是什么,她心中疑惑,嘴上則隨口道:“對我來說,有怪物在昨天晚上出現,攻擊并傷害了你,幸虧我及時出手殺死它,把你從怪物的嘴里救出來,并為你上了生動一課,讓你知道什么叫玩火……這才叫好事。”
君臨看著她依然微帶嗔怪的面容,嘿嘿輕笑起來。
他說:“右邊盥洗室還能用,去洗一下,換身衣服,然后去打獵。”
既然大樓里沒有怪物,自然就要出去找。
殺戮或者被殺戮,是候選者永恒的命運。
“知道了。”葉清弦拿起臉盆,拿上昨天找到的洗面奶等物,還有一張面膜,徑直去了盥洗室。
“你還用那玩意?”君臨深感詫異。
“悉心保養皮膚是每個女人的美德。”葉清弦回答。
“那我建議你戴著面膜去作戰。”
“為什么?”
“因為你們女人一戴那東西看起來就象是個死人,沒準能把怪物都嚇死。”君臨笑道。
“死人?”
盥洗鏡前,正在用水擦臉的葉清弦突然停止動作。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沖出盥洗室,一直沖到自己先前站立的窗口邊。
然后她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怎么了?”見她沖出來,君臨走過來問。
葉清弦怔怔望著窗外,她緩緩舉手,指向外面:“那些尸體……多了一具。”